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孩子们和婆婆早早地睡了。
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单天书和杨雪娥相对而坐。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对方。过了半晌单天书才开了口:“雪娥,我要结婚了。”
单天书的话,无异于一颗微型的炸弹,令杨雪娥浑身微微一颤,杨雪娥极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勉强地笑容说:“天书,恭喜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
单天书一眼就洞穿了杨雪娥假假的笑容。看着杨雪娥的样子,单天书感觉自己的那颗心快要碎掉了。他不知道如何去抚慰杨雪娥,也无力抚慰。
沉默了良久,单天书又说:“雪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你一直压抑自己,从不表露出来。你知道吗?这次回来,我本想带你私奔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我们幸福的生活。”
单天书的话刚讲完,杨雪娥惊恐地望着单天书,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控制不住的眼泪,无声地坠落,一边摇头一边哽咽地说:“天书你不可以,我杨雪娥更不可以。我不能自私地抛下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我更不能抛下我当初的誓言,也不能让天上的国华看到我那个样子。”
说完这些,杨雪娥的泪水已经在脸上泛滥,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害怕惊动了孩子和婆婆。
单天书缓缓地站起来,温柔地抱住了杨雪娥,杨雪娥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靠在了单天书的肩头。多年的压抑,多年的思念,多年的委屈,瞬间爆发。她多么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靠一靠。
单天书搂着杨雪娥,拍了怕她的肩头说:“雪娥,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哭吧,今天就哭个痛快。雪娥,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这一家,都要靠你来支撑,我为我有这种不负责任的念头而感到羞耻,所以最终我选择了放弃。”
半天杨雪娥才止住了哭声,挣脱了单天书的怀抱说:“天书,我今天有点失态了,现在已经好多了。衷心地祝福你们,结了婚,好好地过日子吧。”
那夜他们谈到很晚。最后,单天书带着一份失落回到了镇上的小旅馆。
腊月十九,单天书如期举行了婚礼,单天书那天显得异常地亢奋,频频和亲戚、朋友、同学、同事举杯,婚礼临近尾声,单天书已经酩酊大醉。
客人散尽,周红莲把单天书扶到了床上。她知道单天书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灌醉,好麻痹自己。望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周红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把自己一生都押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到目前为止,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步她走的是正确还是错误。
一场缠缠绵绵的雨,揭开五月的序幕。
下班后,单天书撑着一把雨伞,骑着单车回到了家。刚进客厅,妈妈正在厨房间忙乎着晚餐,见天书回来,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走进了客厅。一脸灿烂地和单天书说:“天书,你要做爸爸了,我也要做奶奶了。”
妈妈说完这些,脸上洋溢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接着说:“今天红莲到妇产科检查,已经快三个月了。从今天开始,红莲就成了我们家重点保护对象,妈妈要给她增加营养。等将来生下来,我们家的大孙子一定要白白胖胖的。”
单天书并没有因为周红莲的怀孕而感到惊喜,十分淡定地应了一声。
接着就拿起了茶几上的当天报纸看了起来。
天书的冷淡,让妈妈的脸上笑容瞬间凝滞。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天书呀,自从你和红莲结婚以来,一直不冷不热的,既然你们结了婚,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是合法夫妻。你有义务对红莲好。”
天书低垂着眼帘,只顾自看着报纸,并没有因为妈妈的话而动容。
妈妈看着天书的样子,不由怒从心生,刚要发脾气,周红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说:“妈,不要说天书了,我们很好的。再说我现在怀了宝宝,以后会更好的。”
说完这些,周红莲幽怨地看一眼单天书,单天书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报纸,并没有因为周红莲替自己解围而改变。
天书妈妈瞪了单天书一眼,笑着跟周红莲说:“这孩子,感觉蛮知书达理的,其实就是木鱼疙瘩一块。还是我们家的红莲懂事,知道体贴人。妈去厨房忙了,给你做好吃的,给我们家大孙子增加营养,你们小两口聊。”
妈妈去厨房了,周红莲慢慢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看了单天书一眼说:“天书,今天单位忙不?”
单天书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报纸,随口回了一句:“还行。”
说完又看起报纸来。天书的冷漠,让周红莲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夫妻俩就这么尴尬地在沙发上坐着。此时的周红莲,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讨好单天书。在外人眼里,风风光光地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天书英俊潇洒,还有一个做组织部部长的老爹,那日子还不神仙一样风光快活。可是,结婚已经快三个月了,个中滋味又有谁能真的体会到呢?
想到这里,周红莲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月,槐花开放,灿烂一树缤纷。小镇的空气里,到处飘着淡淡地槐花馨香。
今天的豆腐异常好卖,杨雪娥早早地收摊回家,给孩子们准备晚饭。
傍晚时分,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来,唯独没有见到夏天。杨雪娥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正在作业的夏雪:“小雪,你看见夏天没有?怎么你们都回来了,就他还没有回来呢?”
夏雪抬起头回答妈妈:“妈,我也没有看见弟弟,弟弟今年是毕业班,怕是留下来补习了吧。”
杨雪娥:“哦。那你继续做作业吧,我们等夏天回来一块吃。”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还是没有见到夏天的踪影,杨雪娥不免有几分着急。刚准备到学校找找看,就见夏天满脸的倦容,背着书包走进了院子。杨雪娥迎了上去问:“夏天,怎么这么晚才放学?”
夏天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妈,今天下午我发烧了。临放学的时候,老师又临时又发了统考的讲义,我有一道题不懂,就找老师帮我补习了一下。”
说完这些,夏天努力的想站直身体,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突然地变故,吓得杨雪娥赶紧抱起了夏天,一边抱一边喊:“夏天,夏天,你这是怎么啦?你可不要吓唬妈。”
夏天瘫软在妈妈的怀里,一脸苍白,没有一丝的回应,星星点点的小红疙瘩散落在白皙的脸上。杨雪娥用手拭了拭夏天的额头,出奇的烫手。杨雪娥冲着屋里喊:“小雪,小雪,快去找医生,弟弟发高烧了。”
夏雪应了声:“哦。”就飞快地跑出了院子,消失在夜幕里。
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黄医生一脸凝重,正在用听诊器给夏天做检查。然后,抽出了夹在胳肢窝的温度计看了看,叹息道:“雪娥啊,你怎么这么粗心?孩子出疹子也没发现。现在都烧到39.2度,明显是疹子并发症。”
黄医生摇了摇头又说:“我给孩子打一针退烧的药,明天之前要是高烧退了,孩子就没事。”
黄医生顿了一下说:“要是明天早上,孩子的高烧还没有退,就是菩萨在世也难救了。”
说完黄医生叹了一口气说:“剩下的只能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杨雪娥明显被王医生的话吓到了,眼泪早已经流了下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黄医生打完了针,临走的时候又说了声:“哦,别忘了,今夜要不停地用凉毛巾在孩子的额头做冷敷,这样便于体内的热量散掉。”
杨雪娥含着泪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送走黄医生回来,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婆婆静静地待在夏天的床前,不停地给夏天额头更换毛巾。夏雪、夏雷、夏雨哭成一团,杨雪娥走到婆婆的跟前说:“妈,你带孩子们吃饭去吧。”
婆婆眼角噙着泪水说:“夏天这个样子,哪有心思吃饭。唉!大慈大悲的菩萨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为什么让我们一家子这样多灾多难。”
“妈。”杨雪娥一声凄厉的声音过后,屋外一阵闪电过后,隐约雷声滚滚,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望着屋外,婆媳俩抱头痛哭。
杨雪娥望着床上的夏天说:“都怪我,都怪我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夏天。夏天,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生没做过亏心事,我就不相信老天这样对我不公平。今晚,我要去静安寺求一求大慈大悲的菩萨,可怜可怜我们家的夏天吧,他才11岁呀。”
婆婆惊异地看了看杨雪娥说:“静安寺?上几年搞运动,早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
流着眼泪的杨雪娥,无助地望着婆婆说:“妈,我平时不信这些,今天我要临时抱一次佛脚。妈,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能做什么?”
看到妈妈要去静安寺,夏雪、夏雷、夏雨止住了哭声,一齐对着妈妈说:“妈妈,我们也去,我们也要去求菩萨保佑弟弟平安。”
望着三个孩子说:“好,你们跟妈妈一块去吧,我们娘四个一起求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