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夜,总是带着一丝清冷与神秘。棒槌胡同13号这座历经沧桑的凶宅,在夜幕的笼罩下,虽已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却仍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在入夜之前,在刘方、赵连顺和苗翠娥三个下人的辛勤努力下,宅子里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鹿鸣、千里寻真和宣仪安三人也终于可以正式入住了。鹿鸣站在院子中央,望着那座略显阴森的后院,略作思索后,还是决定将后院锁上。他手中握着两把钥匙,一把递给了千里寻真,另一把则交给了刘方,并嘱咐他统一保管。鹿鸣打算让刘方担任门房一职,负责宅子的日常出入管理。
刘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敦实,面容憨厚。据说他平日里喜欢早起,扎个马步,练点拳脚功夫。他是个没结过婚的老光棍,算得上是个老北平,祖辈几代人都住在皇城根这一带。年轻时的他,性格豪爽,喜欢抱打不平,还曾走过西口,经历颇为丰富。然而,命运似乎并未眷顾他,他一直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仅靠老祖辈留下的一间房勉强维持生计。由于混得不好,他也没能讨上老婆,平常只能在街头接些短活,勉强糊口。
而老赵两口子,赵连顺和苗翠娥,都是四十多岁,早年从外地来到北平,一直靠在街上接短工过日子。赵连顺曾干过厨子,手艺还算不错,而苗翠娥则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他们两口子没有孩子,在皇城根租了间简陋的屋子,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当鹿鸣决定长期雇佣他们时,三人心中满是欢喜,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从此有了安稳的生活和正经的营生。
千里寻真看着鹿鸣的一系列安排,不禁开玩笑地说道:“鹿探长,你这样子像是要在13号安营扎寨了,不然干脆把这里买下来得了。”鹿鸣听后,嘴上虽未回应,但心中其实真有这个打算。这座宅子早已充公废弃,又有着凶宅的恶名,价格自然不会太高。以鹿鸣的家世背景和经济实力,买下它并非难事。只是,他并不急于一时。鹿鸣本就没打算在警署长久任职,他心中早有盘算,打算日后自己开一个侦探社,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儿。等把这桩案子破了,他便打算将这院子买下来,作为自己侦探社的据点。
赵连顺他们在置办东西的时候,按照鹿鸣的吩咐,不仅购置了厨房所需的锅碗瓢盆等用品,还添置了一辆三轮车。这三轮车在这么大个院子里,里里外外都用得着,无论是搬运东西还是日常出行,都方便了许多。
三人办事十分得力,有条有理。他们先把厨房的一堆东西用三轮车拉了回来,让赵连顺去准备做饭。而后,刘方蹬着三轮,捎上苗翠娥去添置铺盖。等他们把东西都买回来,安置妥当后,赵连顺的饭菜也恰好做好了。于是,六个人乐乐呵呵地围坐在大厅里吃饭。鹿鸣定下规矩,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吃饭就要一起吃,热热闹闹的才好。
院子大门口原本就有一个门房,按照大宅门的规矩,这门房的屋子还挺大,鹿鸣便让刘方住了进去。靠着大门有一排平房,原本就是给下人住的,鹿鸣从中挑了一间,安排给了赵连顺两口子。赵连顺和苗翠娥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们自打离开老家热河,来到北平城后,从未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心中对鹿鸣充满了感激。
吃过晚饭,三人帮忙收拾好餐具。鹿鸣、宣仪安和千里寻真则回到了中院的厅里。这厅有个雅致的名字,叫松雪堂。中院里有一棵古老的松树,想必这厅名便是因此而来。
他们三个刚在松雪堂坐下,赵婶苗翠娥便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千里寻真笑盈盈地接过茶,说道:“赵婶,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下吧。”
苗翠娥脸上带着激动和兴奋的神情,连忙说道:“不累,千里小姐,真不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打算在前院坐着喝喝茶呢。我们都是干苦力出身的,这点活累不着。而且今天鹿长官给了银元,又把我们三个留下,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心里高兴得很,哪里睡得着啊。”说着,她转头又给鹿鸣鞠了个躬,说道:“鹿长官,我再给您鞠个躬吧,感谢您的收留之恩。”
鹿鸣笑笑,摆摆手,温和地说道:“快别这样,以后咱们都是自家人,日子还长着呢,不用这么客气。”
苗翠娥退下去之后,宣仪安迫不及待地盯住了千里寻真,急切地说道:“千里记者,快说说吧,这座宅子究竟有个啥来历?刚才吃饭的时候,被鹿探长打岔拦住了话头,毕竟牵扯到案子,当着他们说也不合适。”
千里寻真用眼光看向鹿鸣,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鹿鸣轻扬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那深邃的眼睛里透着精明与坚韧,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他说道:“说说也好,我本打算明天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听听你的见解也无妨。”
听见这话,千里寻真嘴角一撇,略带得意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嘛,北平图书馆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还不如燕京大学里的资料多呢。我好多关于这座宅子的资料都是在燕京大学图书馆查到的。”鹿鸣没有反驳,他心里明白,这种年代久远的资料确实不好找。毕竟这座宅子如果真的是元朝就存在,历经元明清三朝,整整六百五十年的历史,几乎和故宫一样古老,说是一座历史博物馆也不为过。
鹿鸣自进入宅子后,便已仔细查看过。这座宅子历经无数风雨,在前朝已经翻修过很多次,如今基本找不到当年元朝的痕迹,就连明朝留下的印记也不多。从屋子的格局到陈设,再到家具,大部分都是清朝的规制,且基本属于乾隆年间的风格。鹿鸣自幼饱读诗书,对历史,尤其是文物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这些细节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关于孛儿只斤·阿尔斯楞肃顺亲王,在元朝历史的记载中是有迹可循的。孛儿只斤是成吉思汗的氏族名称,属于蒙古尼鲁温诸部之一,由孛端察儿的祖先包尔炽君代墨尔根(又译孛儿只吉歹篾尔干)后裔逐渐形成,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姓氏。孛儿只斤氏,亦作“乞颜·孛儿只斤氏” ,又有包尔之金、包尔炽君、博尔济吉特氏、博尔济吉忒、博尔济锦、孛儿吉德、孛儿吉根、孛儿吉济锦、博罗特、包罗、布儿赤金、孛尔吉等多种译法。后来,该姓氏的一些后裔又有改姓鲍、包、奇、宝等的,也有继续沿用此姓的。关于孛儿只斤的含义,一说是意为“蓝眼睛”。 据《元朝秘史》记载,成吉思汗十世祖孛端察儿时(约十世纪前半叶)始用此称。此后,族支不断繁衍,其后裔形成了许多部落,除成吉思汗祖辈一支外,皆另有姓氏。至成吉思汗曾祖合不勒罕时, 复冠以奇源“乞颜”部之称,如成吉思汗之父也速该一支称“乞颜·孛儿只斤氏”。 此后,孛儿只斤逐渐变成了一种姓氏名称,明人所修《元史》取“乞颜”而译作奇渥温姓 ,清代则多作“博尔济锦”。后来,东北地区孛儿只斤氏多改姓鲍或包,西部孛儿只斤氏多改姓奇。像铁木真、林丹汗、海兰珠、娜木钟、巴特玛·璪、布木布泰、乌尔衮、拉喜彭斯克、孝静成皇后等名人,都是孛儿只斤后裔。
孛儿只斤·阿尔斯楞,是铁木真第七个儿子孛儿只斤·察兀儿的后代。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大元朝整天东征西伐,而阿尔斯楞作为亲王,又是皇帝的一员虎将,不得不常年随驾出征,很少有机会留在大都。史料上记载他是战死在欧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多的记录。
鹿鸣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座宅子居然会和这位肃顺亲王扯上关系?这座宅子里究竟是不是真的住过他的一位蓝姓外妻?
千里寻真似乎看出了鹿鸣和宣仪安的好奇,她手指窗外,缓缓说道:“这座宅子其实有过两个名字,第一个名字叫蓝宅。”
宣仪安忍不住插嘴问道:“为什么叫蓝宅?蒙古人有姓蓝的吗?”这个宣仪安只有18岁,刚刚从保定的警察学校毕业三个月。他戴着一副深度眼镜,身材瘦瘦弱弱的,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警察的样子。他的家里是北平人,父亲是个做生意的买卖人,一心想着培养儿子当警察,也好在官场上有个依靠。宣仪安毕业后,家里花了不少钱,才让他进了北平的警局。他被分到王府警署后,一直没有人愿意要他,只能留在署里给署长白洛当个跑腿打杂的。这次被派给了鹿鸣,小伙子心里挺高兴。只是他年纪小,好奇心重,又胆小,住进来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忍不住到处张望,生怕凶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但他那强烈的好奇心,又让他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千里寻真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说宣仪安,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听,别老打岔?”
“是宣仪安,不是悬疑案。”宣仪安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子,有些无奈地纠正道。
“对,你叫宣仪安,不是悬疑案。这我知道,可谁让这三个字读音这么像呢?再加上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查悬疑案吗?所以我这么叫也很正常嘛。”千里寻真笑嘻嘻地逗着这个大男孩。
她觉得这两个男人都很有趣,一个像个天真好奇的大孩子,而另一个……千里寻真不由得朝鹿鸣那边看过去,鹿鸣那俊朗的面容,尤其是那份沉稳自信的神态,实在比起大学里的那些男生,还有报社的男人们强太多了。千里寻真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赶紧转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幽幽的语调,继续讲述起那个漫长而神秘的故事。
“阿尔斯楞进入北平,那时叫元大都,简称大都,是元朝的首都。不过必须注意的是,蒙古人只说‘大都’、‘上都’,这个词可能并不为蒙古人所用,也就是说,并不是一个蒙古语词汇。汗八里是包括畏兀儿在内的突厥语和伊朗语各分支语言人群所使用的,他们甚至到明代还用汗八里称呼北京。后来元朝北撤,蒙古人仍然保留着对大都的记忆和怀念,并继续用‘大都合托’一词来称呼明朝都城北京。蒙古帝国实行诸子分封制度,其中今日蒙古本土及中国大部地区被称为大元帝国,或元朝。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帝国,自1260年忽必烈即位以来已分裂,演变成为忽必烈的元朝(大元帝国),以及位于其西部的四大汗国,其中元朝包括今日蒙古本土及中国大部地区。1260年忽必烈登基之后,以元上都为都城。但是上都位置偏北,对控制中原不利,因此在1264年忽必烈在解决了与其弟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后,决定把都城迁至燕京地区。”
随着千里寻真的讲述,松雪堂里弥漫着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氛围,仿佛大家都穿越回了那个遥远的元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