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从自己一个人到现在的近百十多人,他的绺子在一天天地壮大着。他们拥有几十匹好马,各种刀具上百把,只是枪支奇缺。张振发有十几支枪,而且他还勾结日本人,正是孙天好所痛恨的。当他听到黄永乐的汇报后,眼里立刻发出了幽幽的光,恶狠狠地咬着牙,只崩出一个字,“干”!他决定砸这个窑。

为了砸这个窑,黄永乐这几个月以来,把所有的心思全部用在了这里。那天,他背着个行李卷,装成个扛活的,成功地混入了烧锅的酒坊之中。

烧锅的老把式是个秃头汉子,平时就好喝两口,那天黄永乐进门来,正好出头溜酒。他顺着溜子就接了半缸子,啥也不说,就递给黄永乐。这个意思不用说,没有个斤八两的酒量想烧锅酒坊里混?难!

黄永乐是能喝两口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他不算是从酒缸里泡出来的那种人,而是天生对酒有着非凡的接受能力。在老家,喝上一斤的地瓜烧,脸都不红。只是自己能喝多少,这个底还真的没试探过。家里穷,没有那么多的酒可以喝,猛然有了这个机会,他可不含糊,接过缸子,一仰脖,“咕咚咕咚”就干了。

行!秃头汉子竖了大拇哥,当场就同意了。你就在这儿干了!在烧锅酒坊里,不会干什么不会有人说你,要是不会喝酒就一定有人骂你。

这位秃头汉子姓吴,这里的人谁都叫他吴老本。他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呢?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在这里干了快十年,除了攒了一肚子酒量以外,什么都没有攒下。他是个老跑腿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烧锅酒坊不远住着个小寡妇,他身上有点钱,都去甜乎给她了。吴老本的意思是真的没有攒下一点儿老本儿,像他这样吃喝不愁的人,就是想开了,怎么去放松天性,吃好玩好,便一切都好。

酒坊的生意是很不错的,都是取决于烧出的酒是不是很纯正。远近村屯里的人都认可这里的酒,是觉得这里的酒没有假。当然了,得到大家的认可,生意自然就好做了。

在酒坊里站住了脚,也就让黄永乐有了可以探听和接近张振发的机会。这个面目和善,手脚勤快酒坊小伙计,便常常出现在张家大院里。谁都不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是土匪,为了抢劫,土匪能下这么大的功夫。

这天,吴老本特意烧了上百斤的高粱酒。平时,他们烧锅大多是烧玉米酒的,为啥要换成高粱酒呢?黄永乐无意问了一句,吴老本却告诉他,眼瞅八月十五就要到了,大小姐要回来过节,东家要摆上几桌酒席,这酒就是为那酒席准备下的。

八月十五办酒席,黄永乐顿时精神一振,他觉得机会来了。这天夜里,吴老本喝得迷迷糊糊,哼着小曲出了门。黄永乐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又去了小寡妇家,便借着夜色悄悄地溜出去,把这个消息给送了出去。

八月十五这天办酒席,而且还是好几桌,一定是有贵客上门。至于是什么样的贵客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天办酒席,一定会忙忙活活,热热闹闹,人人都被这表面的快乐所蒙蔽,并且会疏于防范,这时候下手一定十拿九稳。

这天刚擦黑,大当家孙天好就带队来到村西的玉米地里集结。黄永乐急忙忙地赶来,报告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张振发办酒席请的不是当地人,大小姐回来,还领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这十几个日本兵是来护送她的,安排他们吃饭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个意外直接影响到这次行动,黄永乐心里着急,看见穿黄皮的日本狗,和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心里不免发毛。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他才跑出来和大当家汇合。

情况是挺意外,孙天好冷静地分析了一番。来都来了,难道还要取消行动吗?还是去看看情况再说。他安排大队人马藏在玉米地,随时等待命令,他和黄永乐两个人悄悄地转到张家大院的后面,这里是一处高岗,可以远远地看见院子里的活动。在这里,他俩蹲下身子,静静地观察了起来。

门前的守卫加强了,有五六个家丁端着枪走来走去的,没有一刻安生,不过在他俩的眼里却是会行走的木头而已。门口和院子里点起了大红灯笼,照得院里院外没有一点阴暗。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子,摆上了菜肴,日本兵们迫不及待地围坐上来,一边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一边喝酒吃菜,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美酒佳肴总是能让人有不一样的放松,这样的放松,也来自于一种傲慢,一种有恃无恐。这些小日本来到中国,还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松垮垮的政府,望风而逃的军队,这些都给他们的印象里,注入了不堪一击的假象。他们哪里知道,身边不远的黑暗之中,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随时都准备出击,一口便可以把他们吞入腹中。

那十几个日本兵原本还是很矜持的,等到鸡鸭鱼肉上桌后,他们便立刻放下那份矜持,大快朵颐起来。在肩上挎着的枪,也放下了,倚在桌旁。美酒飘香,喝了这碗,再喝那碗。土鸡土鸭的美味,让他们喜不自禁,吃了鸡腿,再去拽鸭脖,直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黄永乐出现在大门口。他的烧锅前的伙计,家丁们都认识他,只见他抱着两坛酒,笑呵呵地走过来,不用说,这是来送酒的。好啊!院子里喝得正起劲呢,多多少少让这些家丁心里痒痒。里面已经开始了,香味飘到了大门口,让他们眼巴巴的,直淌哈喇子,他们几乎望眼欲穿。

烧锅前的小伙计来了,送上来一坛美酒,不错啊不错啊!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笑呵呵的小伙计突然换了一个面孔,从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对准了其中一个家丁的脖颈就是一刀。这个家丁软绵绵地倒下,还没有等另几个反应过来,从黑暗之中冲出来几个黑影,一人挨了一闷棍,哑巴悄声地躺倒了。须臾之间,门口的警卫被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