匪窝里的女人

2024-05-03 17:156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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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狗子们仍然吠个不停。

“当,当。”屋子外传来一轻一重的敲门声。

“谁?”三小姐兰心觉得眼前油灯的火苗悠忽地向自己的胸前窜了一下,便急忙放下手中的书。

“三小姐,水温好了。”

“过了子时再提进来。”

门外便是如春猫跳脚的步子由近而远,渐无声息。

许是三小姐兰心大了,不知从哪天起,洗澡总要待到整个周家大院悄无声息、鸡不鸣犬不吠的时候,而且不像小时候,总是站在大条形的木浴盆里任凭下人摸来搓去,随着年龄增长以及身体生理部位的凸凹变化,她洗澡的时候总喜欢将下人打发出去,一个人关了门慢慢的搓洗。时间长了,下人也渐而习惯,将温水提来,倒进木盆,便悄息而去,直到估摸着三小姐兰心穿了那月白衬衣,在梳理满头乌发的时候,才轻轻进来将水端出去倒掉。

三小姐看了看墙上的西洋座钟,觉得时间尚早,但感觉手上的书似乎有些陈词滥调,她就莫名地想17岁女孩的心事。想一想,自己暗暗发笑,脸便羞的像一方红洋布。其实这样的心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可每次都叫她感觉是对自己的思想和躯体似乎都是一次升华。十七岁的大姑娘,总该有个家了,她想,娘不是说她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大姐已经出生了么?这么一想,脸便由红洋布进而如同火烤了,燥热燥热地。

豆油灯的火苗渐而暗淡,她拔了灯钎拨了拨灯花,将灯捻挑起了一草尖高,房内立时亮堂得有些耀眼,兰心侧耳听听,房外一片寂静,她怕下人有些迷糊打盹,随开了房门轻叫:“秋菊,秋菊——”

三小姐没洗澡,秋菊也就没敢去睡,但她已然坐着迷糊了,听见三小姐的叫声,她忙站起来,机械地将手伸进水里试水温,水烫得她的手如电击一般急忙抽回,立时全然清醒了,她知道时间不早了,忙抽取了柴火,用铜瓢加了两瓢凉水,再次试了试水温,用木桶提到了三小姐房里。

水里的三小姐玉雕一样光洁可人。三小姐也知道,枣树湾方圆三十里,在女人里头,自己是个人尖尖。娘有时候在她面前说漏了嘴,说她年轻时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多少佳人才子如云一般从自己眼下被鄙夷而去,被你爹家大业大怎么怎么就来到了周家,三小姐看到现在的母亲虽然满脸皱纹,但看看自己,她就相信娘的话是不错的。她能想像娘像自己一样年轻时的俊俏样。有时候三小姐同娘打趣就问娘成亲前和爹见过面吗?娘便显得有些不屑,哼,那时候提起周大财东哪个不知呢?三小姐想,这就是没见过面了,没见过面的男人怎么说嫁就嫁给他了呢?她自己自始至终想得不甚了然。

水似乎渐凉,但三小姐仍然是不紧不慢,她不喜欢将水拨弄得哗哗响,她一听见那声音总觉得那像是一群人在一起便溺一样,尴尬而又害臊。她喜欢用木勺将水舀起,绕过前胸,从肩头后背倒去,然后感受那水顺了肌肤轻轻滑落,像一只无形的手一样轻轻抚摸自己。而且她不愿意自己洗澡的水声穿过院心,飘落到父母的上房里,她觉得父母听见这“哗哗”的水声也一定很难为情。

三小姐将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轻搓了一遍,然后她将自己平放在木盆里,头枕了木盆沿,眼睛盯了自己如玉的躯体看,每次洗澡,三小姐都觉得自己的身体的某些部位在起伏变化,她的目光便在自己的躯体上逡巡,手便不由自主地这里摸摸那里掬掬,就总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藏了无数秘密。但是她心内唯一清晰的,便是明白自己已渐成熟起来。

这个时候,秋菊怕是又在外面打瞌睡了吧!三小姐想到。看看时间不早了,感觉折腾了这个丫头,心里有点亏欠的感觉。

突兀,三小姐听见院心狗子哽噎,似乎便是吞食了什么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之后瞬息又悄无声息。三小姐一惊,自己的身体在木盆里便做了弓状,双手也下意识地捂在了胸前。

“秋菊,秋菊——”

三小姐的声音有些大,尾音近乎尖叫。

秋菊果然睡死过去,并未应声。三小姐却听见上房里爹急切嘈杂的问声:“谁?兰心,谁?”

三小姐还未搭腔,院心便传来一个男人闷闷的笑声,三小姐便吓得瘫软在了水盆里。

上房里的周大财东隔了窗户看不真切,但他仍然看见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他便隔了窗户问:“谁?是谁?”  

“八支队的解宝常。”随之院心传来一声脆脆的枪响。枪响的瞬间,他看见那黑影并无蒙面。

接着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黑影将枪往盒子里放的声音。

“周大财东,抱歉啊,这几天我的手气不好,想从你这里借点本钱,不知你赏不赏脸啊,哈哈哈……”

听见这一句,周财东便稀泥一般瘫作一团。

半袋烟的工夫,周大财东将一包银元从窗口扔到院心,黑影怎么在地上拣了银元,怎么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去,周大财东已是入一般无知,直至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远去,他才悄悄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在下人门的努力下,周大财东才弄清,这一夜自己被解宝常弄走了五十块银元,三匹骡子,药死了一条狗,而且,细心的秋菊还发现,三小姐的窗户纸被舌头捅破了一个铜元般大小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