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上,凉风习习,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中,西胜家的大院里,月光透过院子里几棵高大的椿树,照得院落的地面上树影婆娑,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西胜还在磨面房里没有回来,弟弟发平和文鹏俩坐在院子里,忙着剥去芦苇秆儿的外衣。剥去了外衣的芦苇秆儿,就会变得又白又亮。然后他们又小心地一根一根地剪去两头,整整齐齐地捆好,等着西胜回来后,给他的新房扎顶棚。文鹏让父亲从学校带回来好多新报纸,也拿了过来,准备等发平母亲熬好糨糊后,就刷贴在新房四周的墙面上。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商量着这几天想到水库里去钓鱼,解解嘴馋。发平不时地抬头看到父亲屋里屋外地忙活着,妈妈做的菜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队长栓牢、老石头等几位年长者来商量西胜结婚的事情。
不一会儿,院门外响起了咳嗽及吐痰声。紧接着,大门上的铁栓子就铛铛地响起来。
“来了。”彭应发赶快去开门,大黑狗也“汪汪”地叫着跟在主人身后。
老石头几位老汉走了进来,西胜妈腰里系着围裙,正在忙着摊煎饼,面手也没来得及洗,就赶紧迎了出来说:“大哥们都来了,咋没有把老嫂子也带来坐坐?”
“怕你准备的不够吃啊,哪敢来啊,呵呵。”拐子李一边搭讪着,一边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发平妈说:“准备多着哩,锅盔已经烙好了,煎饼也准备了不少,四盘子喝酒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哈哈,喝老保管的酒真是不容易啊,他抠门得很。是吧,队长?”老石头故意寒碜了老保管彭应发几句。
“赶快屋里坐吧,你几个老家伙还难说话得很,一个个老没成色的。”彭应发闭上大门,给老石头打趣地回应了一句。
“这两个小伙子忙活着剥芦苇,晚上还准备搭顶棚呀?老保管。”队长栓牢一边走,一边问着。
没等老保管回答,发平妈就说:“是啊,白天娃忙着磨面,也都没有时间,一会儿他们几个收拾好屋子后,先慢慢一件一件弄着吧,你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西胜妈说完,已经手脚麻利地在东屋的大方桌子上,摆好了炒鸡蛋、油炸花生米、点心、天鹅蛋四碟子。白瓷酒壶放在中间,辣酒已经打开倒好了,屋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多日不用的马灯也点着了,火苗调到最大,挂在墙上,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彭应发端起酒壶先倒了一杯,端给队长栓牢说:“你看,两个孩子的事情让你费心的。老哥,你先喝了这杯酒吧。”
“你看你,老那么客气干啥?你们两口赶快坐下啊,大家都坐、都坐。”队长栓牢接过酒杯,扬起脖子,喝了下去,然后咂巴着嘴说:“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老石头。西胜妈说:“石头大哥,你给孩子掐算一下,选个黄道吉日吧。”老石头听完,夹了一口菜,吱吱地喝了一杯酒,然后眯上眼睛,手里不停地掐算着,从左手到右手比画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这个老东西,啥都没有问,乱掐算啥哩。”队长栓牢故意埋怨了他一句,并用手里的筷子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老石头的手。
老石头倒认真了起来:“早都问过了,你以为是来蹭酒的啊,切。”他说完,摸了摸胡子接着说:“两个孩子男虎,女龙,都是强命,性格坚强。若过在一起,会相互帮助的;如有挫折,也会克服的,我早给孩子看了,就放在这月阴历初六,阳历正好是二十九号,三六九往前走,都有了,还有九天时间了,准备准备来得及吗?”
“这日子不错,晚上回去我给彩铃妈说一声,就这么办吧,咋样?我这个媒人也该交差了。”队长栓牢说道。
“就这样吧,这个日子好。”彭应发赶快递上一杯酒给老石头,并说:“西胜妈,去把锅盔、煎饼都端上来一起吃。”
他们吃着,喝着,一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队长栓牢还对彭应发说:“明天你到五保户家里去看看,叫西胜几个年轻人去给老两口挑挑水,送点儿粮食,看看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这两天我忙得也没顾得上去看看他们。”
几个老汉走的时候,西胜才回来,用手电照着地面说:“大伯们都走啊?天黑小心点。”
队长栓牢说:“最近山东庄里就西胜忙了,没黑没明地磨面,快回去洗洗吃点儿吧,娃。”老队长栓牢说完,心疼地拍了拍西胜的肩膀,就走出了大门。
“就是,叫娃赶快回去吃点儿吧。”几个老汉都说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老保管,娃的事情,我明天给你见话啊。”队长栓牢走了老远了,回头在月光下又喊了一声。
“慢走啊,大伯。”西胜一直用手电筒照着路面,站在那里看着几位老人远去。
送走客人后,西胜走进门就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吃了几口锅盔,嘴里憋得圆圆的,肚子里实在是饿了。
他母亲心疼地说:“慢点吃啊,急什么,你看你这娃。”说着给儿子倒了一缸子开水端到跟前。西胜吃饭时突然想起文鹏和发平还在新房里忙活,就说:“妈,叫文鹏和发平也都来吃点吧。”
“我俩已经吃了,哥,你快吃吧,一会儿得扎顶棚了。”发平听到了,在里屋回答了一句。西胜说道:“那好吧,等我吃完咱们一起干。”说完,卷了一张煎饼,狼吞虎咽的,几口就下了肚子。
西胜吃完饭,文鹏与发平俩就把剥过皮的芦苇秆儿抱进了屋子。西胜去父亲的屋子拿来了榔头,手里提了一个布兜,里面装着大铁钉。然后又转身拿来一根向日葵秆,站在木梯子上,从高处往下找了水平,均匀地在墙上钉上一排大铁钉,露出一截子钉子头,文鹏和发平递上芦苇秆儿,西胜认真地把它们一根一根地绑在铁钉子头上,纵横交错,只要是十字相连的地方,都用细铁丝绑好,一会儿工夫,顶棚的骨架就算扎好了,然后从边上铺上席子,最后收口,新房的顶棚也就算完工了。
三个人休息的时候,文鹏笑着对西胜说:“西胜哥,这回快娶媳妇了,看你晚上能睡得着吗?”西胜听完,靠在墙上没有作声,只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文鹏忙完回到家的时候,弟弟大鹏早已经睡了,院子里墙角处,有老鼠在那不停地扑腾,吱吱地叫着,惹得文鹏全然没有了睡意。
他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想着自己的心事。白天,他看到了招弟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圆圆的下巴,尤其走起路来,那浑圆结实、微微翘起的屁股,就是看不够。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心里烦躁得难受,脸上不由得火辣辣地发烫。
回到土炕上,他把枕头往怀里一搂,闭上眼睛,权当怀里搂的就是心上的人。青春期的萌动,让他心烦口干,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这天晚上,文鹏做梦了,梦见自己和招弟靠在水库边的柳树下,紧紧地拥抱着,一股热浪浑身袭来,热得他直喘粗气,心里直呼招弟的名字,汹涌的热流袭过,身体既舒服又难受。猛然间一下子惊醒了,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那里,心口跳的咚咚地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坐在炕上直喘粗气,用手摸摸脸颊,觉得满脸热汗,更是热辣辣的发烫。就是那个晚上,他第一次梦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