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恭维话说的史大可相当的受用,又是称呼先生,又是等同于熊镇长,史大可如坠云里雾里,有点飘飘然了。两只小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装模作样地哼了几声说:“这就对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别都像死鬼杨博源,自以为在青龙庵茶行里做了老大,就目空一切,到头来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隔壁,一双仇恨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这面,屏气凝神地听史大可每一句话,拳头在桌面紧紧攥在一起咔咔作响。
史大可说完这句话,故意停顿下来,朝四家茶园庄主看了看,四人赶紧点头称是:“先生说的极是,先生说的极是,我们以后就跟着博圩茶园走,以博圩茶园马首是瞻。”
其中一个茶园庄主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说:“以后还多多仰仗先生,在熊镇长那里给我们几家茶园说些好话,一点小意思,还请先生笑纳。”说完把银票递在史大可的面前,史大可微微瞄了一眼1000大洋的银票,顿时笑逐颜开说:“好说!好说!来来,我们喝酒。”
此行敲山震虎的目的达到了,而且还得了1000大洋的银票,史大可心花怒放,乘兴多喝了几杯,酒席尚未散去,已经醉了七八分。宴罢人散,史大可晃晃悠悠出了汇江源酒楼,嘴里哼着小曲,一路不知不觉迈进了一条烟花巷,身后一个黑影如影随形。
“怡香院”三个大字,在绯红色的灯笼照射下若隐若现。悠然,一缕缕欢快的琴声袅袅响起,这琴声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说不出的空静灵动。一时间,把史大可听得如醉如痴,睁着一双微醺的醉眼朝怡香院打量,才发觉,正中间的客堂里,一股轻纱后面,一道山水屏风横立,而这琴声便是从后面传来的。
琴声忽地一顿,琴弦微颤。弦上素白五指不知怎的地,停在弦上。也只是一瞬过后,十指掀飞,天籁般的琴音从指尖弦上泄出。似山间清泉脆响般,令人心驰神往。
史大可一介师爷,却也懂几分音律,不禁闻声踏进门槛。早有半老徐娘老鸨魏妈妈一脸媚笑,扭动着风骚的身姿迎上前来说:“哎哟!这不是可爷吗?有段日子没见着您啦。快!快!里屋请。”
史大可穿过古色古香雕花镂空的屏风,见一群身姿婀娜女子,挥舞着粉红轻纱随琴音曼舞。飞舞间,阵阵浓郁香味袭面而来;轻纱后,朦胧可见数道妙影交错,环肥燕瘦,姿态各异,风情万千,似彩蝶般翩翩起舞,细看之下,个个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珑,嫣然一笑勾心勾魄。
而那弹琴人,身着一身艳装,点峨眉,画朱唇,恰到好处圆润的脸,甜美中泛着妖娆;再加上一手妙音,禁不住让史大可迷了方向,一双色眯眯的眼神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看着史大可一脸垂涎三尺的样子,老鸨魏妈妈猜到几分,冲着史大可说:“可爷好眼力,这个楚嫣然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省城请了过来,不仅人长得清秀如出水芙蓉,吹拉弹唱也是技压群芳。只是这死妮子,天生清高,一般人可进不了她的眼。”
老鸨魏妈妈越这样说,越容易勾起了史大可征服的欲望。
史大可斜着眼望了望老鸨魏妈妈一眼说:“在青龙庵镇,还没有我史大可搞不定的人,这个楚嫣然可爷我今晚要定了。”
老鸨魏妈妈一脸为难的样子:“可爷,你这不是为难我……”
老鸨魏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史大可立刻拉下脸,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大洋扔在了桌上,看见银光闪闪的大洋在桌子上跳动,发出悦耳的声响,老鸨魏妈妈眼睛发光,立即换上一副笑脸:“还是可爷大方,魏妈妈照办就是……”。
史大可被引进一间稍微僻静的房子,远离大厅的歌舞笙箫。不一会儿,楚嫣然十二分不情愿地被带了进来,轻轻移动婀娜的步子坐在桌子旁,低下头连看史大可一眼都不看。
楚嫣然的冷漠俨然刺激到史大可,曾几何时受到如此不屑一顾的待遇。迈着踉跄的步子,愤然地走到楚嫣然的身旁,冷不丁地捧起她冷若冰霜的脸蛋喷着满嘴的酒气说:“你……,你少在老子面前装……,装清高,像……,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你算老几?”
楚嫣然猛地挣脱了史大可的双手,这下更激起史大可征服的欲望。睁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指着楚嫣然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吧?我们镇上、镇上清远茶园的庄主杨博源听说过没有?他、他比你清高吧?这么多茶园庄主,他看上过谁?”
史大可说到这里,咂了咂嘴,咽了一下唾液,翻了一下醉眼接着说:“那,那又能怎样?最后,最后我们镇长老爷一个计谋,一场大火……,六个茶仓,300万担茶叶灰灰湮灭。如今还不是落个倾家荡产的下场,自己也上吊见了阎王。”
说到这里,史大可趁着酒意意犹未尽地说:“六个茶仓按说不可能一起全部着火的,那就是可爷我的杰作。”说到高兴处,史大可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那天夜里,我们逐个喊开他们的门,趁其不备把他们一个一个打晕,然后把他们搬到一起,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坛酒放在桌子上,伪造了他们聚在一起喝酒的现场。然后用六大桶火油从六座仓库里面淋透,让火从里往外燃烧,救火的人纵有三头六臂本事,也扑灭不了。”
史大可又咽了一口唾液,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三口两口喝了下去,用袖口抹了一下嘴说:“可怜杨博源那老儿,万贯家财一夜间化为乌有。第二天还在警察局局长冯子材那里使了500块大洋,那老儿哪里知道,我们家镇长老爷给了冯子材那里使了10000块大洋,所以,这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史大可指了指楚嫣然说:“你一个小妮子,拿什么跟我斗。”说完便扑向了楚嫣然,哈腰把楚嫣然抱上了床。
窗外,一双拳头攥得咯吱吱响,一双仇恨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即冲进屋去,把史大可碎尸万段。杨千一忍住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何况史大可只是一个执行者,他最大的仇家是熊霸天。
趁着史大可邪恶地扑向楚嫣然,杨千一悄悄地退出了走廊,走出了怡香院,消失在夜幕里。
青龙庵又迎来一个逢集的日子。薄雾尚未散去,四面八方赶集的人便蜂拥而至。街道狭长如小巷,两旁的两层小楼黑瓦相接,滴水翘檐首尾相连,粉墙灰瓦错落有致,茶楼酒肆处处林立,窄窄的青石板的街道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人家。流溢在浓彩淡墨里,看不清虚实,分不清究竟。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淡淡的薄雾,笼罩了整座小镇,构成了一幅优美的江南水乡的画卷。
集市中间交汇处,两辆人力三轮车戛然而止,从第一辆三轮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一头油光可鉴的头发,讲究地分在耳际。一身雪白的西服一尘不染,外面罩着一件貂皮披风,眼睛上戴着一副墨色眼镜。年轻人下了车,便从裤兜里掏出一枝雪茄叼在嘴上。
后面一辆三轮车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也紧随着下了车,黝黑的脸膛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十分明显刻画在额头,凸显十二分的恶气。
彪形大汉放下手中的沉甸甸的皮箱,娴熟地掏出一只西式打火机,恭恭敬敬地对着年轻人说:“薛少,您请。”
年轻人傲慢地冷哼了一声,抬起左手悠然地点燃了雪茄,手上一枚十分厚重的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薛少深深地吸了一口,优雅地吐出一团烟雾说:“龙五,你去打听下,青龙庵的商会在什么地方?”
龙五恭敬地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是,薛少。”说完转身离去打听商会地址去了。
不一会工夫,龙五回到了薛少的面前说:“薛少,我打听到了,青龙庵的商会离这里不远,拐过前面这个巷子就是。”
薛少点了点头,在鼻腔里冷哼了一声说:“那我们过去吧。”
说完转身朝着巷子那头走去,龙五弯下腰吃力地提着箱子紧紧跟在后面。
薛少脚刚踏进商会的门槛,便冲着里面喊了一声:“你们会长在吗?让他出来见我。”一位手里拿着账本的正欲离开的中年男子,何曾看见过如此阔绰的架势,冲着薛少躬着腰迎合地说:“这位老板您请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我们的欧阳会长。”
然后转身对着另一张桌上坐着的同事说了声:“小欧,快去给这位老板沏茶。”
薛少傲然地走到椅子旁,龙五快步走到椅子前,麻利地用袖子轻轻拂了两下,薛少这才坐了下来。小欧麻利地沏了一壶茶,刚给薛少提上来倒上,商会的欧阳会长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