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均伟亲自把盏,帮林子坤满满地斟上一杯,然后端起酒杯对着林子坤说:“我知道林爷因为烟土的事情不开心,同样,我们也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想起来就好像心里吃进一只死苍蝇,别提多闹心了。”
“是呀,妹夫……”崔建生殷勤地端起酒杯刚想说林子坤瞪了他一眼,下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子坤端起了酒杯,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还是林爷大量。”付均伟也紧随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砸了一下嘴,“林爷难道就没想过把这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这面子还怎么找?”林子坤夹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咀嚼着。
“就没想过让梅清远也颜面尽失一回?”付均伟斜着眼问。
“哦!”林子坤把脸转向了付均伟,烟土的事,林子坤一直觉得心中有一口恶气难以下咽,如今要是能报复一下梅清远,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林爷,你就说想不想吧?”付均伟见林子坤感了兴趣,故意掉了吊他的胃口。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吊老子胃口了。”毕竟林子坤也是一块老姜,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伎俩,没好气地催促。
“咔”付均伟正高兴着,没想到林子坤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杯酒一下子卡在咽喉那里,半天没有喘过气来,赶紧用袖口擦了擦嘴,半天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林爷,石佛山的龙一非听说过吗?”
“石佛山土匪龙二?”林子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付均伟笑着点了点头:“林爷,你跟他也有交情?”
“没有。”林子坤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人,我倒是有些耳闻,听说他为人凶悍。早年因为家里贫穷,家里只有兄弟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大哥娶了老婆,结果不出一个月就被本村一个恶霸强奸;他大哥上门去理论,反被恶霸反咬一口,说他大哥上门偷盗他们家财产,被一顿乱棍活活地打死。龙一非当天晚上潜进恶霸家杀了他们全家,又一把火烧尽了恶霸家的房产,为了躲避官府的缉拿便进了石佛山落草为寇。”
“对,就是他,林爷倒对这个龙一非了如指掌呀。”付均伟笑着说。
“还听说这个人一贯杀富济贫,在周围口碑不错,人不仅凶悍而且练就一手的好枪法,凭借着石佛山地势凶险,所以官府这么多年那他也一直没有办法。”说了半天,林子坤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着头问付均伟。“你找他干什么?难道你要绑票梅清远?”
“嘿嘿……我的林爷,我还没有傻到那个份上。”付均伟干笑了两声。
“那你……”林子坤一头雾水地望着付均伟。
“梅林两家每年年关将近的时候,是不是有一次例行的丝绸进货?”付均伟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有呀,为了应付春节期间的需求,我们梅林两家每年都会例行一次丝绸进货,他们梅家在梅林埠子有两家绸缎庄,而我们林家只有一家,所以每次的例行进货,他们梅家都是我们的三倍以上。为了避免不当的竞争,我们两家从我爷爷那辈就定下规矩,两家不仅一起进货,进货的渠道必须相同,这又怎么啦?”林子坤还是不明白地反问。
“既然是两家一同进货,那就更好办了,就让龙一非从半路截了它。”付均伟恶狠狠地说。
“那岂不是把我的货物也截了过去,我又要损失一笔,不行不行……”林子坤连连摆手。
“哎呀我的林爷,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当然是我们跟龙一非勾结好了,到时候,你那批货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你,而且还多了梅家的那批货,你那烟土损失的几万块大洋不是回来了吗?”付均伟阴阴地笑着。
“这能行吗?”林子坤还是心有疑虑。
“怎么不行,龙一非几年前山上的一个弟兄在我们梅林埠子犯了案子,被我们保安所抓了,我不仅没有上报,背地里偷偷地放了,所以,直到今天龙一非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这次,只要林爷你稍微破费一点,这事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付均伟拍着胸脯保证。
林子坤还在犹豫,虽然他心胸不怎么宽阔,睚眦必报,平日里喜欢占点小便宜,可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想想梅林两家多年的明争暗斗自己一直处于下风,烟土的那件事,一下子就损失了几万块大洋,如果这次把损失捞回来,心中这股子恶气自然就不那么憋屈了。沉默了良久,林子坤才缓缓地问:“龙一非那里需要打点多少?”
“这个数。”付均伟冲着林子坤竖起了一个指头。
“一百块大洋?”林子坤看了看付均伟竖起的手指,故意照最低的价位说了一句。
“我的林爷嘞,你咋这么抠呢?这是打发要饭花子,我付均伟又不从中使钱。你记住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想几天后梅家的几万块大洋的绸缎全部属于你,你就不觉得今天的投入值得。”见林子坤说出一百块大洋,付均伟不禁“扑哧”一笑,暗想这老家伙名副其实的抠门。
“那是多少?”这次林子坤耍了一个激灵,他让付均伟先开出盘子,自己好有一个还价的机会。
“最少不能低于一千块大洋。”付均伟可不管这么多了,直接开出了心中的价码。
林子坤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拍着桌子说:“一千就一千,这件事情成了以后,我再多给你一千。”
“林爷爽快!喝酒。”事后林子坤能给自己一千块大洋的好处费,这倒是有点出乎付均伟的意料之外,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在烟土那件事情上,付均伟觉得也是十分的憋屈,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计谋,坑梅家一下。
三个人又针对很多细节方面仔仔细细地谋划了一下,一顿饭吃到下午才散场。
昨天喝过酒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林子坤心情倍爽,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按说像他这样府邸,府里下人成群,根本没有必要出来吃早餐,可是今天不同心情高兴,破天荒地到了真味斋点了几样点心和一壶好茶,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悠哉游哉用着点心和茶水,不知不觉太阳就三竿上头了。
林子坤出了真味斋,晃晃悠悠就朝着梅府而去。梅清远在客厅里陪着三个夫人聊天,考虑此次丝绸进货。快过年了,按照常规也该给几位夫人和家里下人们也该置办一些过年时候的行头,为此还专门叫来了自家绸缎庄的裁缝,为夫人们丈量尺寸。正说在高兴的头上,管家梅青山急匆匆走了进来说:“老爷,府外林子坤林老爷求见。”
“哦?”梅清远一怔,因为烟土的事,林子坤对他可是一肚子的意见,按说懒得见到他才是,怎么突然主动上门呢?
“把他带到这里吧。”梅清远略略沉吟了一下。
“是,老爷。”管家梅青山退了出去。
“你们也回避一下吧。”梅清远对着三个夫人和下人们说。
“好的,老爷,不会耽搁你们谈正事,我带她们去偏房里量尺寸。”大夫人温如玉知趣地冲着梅清远微微一笑。
夫人和下人们刚走,林子坤便兴冲冲地迈着大步走进了客厅,梅清远作为东道主的身份主动地迎上前:“子坤,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清远,今天过来就是问一下,我们每年的年前例行进货,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人出发?”林子坤也不客气,刚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
梅清远惊讶地瞪着林子坤看了有数秒,突然笑着问:“子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年去进货都是我派人三番五次地去找你,你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才去,怎么今年倒是反了过来,让你催起我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你又打了什么坏主意。”梅清远的话着实吓了林子坤一跳,难道昨天他们在得月楼密谋的事泄露了?不可能呀?昨天就他们三个人,其他两个怎么会出卖他?
林子坤的脑袋有点发懵,他突然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梅清远说得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有道理的,一定是自己没有夹住尾巴,自己前后反差太大了,烟土事件以后,自己整个就颓废了,而每次的丝绸例行进货不是梅清远派人催了又催,而今天神采奕奕的主动来找梅清远,明显自己露出了马脚。
林子坤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太鲁莽。
林子坤就是林子坤,一贯以脸皮太厚的林子坤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输给梅清远,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在气势上把颓势扳回来。
“梅清远,我还能打什么坏主意,你是不是脑袋坏了。烟土生意我损失几万块大洋,我今天主动找你怎么啦?”林子坤的声音越说越大,似乎有一点火药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