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山目光坚定,认真地又说:“平山哥还要陪你去找爷爷和连叔,不论爷爷和连叔在哪里,平山哥都会陪你去找,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为连翘完成心愿。
连翘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瞬间消散了不少。她轻轻倚在欧阳平山怀里,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沉浸在这份温暖与安心之中,片刻没有说话。随后,她把手中的相思子重新分出两粒,小心翼翼地塞进欧阳平山的鹿皮口袋里,就好像把自己的思念与牵挂也一同放了进去。接着,她又将另外两粒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仔细收好,仿佛那是她与欧阳平山之间的珍贵约定。
连翘抬起头,指着那些挂满红豆的相思树,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轻声说道:“平山哥哥,你既然喜欢这些红豆,就用这些红豆为我做一串红豆项链,好不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又满含期待。
欧阳平山看着连翘可爱的模样,心中一软,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欢快地回答:“好啊。我们一起来采撷,从树上采下那些干净的吧。”说着,他拉起连翘的手,两人如同欢快的小鹿一般,朝相思树奔去。
在树下,他们一边欢笑,一边精心挑选着一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红豆。欧阳平山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每拿起一颗红豆,都像是在挑选一份珍贵的礼物。而连翘则在一旁帮忙,时不时地发出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在花园中回荡,仿佛为这个宁静的午后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终于,欧阳平山用那些精心挑选的红豆,为连翘精心串起了一条项链。他双手捧着项链,眼神中充满了爱意,轻轻地为连翘戴在雪白的脖子上。那红豆项链在连翘的脖颈间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与她的美丽相得益彰。连翘依偎在他怀里,柔声说,“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记住有个人在等你。”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在向欧阳平山传递着一种无尽的力量。
“我记住了,会永远记住的。”欧阳平山紧紧拥紧心爱的姑娘,心中满是不舍与眷恋。他低下头,一个深情的吻,缓缓落下去,又深又长……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这个吻中,让连翘感受到他的坚定与深情。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1918年,农历的丁巳年末的腊月底。新年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闽帅府里一片忙碌,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帅府突然来了一员不速之客。
帅府大门口,4个持枪荷弹的卫兵身姿挺拔地站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台阶下面,3、4个身穿黑衣的汉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头上戴着斗笠,手上牵着战马,腰间明显藏着短枪,浑身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冷峻的气息。帅府的议事大厅里,气氛格外肃穆,两旁站着几员身穿军服的卫士,腰间挎着短枪,眼神坚定。议事厅的门口,还有两名持着长枪的士兵,他们如同雕塑一般,守护着大厅的安全。
欧阳玉树端坐在帅案的后面,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仔细端详。他的目光一落在那字迹上,心中便涌起一阵波澜。这笔迹不用仔细辨识,他就看得出是他的恩师、义父连仲辅的草书。那苍劲、狂放的字体,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大门,让他回想起往昔与义父相处的点点滴滴。欧阳玉树一边看,一边黯然落泪。这么多年了,他日思夜想,终于又见到了义父的笔迹,终于有了义父和义弟一家人的消息。
连仲辅在这封书信里,详尽地记述了他离开南平,南渡台湾后的情况,也告知了现在关于连家山小朝廷的近况。信中似乎已经了解到了欧阳玉树的近况,在后面暗示欧阳玉树领兵到连家山会师,写道“炎黄战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到处军阀横行,不如你我父子兄弟,趁此乱世做出一番惊天伟业,打出一片自家的天地,不再受制于任何党派,唯以还百姓太平安康为己任。可帝制,亦可民主共和,连家军与狼军合兵一处,必定天下无敌。”最后又道“知吾儿深得孙氏器重,若一时不得脱身前来,望将连翘孙儿交给甘龙带来合家团聚,我,我多年未见甚是思念。”
下面送信之人,乃是连仲辅手下一员家将,名叫甘龙。他武艺高强,机敏过人,而且对连仲辅忠心耿耿。他与欧阳玉树自幼相识,要略小几岁,也算是连仲辅收养的孤儿,只是没有正式收为义子而已,却是连仲辅手下几员爱将中最受器重的一个。甘龙此刻侧身坐在下面,目光紧紧地盯着欧阳玉树看信的神态。他与欧阳玉树有着深厚的情谊,自然非常希望自己这位兄长可以和自己一同打天下。只是,这些年来甘龙追随连仲辅杀伐征战,也对形势有着自己的判断。连仲辅父子坐镇中军,很少与外面世界接触,远不如甘龙更了解外面的风云变幻。
连仲辅收养的这些孤儿,从小都是由连仲辅亲自教育,各个都成长为文武全才。这也使得甘龙更容易去洞察正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世界。在甘龙的内心深处,他深深感到连家父子的想法已经脱离了实际。如今的时代,早就不是那种能够自立山头、自树旗帜轻易打天下的年代了。在闽浙赣三省夹缝中生存已经十分艰难,又怎么可能轻易打出山去,建立自己的王朝?就便是欧阳玉树愿意领兵前去会师,先不说这一路将会面临怎样的艰难险阻,单说要穿过重重敌军的防区,就谈何容易。凭着连家军3、4千人马,加上1万“狼军”,也仅有区区不足2万之众,又如何去战胜周围那些拥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军队的皖系、奉系、直系呢?
只是甘龙这些想法从来不敢在连仲辅父子面前流露出来,甚至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此次连仲辅派他送信,信中内容虽然不知,但大意还是能揣摩得到。自从甘龙通过派出在外的暗探得知了义兄欧阳玉树的近况,就立刻报告了连仲辅。连仲辅父子也曾与几员心腹一起商议过设想,他自然会猜到信中的大意。
此刻的甘龙内心非常矛盾,他既想欧阳玉树领兵和自己一同前往连家山大营,因为那是他多年来的期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他去,他非常担心这支“狼军”,在这千里征途,面临重重敌军阻截的一路上会遭受巨大损失,甚至会全军覆没。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忧虑。
欧阳玉树拿着那封信仔细看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揣摩良久,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甘龙身上,神色温和地对甘龙言道:“龙弟,一路历经艰险、征战疲乏,还是先下去休息。义父信中之意愚兄已经了然于胸,只是此事体大,还是让愚兄细细思考方可定夺。”随后又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员年轻军官说道:“陈副官,你去安排一下吧。让甘将军的手下吃好、休息好,晚上我给这些兄弟们设宴洗尘。”他的语气平稳,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波澜,但那微微握紧的拳头,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甘龙看到欧阳玉树这种态度反而放心了一些。他深知自己这位义兄素来办事谨慎,想必不会贸然行动。于是,他起身,恭敬地说:“多谢闵帅体恤下面兄弟。我就先随这位陈副官先去把跟我来的几个兄弟安顿好,你我兄弟再找时间畅谈。”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也有一丝期待。
欧阳玉树在大案后面起身送客,望着甘龙走出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去了。一进书房,他便把自己关在里面,并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他缓缓走到书房北墙一幅巨大的地图前面,眼神中透露出凝重与专注。他看着刚才甘龙告诉的具体方位,开始仔细寻找连家山的准确位置。欧阳玉树很快就发现这个位置就在武夷山的东北余脉仙霞岭。仙霞山脉群峰连绵不断,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处处危崖密布,山中套山,地形复杂得完全无路可寻。岭上古木参天,层林接岫,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将整个山脉笼罩其中。山势险要,自古以来就是浙、闽、赣三省的要冲之地。如果不是当年黄巢起义进军福建,硬是让三军从群山峻岭之中开辟出山路,只怕至今这里还是一片人迹罕至的绝境。岭上仙霞关的石阶就有360级,28道弯曲,绵长10公里之遥。仙霞岭上危岭与关隘重叠,有六岭六关之称:窑岭,茶岭、小竿岭、大竿岭、梨岭,加上仙霞岭合称六岭。六岭峻险,历史上一直是军事要地,古代就设有关隘六处:分别为安民关、二度关、木城关、黄坞关、六石关,还有仙霞关合称六大关。这六岭六关形成了对仙霞岭地区的重重保护,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而连家寨居然就设在了仙霞岭的半山腰,所谓的连家山就是仙霞岭主峰。
欧阳玉树站在地图前,久久凝视着仙霞岭的位置,心中不得不为自己这位义父兼恩师的军事才能所折服。难怪连家军仅以3、4千众,可以在军阀混战的乱世中站稳脚跟了。这样一支军队,如果在深山峻岭里自给自足,足不出山,很可能周围那些大军阀即便虎视眈眈,也很难进兵讨伐。这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人烟稀少没有经济价值的地方,实在不是那些大军阀眼中的肥肉,而只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而已。这也是连家军可以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的根本原因。
但是,现在义父要自己前去会师,这让欧阳玉树感到无比为难。先不去考虑会师后的处境和出路,单是让自己1万闽军从羊城打到仙霞岭去,就是难上加难。不仅要穿越半个广东,还要穿越江西和福建两省。广东现在由国民党军队控制,算是自己人,是友军。可自己这支已经接受羊城政府领导的闽军,凭什么擅自离开广东向东北方向运动?驻防在这一带有陈炯明的两个军,他们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通过?现在江西在冯国璋的直系手中,福建在皖系段祺瑞手中。那一带正是双方对峙的重兵把守地区,双方战争一触即发,共有近30万兵马。凭自己区区1万闽军,想要冲过这样的防线,完全没有可能性。何况还有沿途各种地方武装的骚扰,他们如同散落在各地的荆棘,随时可能给行军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欧阳玉树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权衡着利弊。他想到了与义父多年的情谊,想到了义父的殷切期望,但他也不能不顾及现实的困难和手下将士的安危。他深知,这一决定关系重大,一旦做出,就可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他的心中充满了纠结与痛苦,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争吵。一个声音告诉他,应该去与义父会师,完成义父的心愿,兄弟齐心,共图大业;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这一路危机四伏,很可能会让自己的军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只能在这书房里,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独自承受着这份沉重的压力,试图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