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梅清远牵着新人挨桌的敬酒。新人面如满月明眸皓齿,一身红装正好勾勒出妙曼的身姿,朱唇未笑已是梨花带雨,在众人的嬉笑下双颊绯红,腮边漾起的两只小酒窝异常的迷人,规整的云髻散落在冰清玉肌耳垂,扭动的莲花碎步,就像是梅家大院里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艳欲滴勾人心魄。
林子坤坐在里院的上席,这里面坐的都是梅林埠子有头有脸的上层人物。此刻,林子坤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睁着朦胧的醉眼看着在院子里穿梭的梅清远就说:“这狗日梅清远,就是好命,娶一如此娇艳的美人。”
“林爷,有本事你也回家娶上一房。”坐在身边的是梅林埠子上镇远商行的梅世达,斜着眼看了林子坤一眼,一脸的讥笑。梅世达本是当初梅老太爷带过来的叔伯兄弟的后代,梅世达在梅氏一族里生性豁达,很受梅清远的赏识。后来梅清远便资助他一些资金,便在梅林埠子上开了一家商行,名曰商行,其实专门经营一些外国的洋玩意。
见梅世达接过自己的话,林子坤有些恼火,不禁瞪了梅世达一眼。
“瞪什么瞪,难道我说的不是吗?就你家的那只母老虎,只要你敢,还不把你活活地生阉了。”梅世达没有发现林子坤情绪的变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说了起来。他的话音刚落,就引起同桌上的人哄堂大笑。
林子坤怕老婆在梅林埠子可是出了名的人。
“那也比什么事都办不了的人强。”林子坤微醺地瞅了瞅大家,带着不慌不忙的神态,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把以上的内容表达出来。
“你说什么?”梅世达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林子坤,他没想到林子坤在这个档口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桌子的人见场面不对,大家都缄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变化。
“你再说一句试试。”梅世达的声音很大,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梅清远虽然是自己一个出了五湖的叔叔,可是这个叔叔一直对待他不薄,虽然梅清远大不了他十几岁,在梅世达的眼里梅清远就是他的父亲,甚至比父亲还亲。
“不用,我说的话,你懂的。”林子坤也发现了情景好像有点不对,不自觉嘴上就软了下来。不过在这样的一个小人物面前也不能太窝囊,否则的话怎么在梅埠子上撑脸面,所以,话依然是不软不硬。
梅世达“嗷”的一声扑了过去,把林子坤扑翻在地上,林子坤一个猝不及防,面部正好磕在院子的青石板上,登时起了一个大大的血包,鲜血流了一脸。就是如此梅世达也没算完,两个人撕扯在一起,弄得桌子上鸡飞狗跳。
梅清远牵着新人的手闻讯奔了过来,看着两个人的狼狈相,一脸的疑惑:“刚刚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成了这样?”面对着梅清远的质问,还是梅世达比较机灵,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说:“没……没干啥,我和林叔叔斗酒闹着玩呢。”梅世达结结巴巴地回答。
“真的?”梅清远一脸的疑惑,瞅着梅世达问。
“真的……不信你问林叔叔。”梅世达转弯抹角的功夫真的不赖,一转眼把矛头转向了林子坤。
“是真的,是真的,我这跟世侄喝得高兴,就……”林子坤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毕竟是梅清远大喜的日子,这要传将出去林子坤的脸还往哪里放。林子坤尴尬地一边解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把自己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没大没小的。”梅清远瞪了梅世达一眼,他内心清楚这件事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既然大家都在掩盖着事情的真相,自己也就没有必要非要闹个一清二白来,有时候糊涂未必是一件坏事。
一场喜宴闹得不欢而散。
待客人散尽,大夫人、二夫人在走廊里说着悄悄话,下人们在那里收拾残羹剩菜。按说梅清远娶了一个三房,大夫人和二夫人应该吃醋才是。这个工夫躲在屋里生闷气才正常,更让人惊讶的是娶三房夫人,竟然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共同怂恿成的好事,看着她们此刻亲如姐妹地在一起聊着体己的话,女人的心事,真的没人读懂。
梅清远虎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梅世达耷拉着脑袋站在台阶的下面:“世达,人都走了,你就说一说你跟林子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叔,真……真的没事。”梅清远把自己留下来,梅世达就知道什么事,但是,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跟梅清远解释清楚的,这件已经在梅林埠子传得沸沸扬扬,他就不要在这个时刻添乱了。
“真没事?”梅清远又追问了一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梅世达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叔,真的没事,我还能骗你老人家吗?我就是和林子坤酒喝得有点多,我们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继续追问就没有意思了,即便是再问,得到也不是真正的答案。
“下次喝酒的时候小心点,别再喝成这个样子。以后提防着林子坤点,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他。”既然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梅清远还是对梅世达交代了许多。对于这个梅世达,梅清远打心底喜欢,喜欢这孩子仗义,包括刚才和林子坤闹的那一出,一定是梅世达为了维护梅家的利益才和林润芝大打出手的。
“知道了,叔,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您也早点歇着。”梅世达抿了一下坚毅的嘴角,然后嘴角上扬,温和地冲着梅清远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梅清远看着梅世达离开,沉思了一下便把目光转向了走廊的尽头,眉头一下子春意盎然起来。
“你们在嘀咕什么?”梅清远笑着问走廊尽头的三个女人。
“我们女人家的事,老爷您还是少打探得好。”大夫人温如玉瞅了梅清远一眼,嘴角已经笑靥如花。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看起来这话一点不假,我们梅家以后热闹喽!好好好,你们聊吧,我可要回去休息了。”梅清远嘴角笑意盎然。
“今晚是老爷大喜的日子,春晓一夜值千金,老爷都有些急不可耐了。”二夫人姬无双笑着打趣道。
“二位夫人就不要取笑清远了,累了一天了,身子确实有些疲乏。”梅清远一本正经地说。
“二妹,我们也就不要打趣老爷了。知秋,你就陪着老爷早点歇息吧。”大夫人温如玉善解人意地对着姬无双和知秋说,临了走近知秋跟前的时候,悄悄地附在知秋的耳际小声说,“别忘了,我们姐妹刚才跟你交代的事。”知秋懂事地微笑点了点头。
知秋姓宋,距离梅林埠子不到十里地的宋家寨人氏。知秋的家在宋家寨也算上一个富农人家,家里拥有几亩薄田,宋知秋的父亲好钱财比较势利,喜好攀附权贵。梅清远的富有在梅林埠子早已声名鹊起,宋知秋的父亲宋长贵早有耳闻。所以,梅家遣媒人前来说亲,宋长贵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倒是宋知秋誓死不从,整天在家里哭哭啼啼,原因就出在宋知秋早已有了意中人。意中人是邻村一个叫苗圩村庄的苗大壮,苗大壮为人憨直厚道,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说起他们之间的相识真是机缘巧合,同是山里的人,常常会到山里采些山里的蘑菇或者木耳之类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一些钱作为一个姑娘家的体己用项。
那日也巧,宋知秋正在专心致志的采蘑菇,不小心被草丛中窜出的一条毒蛇咬伤。一个姑娘家几时见过这个场面,正在无助的时候,碰巧被来山上打猎的苗大壮遇到,苗大壮二话不说捧起宋知秋玉腿上伤口就吮吸起来,直到把伤口里的毒液全部吮吸干净才放手,于是,他们就相识了。
经常相约一起上山,苗大壮会提前为宋知秋采一些蘑菇备好,只为等着宋知秋来取,有时候苗大壮也会打一些野兔子和一些野山鸡的猎物让宋知秋带回,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渐渐地产生了情愫,在林子里二人就私订了终身,今生今世苗大壮除了宋知秋不娶,宋知秋除了苗大壮不嫁。
如今要把她说与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宋知秋怎能同意,不管爹娘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答应,逼得再紧宋知秋索性绝食起来,弄得宋氏夫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宋长贵便跪在女儿的面前哭诉:“乖女儿呀!也不是爹心狠,硬生生拆散你和苗大壮,我知道苗大壮也是一个好孩子,怎奈他只是穷山沟里的一个孩子,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穷山沟。”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他。”宋知秋看着父亲的样子,一脸的鄙夷,说实话她有点看不起父亲。
“可是,你想过你哥哥和两个弟弟了吗?你哥哥今年已经二十多岁,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早就应该成家立业,可如今呢?还是孑然独身一人,他就不是因为腿脚不利索吗?不然的话何到如此今天的地步?”宋长贵趴在地上哭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