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胖老板娘长叹了一声。
“都怪我当初有眼无珠引狼入室。想那货打我时说的那些话,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胖老板娘讲到伤心处,禁不住泪水涟涟。
“那货竟然指着我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德性,胖得还是个女人吗?一起做个爱都那么费劲,至今连个娃娃都生不出来,你再看看翠香这身材。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竟然拿我跟那贱人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没想到这些年他隐藏得这么深,骗得我好辛苦呀。”胖老板娘越说越激动,情绪渐渐地有些失控,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老家是江西景德镇人,父母在景德镇上开了一家面馆,父母一辈子就生了我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贪吃,身体也一直很胖,到了二十五岁,体重已经达到了180斤。”胖老板娘似乎意识自己到情绪有些失控,正努力地自我调整自己的状态。
“到了该出嫁年龄,父母四处张罗给我找婆家,因为我是家里的独生女,祖传的面馆不能丢,所以要求男方必须做上门女婿,将来生个一男半女,继续把面馆传承下去。”说起这段往事,胖老板娘的情绪逐步稳定了许多。
“后来,媒人把那货带到我家,听媒人说,那货家里兄弟六个,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大老二至今连个媳妇都没讨到。父母看他人长得还算端正,等他走了以后,就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要当面问他一个问题,要是他回答得好,我就嫁给他。”胖老板娘眼神游离,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父母跟媒人说,两天后,媒人便安排我们两个人见面。见面后我问他,我五官长得虽然不丑,可是我太胖,你不嫌弃我吗?那货回答说,就算你瘦了,变好看了,你什么都好了,不爱你的人还是不爱你。即使你再胖,再难看,再怎么不好,爱你的人永远不会嫌弃你。此刻。我选择了你,就会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当时,我被那货甜言蜜语感动得一塌糊涂。”说到这里,胖老板娘苦笑地微微摇了摇头。
“后来,你就嫁给了他?”杜惜秋完全沉浸在胖老板娘的故事里,听到精彩处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呀!父母为了我们,把刚买的一套房子腾出来给我们做新房,他们自己搬到面馆里住。”胖老板娘说到房子的事,突然声音就变得颤抖起来,好像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谁知……”胖老板娘话语难以为继,人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即便是胖老板娘说话断断续续,杜惜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胖老板娘的手以示安慰。
“谁知……谁知没多久面馆就发生了煤气罐爆炸,父母亲双双葬身火海之中……”胖老板娘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听得杜惜秋泪眼婆娑,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桌子上抽出两张纸巾走到胖老板娘跟前,把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老板娘,您哭吧!哭出来了,心里也会好受些!”杜惜秋知道,此时此刻,胖老板娘的内心一定压抑到了极点,急需找个出口宣泄一下,而她误打误撞成了她的倾听者和发泄的出口。
“父母走了以后,面馆没了,于是我把父母留给自己的房产变卖,就带着他来到了杭州开了这家异乡人面馆,那货如此阴险,竟然跟我玩起了灯下黑的把戏,想想父母为了我落得如此下场,我不值呀!我不值呀……”胖老板娘哀嚎了一声,哭得更凶了。
杜惜秋此时能做的就是不打扰,让她尽情释放压抑在心中怒火、绝望、悲凉……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良久,胖老板娘终于止住了哭声,缓缓地抬起头。“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三天前我回了一趟景德镇,在当地法院提出了离婚申诉。”
“您要离婚?”杜惜秋诧异地看了看胖老板娘。
“当然,一朝出轨,情断义绝。”胖老板娘态度很坚决。“那货赖着不予出庭,法院根据事实情况,做出缺席宣判,同意我和他的离婚请求,行为他出轨在先,法院判定他净身出户,这也算是对他的报应。”
“您就不怕他打着您的招牌,和那个女人开家异乡人面馆?”杜惜秋提醒道。
“哼哼……”胖老板娘冷笑了几声。“不怕,父母去世后,我就对他留了一手,每次做面的汤底都是我一个人调配,包括肥肠、大肉的制作,都是我亲自下厨,从不让他参与。即便他开一家面馆,也是一家没有灵魂的面馆,做面容易,制作汤底难,一碗面的灵魂全在汤里。不是是个人就能开面馆的,食客的嘴最叼了。”
“老板娘,您太有先见之明了。”杜惜秋冲着胖老板娘竖了竖大拇指。顿时夸得胖老板娘眉开眼笑,情绪一下缓和了许多。
“别一口一口老板娘叫我,我叫苏梅英,以后你就叫我苏姐吧!”人一旦情绪好了,话题也轻松了许多。“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一句老板娘还没有叫出口,杜惜秋就发现自己错了,既然让老板允许自己叫她苏姐,再称呼她老板娘的话,就显得生份了。“苏姐,我叫杜惜秋。”
“杜惜秋”苏梅英重复了一句。“我可以叫你惜秋吗?”
“当然可以,我的闺蜜都这么叫。”杜惜秋爽快地答应。
“是吗?”苏梅英笑了笑。“你一定是一个特仗义的女孩,大家应该都喜欢你。”
“还好吧!”杜惜秋含糊地一言带过。
“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吃面,当时你说在找工作,现在工作找到了吗?”苏梅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没有。”杜惜秋落寞地摇了摇头。
“前些日子来面馆吃面,你警示我那货和翠香之间的事。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与那货打官司,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手,才有了今天手忙脚乱的局面,幸亏我们有缘再见,解了我燃眉之急,帮了我大忙。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在面馆里帮帮我,苏姐不会亏待你。”苏梅英很诚恳地说道。
“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以留在异乡人面馆吗?”杜惜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苏梅英。
“当然。”苏梅英很肯定地回答。“只要你肯留下来。”
“苏姐,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谢谢苏姐您肯收留我。”顿时,杜惜秋激动得热泪盈眶。困扰自己二十天的工作说解决就解决了,而且来得这么突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惜秋,千万不要这么说,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也许到今天我还蒙在鼓里。”苏梅英很真挚地说道。
“苏姐,您也不要客气,当时是您的真诚与热情感动了我,所以我必须告诉您,我不忍心让一个好人吃亏。”杜惜秋实话实说,当时找工作屡屡受挫,受尽了白眼与拒绝的时候,苏梅英没有轻看她的一碗青菜面,不仅嘘寒问暖,而且亲自为她倒上一杯开水,结果杜惜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醋瓶和辣椒油,苏梅英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安慰她。在杜惜秋极度彷徨、无助、低落的时候,确确实实被苏梅英的热情和真诚所感动。
“嗯……”苏梅英点了点头。“恰恰我看重你这身上的就是这一点,为人仗义善良,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这也正是我来杭州来异乡人面馆的初衷和宗旨。”
“宗旨?”杜惜秋很好奇,没想到眼前的苏姐还有这样胸怀和高度。
“是呀!”苏梅英哈哈一笑,似乎洞穿了杜惜秋的小心思。“你可别小看了你苏姐。”
“没有,没有……”杜惜秋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苏姐看穿了,顿觉有些尴尬,脸上立刻涌上一片红云。
“我们开面馆的,目的也不仅仅只是挣钱。想想我来杭州,你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为了租到一家好的铺面,我转遍了杭州城里大街小巷,整整四十五天,最后才决定租下这间铺子。”
“天呐!四十五天?”杜惜秋彻彻底底惊呆了,二十天她已经被找工作折磨得奄奄一息。
“对呀!”苏梅英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道。“没来杭州之前,我家祖传的面馆叫苏氏面馆。来杭州以后,经历了这四十五天的人间冷暖,目睹了许许多多外乡人,为了外出打拼露宿街头,那时我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开一家属于异乡人面馆,就是要让那些漂泊在外的异乡人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感受一下到家的温暖。”
“苏姐,你说得太好了。”太多的感同身受,太多的经历,杜惜秋的泪点再一次被戳中,再次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