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恩仇世间存,
因果报应书中清。
人生行善福天赐,
丧尽伦德都无情。
古老的南运河像一条爬行的巨龙,它弯曲有度、宽窄不一地贯穿静海南北,流淌的河水一路奔腾北去龙归大海,水去不回却给两岸沉淀下无数的奇异故事,叫人述说不尽。有着传奇故事的潜龙滩村,就坐落在南运河西岸边,整个村庄像条巨龙伸向河外的一只张开的巨爪……
潜龙滩村并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相传是明朝时期迁民过来的,村里姓氏不多,主要是汐家、马家、吴家为大户,还有些杂姓小户。勤劳的村民祖祖辈辈靠租赁外村地主的耕地维持生计,风调雨顺的年景,可以勉强维持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生活,一旦遇到灾难,就得忍饥受饿。因为,潜龙滩村地处南运河西岸,也是华北著名洼地——贾口洼的东边,每年夏季上游都会有大量雨水流入贾口洼,造成这一带村民是夏耕农田、秋捕鱼的生活,秋冬捕鱼也要向地主交租,理由是农民捕鱼的地方都是地主家的地。解放了,农民分得了土地……
一九五八年全国粮食普遍丰收,有中央领导向伟人提议:中国应向苏联老大哥学习,走苏联农庄的道路,农民可以集体吃食堂(这就是后来人们的大锅饭),领导同意了,全国实行大食堂,户里不留锅灶。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荒时暴月的一九六O年到来了(六○年,由于自然灾害和其他原因,是三年灾害中最严重的一年),潜龙滩村的大食堂和其他村的食堂一样进入了饥荒年(这一年称作瓜菜代年),说是瓜和菜,实为根本找不到,社员为生存,只能吃水草、花生壳(外地调拨的),玉米瓤子、干蒜瓣子、红薯秧子等充饥,要是能吃上顿榆树皮掺野菜的饭,那是奢侈地改善了生活,生产队是难揭锅,似断炊烟……
不过,潜龙滩村有户人家例外,不为吃喝犯愁,那就是村民称‘能人’的王二顺家。王二顺家的生活,比平常人家的生活就是好,大人、孩子没带出一点饥饿的样,别人家的孩子出来都是脸带营养不良的黄色及浮肿,他家孩子出来个个都是红光满面的有着饱餐不缺的样,六口之家可谓是丰衣足食了。王二顺家为什么这样?原因是王二顺既是村里的大队长(也是生产队长)又是会计,队里的粮食是属于他家的。别人家没有锅灶,他家却有。另外,王二顺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猎手,枪法好、胆子大。春天在洼边打鸭子、大雁等飞鸟,入秋时节打兔子、狐狸之类的动物吃肉卖钱,家中大人、孩子都有皮衣可穿,实在惹人眼馋。
秋末初冬的这一天,王二顺晚饭吃的是炖兔子肉,因睡觉着了凉,半夜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并感到肚子有些阵阵疼痛,他知情自己要拉肚子,怕一时忍不住拉到炕上,忙乱地披衣穿裤下了炕,脚来不及穿好鞋趿拉着就往屋外走,因裤子没系腰带,手抓着裤腰子到院中,他见夜色昏暗,天空也是月明星稀,他三步并两步到大门前,拉开大门插棍,咣当开了门,急忙向自家房后不远的厕所紧步走去。他一边紧走一边想:真倒霉,吃顿兔子肉还闹肚子,大黑的天还要往茅房赶。
农村人对说去‘厕所’感到洋气,大部分人去厕所都叫上‘茅房’或叫上‘茅子’。农村的茅房与城市里的茅房不同,城里茅房都是砖或其他物品搭建,上边还有顶子,下雨下雪淋不着。农村厕所(茅房)就简陋了,一般用玉米秸或高粱秧夹成的,很少有用砖垒的,最好的茅房有用土坯垒的,但也不苫盖儿,茅坑讲究地用砖垒,不讲究地用小瓦缸做坑,目的也是为多攒粪……
手勤的人上茅房都自己带点东西准备擦屁股,手懒的人就没这习惯了,进茅房后蹲坑前就地取材,在茅房篱笆上掰块玉米节或高粱节,用牙咬住一头的半边,在用手一撕,玉米节或高粱节被一擗两半,为防止劈开部分有毛刺拉了屁股,要相互磨蹭几下,等大便完后一刮屁股完事。
今夜王二顺因为肚子憋得难受,心急马慌地进茅房伸手从高粱秸的篱笆上撅下一节高粱秆拿在手中,因他总来这里解手,知道茅坑的位置,他用脚摸好茅坑后,抓着裤腰的手轻轻把裤子扒蹲在茅坑上,一股稀屎从肛门‘噗噜噗噜’地响着喷到茅坑后,肚子顿时感到好受多了,便长长吐出憋在腔中的气,又蹲了一会儿后,感觉无屎可拉了,这才把手中这节高粱秆用牙和手一擗两开,小心翼翼地先用一半刮了刮粘在腚沟子里的屎,又用另一半扫了扫尾,这才满意地提裤起来,但感到身上有些乏力。
当王二顺迈步往茅房外走时,通过篱笆缝隙猛然看到村西不远的一片坟地里,有种忽明忽暗绿莹莹的萤火在上下飘动,这不由让他略略一惊,但心里马上想到了这是狐狸‘炼丹’。 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与激动,眼顿时闪出贪婪的光。刚才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瞬时变了,他望着在沉沉夜海中上下起动的萤火来了精神儿,他忙把松弛的裤腰左右拧紧,利用肚皮别住扣儿,弯腰提好趿拉的鞋。心想:要是把狐狸的仙丹吃到我肚子里,我就会变成人仙啦,长命百岁不说,那是想干嘛就能干吗啦,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世间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我想要谁就是谁啦!我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前不由浮现出村里的一个漂亮娘儿们,因这个娘们也是让他想很久了……
王二顺不顾深夜的寒凉,出茅房急急忙忙顺条通向坟地的小路紧走,一时怕狐狸不炼丹走了,自己白空欢喜一场。
快接近坟地时,王二顺怕惊动狐狸炼丹放慢了脚步,像只捕鼠的猫高抬脚轻落步前行,并用手轻轻扒着脚下干枯的秋草,目的是不让脚下的草发出声响。他做到了悄无声息,并慢慢爬着向狐狸靠近。
专心‘炼丹’的狐狸也一时放松了警惕,认为这个时辰绝不会有人出现。所以,王二顺来还真没发现,最关键的王二顺逆风而上。当王二顺在离狐狸还有两米的时候停止爬,贼溜溜的两眼借灰蒙夜色看清三只狐狸排成一行,在一坟前像狗一样后腿蹲在地上,脸向上,嘴向空中吐出绿色的小火球,三个吞进来吐出去,火球忽高忽低,周而复始地连续不断。
此时的王二顺见自己成仙的机会到了,岂能错过这万年不遇的良机,他感到血液在身上如激流般加快,狂躁的心脉更像是久困的潮水得到泄放一般,浪澜迭起。但王二顺为得到仙丹没有莽撞行事,他估算了三只狐狸的吞吐时间,当中间这只狐狸吐出丹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着脸,张着嘴冲上前,在丹落的瞬间下,丹没落在狐狸口中,王二顺确把这颗狐丹吞在自己口中。狐狸们被王二顺这骤然之举动吓了个魄散魂飞,顿时惶恐地钻入身后的坟洞……
王二顺因吞仙丹用力过猛,到嘴后的仙丹直接到嗓子眼,如果再不拦阻直接就到了肚子里,他怕吞到肚子里的仙丹化了,忙提气堵回仙丹到口中,这时他才感觉仙丹有股咸腥味儿,他不顾这些,转头在黑漆漆的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奔跑,怕狐狸被抢仙丹后在后追赶,不时还回头望望……
王二顺到家后急忙插好大门,又侧耳听听外边没有动静,急匆匆回屋找出一个没用过的新碗,用瓢从缸中舀出清水放在碗中,他这才把口中仙丹小心地吐在碗中。王二顺为什么要用新碗清水?他听人说过,仙丹这东西十分金贵,必须用新碗清水才能成珠。否则,丹就会化成水飞了。王二顺完事后,又把嘴里带有咸腥的唾沫咽下肚子,好让肚子里早有仙气。这时他才兴奋不已地喊着“我发财啦,我成仙啦,我可以长生不老啦!”
他的老婆胡三丫听王二顺在外屋喊叫着‘发财啦,成仙啦’,从睡梦中一下醒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披衣用火柴点亮煤油灯来到外屋,凑到狂叫的王二顺跟前问道:“这深更半夜的你发嘛财啦?是拾了狗头金还是抱回了银娃娃,这么大呼小叫的?”
王二顺有些颠狂吠语地对胡三丫说:“发财啦,发财啦,咱家可算发财啦!以后咱家想吃嘛,张嘴就能来嘛啦。不光如此,咱家以后都是仙人啦,可以来无踪去无影啦。”
胡三丫斜他一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二顺忙满脸殷勤一副媚态地在胡三丫耳边说:“今夜我把狐狸的仙丹抢来了,你说咱家是不是发大财啦?有了这仙丹宝贝,咱说要嘛它就给咱变嘛啦。”
胡三丫一听丈夫抢回了仙丹,睡眼惺忪的胖脸上顿时放出异彩,瞒不住兴奋地忙问王二顺说:“仙丹在哪里?”
王二顺回手一指北墙下的八仙桌上的碗说:“仙丹就在那碗里啦。”
胡三丫端灯、王二顺跟随到桌前,胡三丫怕看不清碗里的仙丹,特意把灯放在碗前,胡三丫没看到碗中有闪亮的仙丹,只见碗里的水中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她失望并怀疑地手一指碗里的东西问王二顺说:“你说的仙丹,就是碗里的这块黑玩意呀”
王二顺眼望碗里的东西,肯定地对她说:“对,就是它,我是好不容易刚从狐狸嘴里抢出来的,这可是狐口夺丹哪!”胡三丫低头又细看碗里的仙丹,见仙丹无光无泽,并猛地发现这块黑漆漆的东西像是块陈旧枯尸的脚趾骨,她问王二顺说:“全儿他爹(她家大儿子小名叫小全),我看这块东西不像仙丹,倒像块死人骨头呢?”王二顺听老婆的话,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刚从狐狸嘴里吞到我嘴的,怎么会是死人骨头呢?当时我吞时还荧荧泛绿光哪,我看你是没看仙丹的福分了。”他说完也在仔细打量着碗里的仙丹,发现越看越不像什么丹或珠了,兴奋的脸开始变化到了阴沉。
胡三丫不是个吃素的娘儿们,在潜龙滩村是个一级滚刀肉式的泼妇,下油锅都占第一个的主,她见王二顺深更半夜把死人骨头弄回家,顿时火冒丈,泼妇式的嘴连珠炮似的在屋里破口大骂王二顺。另一间屋的三个孩子听母亲凶神恶煞般骂父亲都不敢出来。胡三丫一边骂王二顺一边气冲冲地端碗往屋外走,到院中气恨恨地扬手把碗抛向院外,只听院外传来‘卟’的一声,碗不像落在地上的声响,接着黑暗的院外传出“孩哈孩哈”的凄惨叫声,这叫声让人听起来是毛骨悚然。原来胡三丫扔出的碗,正好砸在一只捕鼠的猫头鹰身上。
王二顺做了这件养汉老婆让坏种事,声不得语不得,让胡三丫臭骂了一顿后,暗憋暗气地躺在炕上睡不着,心里想不通的是:明明是狐狸的仙丹,为什么会变成死人骨头。他思来想去罪全归在狐狸身上,是狐狸骗了自己。憋了一肚子气的王二顺天不亮就起来了,他拿出内屋门后的猎枪,去找坟地里的狐狸算账。躺在炕尾搂女儿睡觉的胡三丫见王二顺拿枪,猜想他去坟地打狐狸,撇着眼不满地对他说:“你小子要是有种,到坟地把那些野羔子们杀绝了,我好再吊(做)一件新皮袄,就怕你没这个能耐了。”王二顺听到老婆拱火的话,在黑色下狠狠瞪她一眼后,头戴好披肩夹帽,又穿好夹裤夹袄和半棉趿鞋,内心带着对狐狸的怨恨提枪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