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麻石头他爹便常来我们家嘘寒问暖献殷勤,对我们家的不幸遭遇装得很同情惋惜悲悯的样子,见我怀了你,还帮我干重活,翻地挑水修屋,说是还兄弟的情谊。我不断谢绝,他偏要去干。我拒不了他的好意,便谢他依他,只道是他暗中做了什么,良心发现有愧所为。一天上午,已是入秋好些日子的一天,麻石头他爹,又打了两只山鸡野兔来到我们家,说是要给我补补身子,让孩子出生后能长得聪明壮实些。开始,我还沿着他“良心发现有愧所为的思路”感激他!说你爹到底交了个好兄弟好朋友,就在这天,这条色狼的尾巴又露了出来,他先是用下流言语挑逗,见我不为之所动,便霸王硬上弓,张牙舞瓜向我扑了过来,逼我就范,要害你娘的名声,让你将来也抬不起头!你娘是什么人,虽不断文识字,乃是三贞九烈女子。当他装不下去,露出尾巴,言语不敬,动作粗野向我进攻时,我与他一边周旋,危急时,则使出浑身力气并大喊:来人啦!捉贼,将他赶了出门,还抓伤了他的面皮,并将他送来的山鸡野兔气得狠狠地扔了出去…呸,什么东西,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想打老娘的主意,害我名声,还有过对你从善悔改的想法,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麻石头爹被我又臭骂又恶赶着,狼狈不堪的溜走了。因为我家是独庄,此事也无人知晓。
事情似乎就这样平息了,没料想,部落村寨里便有了有关你娘的流言蜚语,说你爹的遗腹子是野种私生子,很明显,这便是麻石头他爹为了中伤报复我造的谣言!幸亏,那次生死搏斗没把你流产,要不然,真是对不住你爹的在天之灵!
孙叔敖在阵阵惊悚中,在娘的哭喊中,在世道的晦暗恐怖中,听完了自己这遗腹子并非私生子的由来。觉得娘的高岸伟大,觉得娘的抗强暴,一为自己;二为子孙守贞洁的不容易;三觉得女性的崇高,最不容易做到的就是自尊自爱自强!孙叔敖也更懂得和理解了,藏于母亲心中这些事,为什么在儿时一次次催问她就是不说,直到他一天天长大,以为娘的难言之隐不便于说,要放弃了时,娘又在这天要主动地告诉他这一切。因为是自己的成长进步在娘的心中已拿到考识的合格证了。特别是他对三女争郎的态度;孙叔敖听完娘的悲伤叙述后他先起身抱住娘在昏暗的油灯下嚎淘痛哭了一场说:娘,说不定是麻石头他爹——那人面兽心的东西事先设计害死了我爹哩!多怪爹太正直不提防被坏人算计了。他把刚刚出力的掌头狠狠砸到土墙上,土墙都被砸下来一大块,他说,他一定要报此仇;孙妈妈拦阻说:孩子,算了,时间都过十几年了,又无证据,传说的事和无法对质的事,忍下来作不了了之吧!我们应相信恶人是会遭恶报的,苍天是不会饶过坏人的!
孙叔敖知一会十,他想:也是的,忍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智慧,非常人能做到的。他于是听了娘的劝教,戒冲动,不呈莽夫之勇。他的胸腔里便觉着有从湖上吹来的清风,有从江岸吹来的长风。之后,他又一如既往地拿起千担绳索上山去打柴捕小野兽,或下湖下河捕鱼捞虾或采食野果野菜,为娘减轻家庭负担,或有空时,特别是晚上还去参加部落村寨里的巫师们装神弄鬼组织的跳绳会。
这之后不久,也就是仲春时季的一天,孙叔敖他又拿起绳索扁担出门上山打柴,刚出家门走到路上不远,遇到一个平日接触较多的也有些喜欢的男巫师迎面走来,突然拦住他的出路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面相。巫师站在他咫尺之内的眼前,仔细左瞧右瞧之后,又翻了下孙叔敖的双眼说:讶!叔敖,大事不妙!你眼睛双瞳反光,阳气飘散,面部气色黑紫,必将大难临头!少年孙叔敖问:何时?披头散发故作高深的巫师双眼一闭,口中念念有词:黑紫阳气尽,命归今日终!接着巫师提高声音你命不过今日。
孙叔敖忽被巫师当时的言语吓懵了吓坏了,比突闻晴天霹雳还恐怖,一时把持不住内心,求生的愿望迫使他在巫师面前啼哭起来,请巫师设法救他!他才不到十五岁,不想死!但这往日与他要好的喜欢他的巫师突然绝了情,认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已是个将死之人,倒提高嗓门斥道:命该如此,何必啼哭!此时的孙叔敖真的被吓懵了吓傻了吓晕死了吗?等待死神当日来取他的小命了吗?虽然他被巫师的极端言语与绝情恐吓得哭了,神智尚醒,内心热爱生活追求光明的力量未松。他不听巫师代死神发出的最后通牒,坐以待毙。他似信非信,他要抗争!啼哭归啼哭,命运归命运!他别过巫师,又继续上山去砍柴了。
孙叔敖他不知道,这天巫师突然拦住他看相与他的一篇对话,正好被一直纠缠他的桃子和路花听见了,吓得二女子直伸舌头。原来我俩争的是个将死之人,妈吔!后悔死了一一真是浪费了感情,还是把他让给铃子吧!孙叔敖不知道,铃子姑娘如当时也在场或从一旁听到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孙叔敖去上山的路上,想着巫师的冷酷极端言词,打了一个激愣,反倒清醒了些。管他娘的,听天由命,上天也总有个交待的!当他刚走入小山坡上一杂树林里时,在眼前的草丛平地上,忽发现有两条青花蛇缠绕在一起,似两股绳子,也像麻花。他听大人们说过:这是蛇在交配,常在春季出现。当地有民谚云:看见蛇相交,是大不吉祥的事,遇见者不死也会夭;孙叔敖又打了个激愣,一时双眼发黑,头皮发麻!想,真的被巫师说中了,我命在眼前了。孙叔敖想起巫师的预言,又打了个激愣后,浑身像洒了阵麻雨,突然又清醒了过来!罢了,罢了!我今天遇到此不祥之物,命该如此,看来,这是天意了,天意不可违!只是可怜我那孙氏母亲了。孙叔敖想:就我今天死,也要做件好事,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见这不祥事物了,苍天啊!就由我孙叔敖一人担了这祸事吧!孙叔敖想到这里,牙一咬,目一瞪,顺手捡起块方砖大的石头,三五步快速走到交配正欢的双蛇旁,双手举起石头,连续几下狠狠砸向双蛇的头与七寸,倾刻一滩淤血渗出一一双蛇死了,身体仍是缠于一处。孙叔敖因想到不让第二个人看到此不吉祥物,祸事由他一人承担,他又在近旁找根粗树枝将死蛇挑起,找到附近一处石头缝隙里塞埋了进去,还许了一愿,愿苍天地灵饶恕他!
这天,孙叔敖他柴也不砍了,野果也不采了,不到响午,他神情晃惚,心事沉重的回到了家。孙妈妈奇怪儿子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还两手空空,且儿子进门放下千担绳索就抱住她的双腿放声大哭。孙妈妈丈二和尚难摸头,惊讶道:儿呀!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又遇到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委屈事啦?又是麻石头欺负你了吗?我找人与他爹评理去!孙叔敖大摇着头说:娘,不是的,不是的。于是孙叔敖止住哭抹了把泪,便把上午遇到巫师说的话与进山打死双砣并掩埋的事详细向娘道了一遍。
孙氏妈妈是个有些见识的女人。她听儿子把事情经过叙述后,从一时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对儿子说:叔敖,你不用紧张害怕了,今天遇到的这场劫难过去了,遇事你临危不惧不乱,也处理的对,娘为你高兴。再说,这些巫师吧,他们有时的话是有预兆,但也有吓唬人的成份,因为他们是靠这个营生的,信的人越多,他们越高兴。娘也不是全不信,古话讲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真有迷信灵验,你今天遇到不祥之事后,自己一人担了责任,清除了祸患,便是积德行了善。我儿子仁慈,老天爷是知道的!行善之人是德行之人,你外公也说过的,虫蚁都贪生,但不能容恶,恶人恶事,是为天地不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