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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不幸生在地主官僚军阀世家 (5)

1.3出生在军人世家,简直罪恶累累了

中国的执政伦理是重文轻武。政府如此,民间百姓更是如此。也许百姓是被政府引导成这样的,反正上上下下奉行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只不过,政府的需要因时而异。

打江山的时候更需要武,所以武们吃香,领袖对武们那是恩宠有加,兄弟相称。但是江山一旦打到手,瞧着武们咋也不放心,兄弟不是兄弟,臣子不是臣子的。当然文也不放心,只不过视具体情况有所侧重有所先后罢了。大略来讲,就是稳定时期进文,不稳定时期进武。秦始皇打了天下,第一件事就是销兵器。刘邦打天下时,有儒生找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蔑视,他当着人家面往儒冠里小解,表示不尿人家。可是江山到手后,武们在自己眼前不是耍酒疯,就是耍武疯,连殿里的柱子都被他们砍得一愣一愣的。于是儒生就派上用场了,驯兽一样,排练众官员文一班武一班,如何的进如何的出,如何的跪如何的站,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当年的小流氓如今以天子的身份在殿堂上高高踞坐,怎一个爽歪歪?以至于这个小流氓脱口而出:“吾乃今日始知为皇帝之贵也”。43

其实,就是不知道这一切,即使傻瓜,凭着本能也知道,打下江山后的第一个政策就是退武进文。

当然,打江山与坐江山之间,还有一个保卫江山。因为中国古代很民主,民主到日本人羡慕得流口水的份儿,那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都可以做皇帝。面对秦始皇出巡的威风,刘邦与项羽爆出“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44以及“彼可取而代也”45的心声。这就导致,统治者打下江山之后,还得防别人学他的小样儿。所以刘邦打下江山后在老家沛县击筑明志:“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46一句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但是理论如此,实践上这种警醒还是不够的。也就是说,坐稳了江山之后,就开始追求极致的享受了。因为坐江山之前,就是二杆子;坐江山之后,还是二杆子。比较从容的,不多哉。更何况,士大夫们深切明白,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而士大夫在追求利益的时候,也总自觉不自觉地朝极限方向发展,这就与王朝的终极利益产生了矛盾。王朝的终极利益是,江山永坐,羊毛慢拔;而士大夫的终极利益是,人走茶凉,乘着乌纱帽还在,羊毛能拔一把是一把,迟了就没戏了。士大夫拔得过分了,皇家的江山就难免出现震波。朱元璋明白这一点,才以一种农民爱护青苗、猎户爱护小鸟的心态去反贪。但是统治者总有松懈的时候。而且,也不能不给士大夫们一定的利益空间。就像奥威尔笔下的动物农庄一样,公猪拿破仑的统治实力,建立在他驯养的那群狗的忠心之上。而群狗的忠心,又建立在一定的肉骨头之上。一句话,江山是需要守的,狗还是要养的。特别是江山不稳时,武就暂时的雄居上风了。比如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的时候,清政府愣是不想给他实权。可是没有实权,镇压就没有实效。所以清政府无奈之中,步步放权。太平天国一灭亡,曾氏就赶紧激流勇退了。再比如岳飞,平时不把高宗放在眼里,愣不愣横不横的。不但军事进止不听高宗指示,就连高宗生理有隐疾的事儿也不忌讳,动不动给人提革命接班人的问题,更是犯了军人干政的大忌。高宗再气也得忍着,直到最后忍不下,不好意思地弄个“莫须有”的名头,把他给收拾了。高宗血脉里还是有些憨厚,放其他皇帝,直接给你弄个反革命(逆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总之,乱世出英雄。袁世凯家族本都是读书人出身,没有一个人参加过武举,但是由于清朝面临末世,更由于清朝制度,没有专业分工,没有职业院校,只有读死书,死读书这么一条道,导致好多文人须得是多面手。比如林则徐,京官外官、言官武官、河工水利、狱讼夷务……样样得拿,样样半通不通。袁世凯家族呢,也许本性就是文武双全,也许是旱鸭子被赶上了架,总之,都免不了带兵打仗的差事。

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袁甲三。袁甲三做文官也很厉害,在京时历任礼部主事、军机章京、郎中、御史、给事中。以参奏广西巡抚郑祖琛“慈柔酿乱”、江西巡抚陈阡“贿赂交通”、定郡王载铨“卖弄横势,擅作威福”、刑部侍郎书元“贪鄙险诈,谄事载铨”而声名大震。巡抚们都被免职不说,就连载铨这个王爷也被免去侍卫大臣并罚三年工资,端的是敢把王爷拉下马。做武将更厉害。1853年(咸丰三年)外放,随督办安徽团练大臣吕贤基至军营,剿办捻军。先是帮办文案,后亲自带兵。得既是同年又是同学的曾国藩推荐,驻防临淮。长子袁保恒、侄子袁保庆随其参军。1855年遭同僚诬告,解职回京。当地百姓不舍,跪泣阻拦。朝旨命两江总督怡良查办,虽得昭雪,但并没有恢复他的职务,于是他回老家事奉母亲去了。而甲三一离开安徽,捻军势力就乘机发展到了与安徽接壤的河南东部。包括两江总督怡良在内的地方官员交章推荐,要求政府重新起用袁甲三。怀远百姓胡文忠更是卖掉自己的女儿作路费,徒步走到京师,请求都察院让袁甲三回安徽镇守,因为他的状纸没有被都察院接受,竟怀揣状纸上吊自杀。47咸丰帝听了,大为动容。1856年,朝旨命甲三随同河南巡抚英桂剿灭河南捻军。袁甲三到归德(河南商丘)召集旧部三千,连战连捷,从河南打到安徽,一直打到捻军的大本营雉河集。捻军首领苏天福被逮,张洛行孤身逃跑。朝廷特诏嘉奖,命以三品京堂候补。其子袁保恒也赏侍讲衔、赐花翎,1857年被升任为太仆寺卿,赏戴花翎。1858年,朝廷命袁甲三督办河南、安徽、江苏三省剿防事宜。不到三月,河南捻军即被消灭干净。可是由于钦差大臣胜保屡次参劾,把淮南失守的责任推给了甲三。1859年,诏责袁甲三只防不攻,没有直捣贼巢,日久无效云云,著回京供职。湘军统帅曾国藩闻之,曰:袁一走,“中州事恐遂不可为”。48湘军名将胡林冀也曰:袁本人不足惜,胜保弹劾袁也不足深怪。只是“袁在尚不能支,劾袁而袁得所……袁公毕竟忠心,亦殊不可多得”。49意思是说,袁不在,他自己倒是回京乐得清闲了,我们这里却更难为了。更关键的是,他不但是难得的军事人才,更是难得的忠臣。这一点,连咸丰帝都发现了。袁甲三父子回京后,咸丰与袁甲三独对达14次之多。50认清袁甲三的才干与忠心后,咸丰马上任命袁甲三为漕运总督,并且暗示袁甲三,将以他代胜保的钦差之职。1860年,咸丰下诏责胜保无功,撤其钦差大臣,命往河南督办剿匪事宜,袁甲三被升任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咸丰帝甚至召见在京的袁保恒,亲自过问袁甲三的身体健康,认为他太胖,在战场上过于劳累,自己不放心,所以责保恒随军护理。这种恩宠世上少有,大小官员闻之无不惊骇,羡慕的羡慕,吃醋的吃醋。树大招风,袁甲三此时也知道走江湖要低调,不能让同僚们犯酸过度。保恒有了战功,手下欲上报,让袁甲三给制止了。咸丰帝知道后,还专门告知袁甲三,以后保恒有功,亦应实叙,不必引嫌。51待英法联军进北京,咸丰逃亡承德后,袁甲三欲引兵北上保卫北京,被咸丰阻止了,认为临淮前线更需要他。咸丰死后,政府颁赏咸丰帝遗念御冠一顶,青狐皮袍一件,表一只,玉扳指一个。又是难得的异数,甲三感动得涕泪交流,益思鞠躬尽瘁报答天恩。1862年(同治元年),因安徽巡抚翁同书(著名的状元帝师翁同龢之兄)被曾国藩弹劾(折子是李鸿章同志代写的,由此导致李鸿章与翁家的恩怨),袁甲三也受了连累,交部议处。袁甲三身体本就有疾,正休病假中,这下更没兴致了,遂起了告老回家的念头,又续请病假一月,保龄也至临淮侍奉。曾国藩给北京上奏,给袁甲三作了诸多解释,并以其要侍奉八十岁老母为由,建议政府批准其退休。可政府就是不批,认为他一走两淮更空虚了。其时,儿子袁保恒被升了侍讲。袁甲三又想把军务转交给他,与曾国藩商量。曾国藩觉得这孩子“有治军之才”,可一下子让他当统帅,“则资望稍嫌不称”。52随后,袁甲三又奏请由署安徽布政使马新贻暂统其军。年底,袁甲三终于如愿,领着保恒、保龄两个儿子回到了老家。

虽然回到了老家,但是也没歇着。一是叛将苗沛霖威胁到了河南的安定,二是河南府陈州及项城等地都是捻军活跃地区。袁甲三遂在地方号召团练,袁保恒做帮办。父子两个搞得很成功,苗沛霖入豫未成,张宗禹攻陈州未得。1863年,袁甲三病死,享年58岁(袁世凯也是58岁,与这位叔祖寿命相同)。政府赐谥“端敏”,在陈州、临淮建专祠纪念。擢袁保龄为侍讲学士,袁保恒为内阁中书。

甲三之后,袁家兄弟子侄全凭着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精神,奔赴前线效命疆场。虽然他们的生命历程都比较短暂: 1873年(同治十二年)袁保庆病死于南京任上。享年49岁。1878年(光绪四年),袁保恒病死于开封任上。享年52岁。1889年(光绪十五年),袁保龄病死于旅顺任上,享年49岁。但是这其中没有一位官风不好的。袁保庆在江南盐法道任上,除了察看河工,督办盐务,还指挥江防水陆各军,终因操劳过度,感染霍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袁保恒的死亡,更是与著名的1877年(光绪三年)河南大灾相关。此年,河南遭遇了真正百年不遇的旱灾与蝗灾。赈灾不力的河南巡抚李庆翱被革职,朝廷以东河总督李鹤年署理河南巡抚,时任刑部左侍郎的袁保恒帮办。面对河南人民的惨状,袁保恒泪如雨下。惨到什么状态呢?袁保恒此行带了侄儿袁世凯,袁世凯在写给二姐袁让的家书中云:“有人自渑池、洛阳等处来,言伊地人肉,卖廿十八文一斤,孙杀其祖母而卖之,弟杀其兄而卖之,种种未闻之奇,不一而足。”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