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色微澜中热泪盈眶。她的身体只有赵飞打开过，在家乡的山坡地里，身子下面是一片粉色的山菊花；她一直梦想着另外一种打开的方式，在火花般跳跃的烛光里，粉红色的纱幔徐徐拉上，她俯在爱人的肩头，让生命的清泉奔腾而出，激情澎湃……

而如今，她却只能在异乡之夜选择这种方式对抗饥饿，她深切地感受到，生命面临困境时是何等脆弱。

第一章

沈慕林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想到酒。

不过他的酒量有限，他只是借酒精和酒吧里热闹的气氛麻痹或者说刺激自己的神经。最近日子他总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害怕雨天、害怕黑暗、害怕一切阴霾的日子。每晚下班的时候他总希望手机突然响起来，这预示着有人或单位找他叙旧或请他喝酒。

他是花城市电视新闻中心的资深记者兼节目主持人，许多单位想要在媒体上出头露面，就得借助他，因此他每天都有酒场，去吃他们一顿饭、泡一回酒吧跟去趟厕所差不多简单。

不过令沈慕林痛苦的是，即使他喝上一整瓶的茅台、五粮液或是马爹利、人头马、轩尼诗，除了胃拒绝接受，吐得山呼海啸一般，从没有别人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没有那种醉酒的感觉他就不能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想泡就泡，泡酒吧也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他也就从不领那些人的情。

这种下意识的烦恼一直延续，在冬天最初的日子也没有好转。

后来他索性不再去酒吧那种地方，躲到家里上网。他可以绕过防火墙，把电脑同世界上任何黄泛区链接在一起。他熟悉那些同性恋、外国妓女、变态狂、人妖；熟悉口交、肛交、群交就像熟悉这座城市的街道和门牌号码一样。

这种表面看起来挺刺激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平静下来，相反，那些迫在眉睫的情欲使他躁动不安，他需要更新的刺激。

而妻子陈品如显然无法满足他压抑在心底的欲望，这个像波西米亚洋娃娃一样高雅的女人每天把自己包装在一种看似高雅的情调里。

所以沈慕林每次光顾这种场合，都没有那种众叛亲离的负罪感，他只是在晚上回家的时候装得像无事一样，以此躲过妻子眼神的扫描。

他常在深夜里回放这种心态，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完全丧失了正常人所具有的平常心态，那完全是一种在深度欲望和孤独中产生的变态。

他需要猎奇，需要刺激，他已不能自拔。

酒吧当然是释放这种情绪的好地方，他更明白到这种地方去意味着什么：

——美酒和女人！

所以当沈慕林在初冬的某个晚上又一次光顾这种地方的时候，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使得他在那个风雪之夜亢奋而春心浮动。

“冬之花”酒吧坐落在城郊结合部的一条小巷里。虽然天不算晚，但傍晚时分下起了雪，道路很滑，所以行人沓鹤。如果不是巷子口的霓虹灯提醒他早已站在门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还深藏着一个酒吧。

店面的装潢不错，“冬之花”的名字起得也颇具特色，有点日本味道。沈慕林当年在大学时学的就是日本语，也曾到过日本东京都新宿区的歌舞伎町体验风情。他非常喜欢日本文化的简捷明快。

这天晚上请他吃饭的是一个叫杠子的童年伙伴。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往了，甚至说他已经完全从记忆里删除了这个人。他们重新认识纯粹是一种随意或者说偶然。

那晚沈慕林在家待得无聊，就去了附近一个网吧。

网吧在大街拐进去的一条小巷口，闹中取静，从玻璃窗外既可一览无余网吧的情景，这大概正是这家网吧老板独具匠心的地方。

老板瘦得可怜，但来上网冲浪的人却很多。

沈慕林犹豫不决进不进去，于是站在外面的暗处。从玻璃窗外他一眼就瞧见有俩鬼鬼祟祟的中学生，正爬上一个叫作“满园春色”的黄色网站。一个金发碧眼、通体洁白的外国女人正面对着屏幕微笑地徐徐打开自己鲜嫩的性器。

沈慕林过去经常光顾这家网站，他对这里的女人已再熟悉不过。尽管他曾经不止一次地通过电视专题节目呼吁，社会和家长要重视互联网对中学生的影响，但他还是不想在业余时间管这种闲事。

问题就出在当所有人都在注视那个外国女人的时候，两个夜巡的警察突然出现在网吧不远的路灯下。

网吧媚艳的灯光和攒动的人头显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其中一个人慢吞吞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问题还出在那台老旧的电脑上，突然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抖动，加速把一幅幅女人各种裸露的图片幻灯似的叠印在屏幕上。

两个中学生显然无法预料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不知所措，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他们反常的举动引起了旁边一个女生的好奇，于是这位女生也看到了平时连自己也难得一见的场景，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躲在暗处的沈慕林看见一名警察已经缓缓地推开了掩着的玻璃门，女孩子的尖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偏偏这时候电脑又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幅女人的春宫图被定格在画面上。

——死机，而且是一次致命的死机！

它足可以使这家网吧的老板坐牢，也足可以使两位中学生被开除学籍或受到处罚，这是沈慕林的第一反应。

沈慕林清楚这是机器内存过小或者中了木马的缘故，但现场的中学生却显然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警察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

“晚上好……大家！”

警察带着一脸虚假的笑意打招呼。

警察的视线突然受到了阻止，室内外巨大的温差使他不得不摘下眼镜来，擦拭上面的雾气。

这名警察近视。正是凭着这偶然的生机，沈慕林灵机做出了反应。

他从侧门冲进去，伸手拔掉了电源。

所有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噢了一声，包括那位女生，她甚至很性感很动情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使人联想起床上的某些情节。

于是重新戴上眼镜的警察看到了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以及面色惶恐的网吧老板。他用完全不解甚至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人们。

他不明白人们围着一部没开的电脑看什么。

沈慕林摊开双手，用一种征服的微笑目视着对方的眼睛：“大家正在学习修理电脑。”

警察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不过他认出了沈慕林，摆出一副职业的微笑面孔说：“是沈大记者，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说完转身出了门。

以后的情节似乎雷同，人们都认出了这位常在电视上出头露面的大腕并为他的精神所感动，老板在千恩万谢之余恰巧认出了是他多年前失散的老朋友，并坚持要在某一天请他一聚。

他们定在了这个风雪之夜。

在这之后沈慕林很快就了解到杠子独闯天涯的故事。他贩过衣、卖过菜、嫖过妓、卖过身，甚至上过非洲酋长老婆的床。用他的话说，除了自己的老婆不干，这些年他啥都干过，干到如今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钱，于是开了这家网吧消磨时光。

杠子说，这些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挣钱和泡女人。他说只要有了钱就什么能办到，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要快活有快活，要女人有女人。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小姐保证让你满意。”杠子悄悄地说。

这正合沈慕林的意，但他还是故作矜持。杠子说：

“我知道你们这些名人怕这怕那的。你放心，干啥有干啥的规矩，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沈慕林不再反对。

杠子有部红色的保时捷，但沈慕林坚持要打车去。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只不过六点钟多一点，不过这在冬天已经是很晚了。或许因为下雪的缘故，酒吧里没有客人，只有老板娘和两位小姐在看色情片。他们的到来使酒吧里的女人们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鼓舞。

酒吧老板娘是个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很夸张很亲切地叫了一声“杠子哥”，便跑过来挽住杠子的手臂。

“你好久不来了，我都想死你了！”女人矫情地说。

“不是想我，是想我的钱了吧，要不就是想我的‘杠子’了！”杠子很明智也很刻薄地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女人用纤纤玉指点了一下他的头，笑骂着，便扭身朝着沈慕林笑道：“这位哥哥是第一次来冬之花吧？”

沈慕林觉得她是个长得蛮漂亮的女人。

“欢迎你来！”女人伸出手。

这是一双保养得不错的小手。沈慕林轻轻地握了一下，顿时对她有了好感。

“我叫葛小丽。”女人说，“叫我小丽就行！”

“我姓……沈！”

沈慕林介绍自己的时候有一丝犹豫。

好在葛小丽不再问下去，回头招呼小姐伺候客人。刚才两位一直朝他们打量。

“沈哥，希望今晚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她对沈慕林说。

沈慕林看到两位小姐早就对镜梳妆了，她们都有种跃跃欲试的表情流露出来。

“就两位呀！”其中一位明知故问地说。

她胖胖的脸上生满了青春痘，穿着一件过膝的灰色长裙，活像一只兵马俑。据说这是今年冬天最流行的款式。

“嫌少啊？钱不少你就行。”杠子说着皱起眉头，有些不快的样子。沈慕林看出来他纯粹是装的。

兵马俑立刻妩媚了许多，脸贴近他些，笑道：“怎么你不一个人来？我正想你呢！”

杠子很容易就满足，一句话就让他乐了，他拍拍对方的屁股说：“快，去洗洗干净，准备接客！”

兵马俑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开了，有股很夸张的味道。

没有客人的酒吧略显得冷清。一座燃气取暖炉没有多少热量可以挥发。还有另一个涂了厚厚粉脂的女孩躲在吧台后面安装假睫毛，她看上去一只眼睛熠熠生辉，另一只眼睛无精打采。

杠子走进吧台，抱住她的腰肢。她几乎不敢动弹，否则毛刷上的化学药水会涂到眼睛里去。

她只是虚张声势地喊：“杠子，你敢占老娘的便宜，我叫张哥收拾你！”

张哥是葛小丽的丈夫，这是沈慕林后来知道的。

杠子就笑了：“米娅，你叫也没用！这冰天雪地的，你张哥早就和别的女人钻被窝暖和了，也就你家老板娘还瞎在这里守贞洁。不如今天晚上我们仨来个夹心面包，我保证让你俩快活得欲罢不能。”

说着，他的手像只黄鼠狼似的伸进米娅的毛衣，并向着胸部游去。米娅那对高凸的乳房立刻被挤得颤动起来。

沈慕林妄想那对乳房一定坚挺又柔软。

米娅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杠子的手到此为止。他抽身走出吧台的时候，米娅已把那只假睫装好了，回眸对沈慕林做出一个友好的笑颜。沈慕林突然发现，这个叫米娅的女孩子很性感。

“沈哥，认识你很高兴！”

她的声音既甜美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