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华从姚天顺的话头里听出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有急于找台阶下的渴求,就小步跑到姚天顺面前,蹲下身子,把手搭在警察科长的肩上,暗地里用力捏了一下说:“胡科长,看看这事闹的,都是我和挺禄的错,您先答应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到底怎么解决,咱们听县知事的。”
“好说,好说,都是误会,日后把事情说开了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没啥,全当兄弟们在一块耍了一把。”趴在地上的警察科长说。警察科长虽说吃了大亏,丢了大脸,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但他现在不敢把事情闹大,一是因为四个人手里虽说有枪,但也抵不住近百号人的攻击,二是因为县知事在他们来的时候叮嘱过,现在是民国了,不能随便开枪。
“三鞭子”听警察科长这么说,用探寻的眼光瞟了一眼李保华。李保华站起来,一拍大腿说:“天顺兄弟,你还不起来,李科长都说不追究了。”
“各位庄乡爷们,那就把衙门的人扶起来吧!”姚天顺冲着周围的人喊到。
把警察摁在地上的人,听“三鞭子”这么一说,心存疑虑地挪开骑在警察身上的身体,百般小心地把警察拉起来。
“各位乡邻,把兄弟们的武器还回来吧!”警察科长向人群拱着手说。
拿着枪的几个乡民,害怕把枪还回去自身有危险,迟迟不动弹。警察科长冲着“三鞭子”拱着拳说:“麻烦大哥和乡亲们说一下,把枪还回来吧,我保证不难为大伙们。”
“三鞭子”这才冲着拿枪的几个人挥了挥手,把枪还给了警察。
枪刚到警察手里,其中一位个头很高的警察不干了,他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冲着把他摁倒在地的刘三愣子说:“X你娘,俺打死你。”
周围几十个拿铁锨的乡民一听,借着还没落下去的“冲劲儿”,纷纷攥紧了铁锨把。
“混账,把枪放下,都是些本分乡民,用不着动枪,地的事,自有县公署了断,咱们回去交差就是。”警察科长喝住了高个警察。
“三鞭子”冲着警察科长抱了一下拳说:“警察大人,俺还是那句话,大伙儿的土地,不能让一两家得了去,您回去和县知事大人说一下乡民的请求。”
“就是,不能让一两家得了去。”
“对,地是大家的。”
……
老河滩上的乡民,群情激奋,显得四个警察的力量十分渺小,警察科长心中有数,不敢停留,更不敢回李保华家停留,带着三个随从,急急忙忙离开了老河滩,临走时,皮笑肉不笑地对乡民说了句“后会有期”。
大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第一次见到飞扬跋扈的赵新端打了蔫儿,唯一可惜的是赵新端的儿子赵守财不在,要是赵守财在场,看到他爹垂头耷拉脑的样子,肯定不会当着他的面再做出女人蹲地撒尿的样子,他也会和他爹一样,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趁人不注意跑了。
和刘大义一样高兴的还有姚志刚,他被他爹的气势震住了,自从他爹从欧洲国回来后,他就感觉他爹和以前不一样了,虽说他爹没了一只耳朵,但他觉得自己的爹比以前更好看,特别是比以前有精神,刚才他爹的表现,比在众人面前打那三鞭子更有范儿,甚至比大义的爹不犯疯病时,在场院里打沾化长拳还有派头,更让志刚解恨的是,平日里在响铃村仰着头走路的李保华,终于蹲下身子和他爹“三鞭子”说话,志刚忘不了前年清明节,李保华一家给他死鬼爹办十年祭日时,烧车子马引燃了他家的柴火垛,害得他一家没柴烧,要不是他哥志斗从大义家拉来一车棉花柴,他和他娘都没柴做饭,他娘去李保华家说理儿,李保华就是不承认柴垛儿是因他家上坟引起的火。
河滩里的乡民和大义、志刚一样,都是高兴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在响铃村和刘家庄子的一些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