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人撞见,小曼也觉抬不起头,正好黄永乐走了,得给他一个说法。不过,她使劲地埋汰黄永乐,说他心怀不轨,想占她的便宜,都是在胡诌八扯呢,来他家的两个多月,他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小曼这个人有些不地道,人家走了,还往人家的身上扣屎盆子,真有些说不过去。

他悄然走上大路,郑春发送他上路,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说不出。不过此时,任他有怎样的说辞,黄永乐都不会回头。

北风越来越硬朗了,有足够的劲头钻进森林之中,搅起如涛声一样的声响。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什么鸟儿出来飞的,都纷纷躲进巢穴里,缩着脖,眯着眼,忍这一时的料峭的寒冷。天地之间,却有一只老鹰在抗击这呼啸的风。大地一片苍茫,有许多它可以看见的东西。野兔在迷乱中四处躲藏着;榛鸡在树丛间乱窜;山鼠的视听出现了盲音,竟然在此时懵懵懂懂地钻出洞穴来。这个天气是恶劣的,同时也是美好的。有坏的一面,同时就有好的一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极端地存在着,让人闹不懂也看不清。

风推送着黄永乐,一路顺风才走得十分轻快,让他轻轻松松走出去几十里,他来到一个深山的小镇之中。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走到这里,竟然风平浪静,一切安然。

山顶还是一片白,好像戴着一顶白色的银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是,山下的景象截然不同,狂风挽着寒冷去山顶畅游着,山下却是秋意盎然。河套与田野间金色烂漫,不像外面的景象那么的萧索。一片稻田的田埂子上,一个个稻垛排列整整齐齐,玉米棵子一堆堆,一行行地排列在田野里,有一群山羊已经在那里游荡着,有两匹马跟在羊群的后面,亦步亦趋,好像是看护它们的牧羊人。

小镇因周正而显得十分恬美,一条小街横贯东西,街面常有人打扫,一路走去,觉得清爽极了。走到街头便可见到还有一条集市街呢,都是附近的山民把自己的收获,拿来街上售卖。卖山参、鹿茸的,卖蘑菇、木耳的,卖野鸡、野兔的……山珍山货差不多摆了快一条街。这样的一座祥和安静的小镇,给人足够安适的感觉。黄永乐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座小镇的名字叫水清镇,真的名副其实,如同环绕着镇子的那条河水一样清亮。

走不多远,就看见有一座三间大草房,看门前的幌子,便知是一家大车店了。大院里已经停靠了几辆大车,此时还不是行走的热点高峰,这座小镇虽然有些偏离重要的交通要道,过往的人马也不见得稀少。

黄永乐的身上有些钱也不多,在老于家干活的两个月,所给的工钱,都在身上了,他也舍不得放开手脚去花。他想住店,第二天再走,身上有块玉米饼子,在这里打打尖,垫吧一下肚子。他向店家讨要了一碗水,便蹲在个墙旮旯里,将就着吃一口。

他刚刚喝了一口水,还没有把饼子续进嘴里,便有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抬头看去,只见这人头戴黑礼帽,身穿着一条蓝长袍,面目和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个人是个有身份,不同于寻常人。他邀请黄永乐去他的桌子上去吃饭,他的桌子就在旁边不远。黄永乐刚出门时就已经看见了,一盘鸡肉和一碗鱼,足够显示他的身份和地位。

听到邀请,黄永乐不由一愣。我这样一个走路的穷苦人,怎么就让他看上眼了?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这中间不会有啥道道吧?他怀疑地四下看看,屋里再没有谁了,除了炕把头躺着两位,还在呼呼大睡,就剩他们两个。

那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便来了个开门见山。

“小兄弟,你就叫我孙掌柜,我看出你是来找活的,我可以介绍给你啊!这东西不白吃,也是吃你自己的,就当是预付的工钱。”

他说话很直接,也说到了黄永乐的心里。咱身上啥都没有,人家凭啥能看上你?不就是看中咱这身板了吗?人家图的是你这一身的力气。听他说能给自己找活干,便来了兴趣。反正就老哥一个,要啥啥没有,要人有一个。这么想来,他什么都不怕了,反倒放心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骗腿上炕,敞开的肚皮吃起来。

孙掌柜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就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吃相,笑呵呵地看不够。这顿饭可是够香的,吃得他满嘴流油,肚皮溜圆。看他吃饱喝足,孙掌柜便告诉他,这几天,要处理些事情,让黄永乐在这里等他,并让店主尽可能招待,过两天一起算账。

他是个很有气派的人,也很有排场,与店主很熟悉。他临走时,再三嘱咐,不要随便乱走,世道不安定,说不准会遇到啥危险,就在大车店里待着。看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黄永乐很是听话,忙点点头。院子里有辆马车是他的,有人给他套马,收拾利索,他便跳上马车,鞭子一甩,“啪”的一声响,径直走了。

是的,世道乱的很,确实要注意啊!黄永乐一直都在告诫自己。既然有人付账,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大车店里是个小世界,包罗万象,芸芸众生都在其间。天南海北的人都在这里汇聚,走了这人来那人,去了一伙又来一帮。他听了孙掌柜的那句话,足不出户,在炕上一躺,谁说话也不搭腔,谁扒拉他,他装不知道。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这些日子身上的那点儿劳累,都在这时候给卸下去了。

他这样混混沌沌,稀里糊涂地住了两天,不觉间有些厌烦起来。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人一闲身上就长毛。他一直都盼望孙掌柜来接他,听见外面大车的声音,就忙坐起来去看。窗外人影绰约,却看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有时候,他干脆就坐在院子里,那些赶车的老板们,呼来喝去,豪气十足,鞭子一响,马儿打着响鼻。还别说,一天天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