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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黑军

没有人能真正洞悉连翘内心深处的想法。她煞费苦心设计的这幅图案,或许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欧阳平山能真正领会其中深意。这是一幅相思子的图案,那两粒黑红双色的相思子,就如同她与欧阳平山,两颗相连的果实,象征着两心相印;周围相衬的绿叶,恰似他们那段青梅竹马、纯真无邪的童年时光;而那一束淡紫色的花,正代表着他们之间纯洁而美好的爱情。恐怕也只有像连翘这般心思细腻、情感深沉的女孩子,才会想出用这样一面独特的军旗来吸引关注。连翘心里清楚,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号,这身别具一格的装束,再加上这面奇特的军旗,必然会引发人们的好奇心。这支军队的种种奇异之处定会不胫而走,而当欧阳平山看到这面军旗上的图案时,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来找自己。

这幅画最初其实是欧阳平山所作。欧阳平山有着出色的绘画功底,在他十六岁那年,在南平的闽帅府书房里,他创作出了这幅寓意深刻的相思子图。这既不是普通的素描,也并非单纯的写生,而是饱含着他对连翘深深情感的创作。画面中,两支分叉的树枝,一支呈现出淡绿色,上面长着羽状复叶,每一片小叶都有5 - 15羽叶,顶端绽放着一簇淡紫色的花。那朦朦胧胧的紫色,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另一支树枝则是褐黑色,上面的羽状复叶变成了褐红色,顶端结着一对椭圆形的果实,一颗鲜红似火,另一颗墨黑如夜。这两粒果实的下部连为一体,看上去就像一个Y型。正Y部分是黑红交织的两种颜色,而上面分开的叉,一支是红色,一支是黑色。欧阳平山曾对这幅画做过解释,他说红色的那颗果实代表连翘,黑色的那颗代表自己。因为彼此都将对方深深放在心里,所以黑色果实下面是红色的枝条,而黑色的枝条上却结出了红色的果实。下面是合二为一的主枝,象征着两人两心相印,红黑交织,难解难分。

连翘的绘图能力同样不低。在设计这面旗帜时,她对欧阳平山的这幅“两心相印相思子”图做了一番改动。她将两支树枝变成了一支,省略了结果的那支枝条,只留下了两颗果实。如此一来,画面就变成了一支淡绿色的羽状复叶,每一片小叶都有5 - 15羽叶,上面簇拥着一簇淡紫色的花。在画面左上角,画着一对椭圆形的果实,上面一部分是鲜红的颜色,下面一部分是墨黑的。连翘在心里默默想着,因为自己和平山哥已经心意相通,两颗心紧紧融合在一起,达到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境界,所以还是应该恢复相思子本来黑红相间的样子。这两粒果实下部形成的那个Y型,竖着的那笔是黑色,而上面分开的叉是红色。连翘对外解释说:黑色的代表连家军,红色的,一支代表南平,一支代表台湾,下面的叶子表示拥护连家军的老百姓。没有仙霞岭的老百姓,就没有连家军。连家军任何人不得伤害老百姓的利益。她特别提到放上台湾,是因为连家的根基在那里,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们能够打回去,连家军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对于上面的相思子图案,连翘没有过多向众人解释,只是说相思子代表着相思情,每个人心中都有对故乡的相思之情。然而,又有谁能知道她心中那份相思是何等的煎熬呢?相传,有一位女子,她的丈夫常年征战边疆,最终战死沙场,而女子连丈夫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于是,那女子整日伤心落泪,在一棵树下悲伤过度而死。后来,那棵树上长出了红色的豆豆,人们为了纪念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便把那种豆豆叫做“相思子”。相思子是红豆的雅名,常被用来比喻相思之情。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连翘无数次在独自拥被而泣时,轻声背诵着温庭筠的《南歌子》。尤其是最后那句“入骨相思知不知”,更是常常让她从梦中哭醒,泪水浸湿了枕头。

连翘接手大当家后的第二件事,便是千方百计地打探仇人廖化成的消息。她让甘龙组建了一支近卫队,派他们四处刺探廖化成的行踪。连翘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要亲手血刃仇敌,为爷爷、父亲和欧阳伯伯报仇雪恨。为此,她日夜苦练武艺,练成了双枪绝技,不仅能够左右开弓,而且左右手都能做到百步穿杨、弹不虚发。她还亲自挑选出一百名女兵,组建了自己的红巾卫队。这些女兵身着红巾、红衣、黑裤子,黑红双色,上红下黑,恰似一粒粒相思红豆。在连翘的亲自督练下,百名女兵各个武艺高强,就连大部分男兵都不是她们的对手,甚至可以与甘龙亲自训练出来的近卫队高手过招。

廖化成灭了连家军后,算是除去了心头大患,势力迅速扩张,在闽浙赣一带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然而,好景不长,在连续的直奉战争中,廖化成左右逢源,不断在直系和奉系之间摇摆不定。他的这种行为最终惹怒了张作霖和吴佩孚,竟被直奉两系联手夹击。廖化成兵败如山倒,无奈之下,只得只身逃走,随后投靠了粤军陈炯明,在陈炯明府里担任起了高级幕僚。廖化成深知自己在江湖上血债累累,如今失去了军队的庇护,处境十分危险,故而行事极为小心,整日躲在陈炯明府中,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

连翘复仇心切,全力追查廖化成的下落,终于掌握了他藏身东江陈炯明府邸的情报。得到这个确切消息后,连翘不顾甘龙的再三劝阻,毅然只带了4个贴身女兵,悄悄潜入了东江城。

在只身前往东江之前,连翘曾与甘龙彻夜长谈,追问廖化成为何会对连家痛下杀手。

“甘叔叔,侄女有一事求叔叔明言。”深夜,连翘来到甘龙的住所,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甘龙连忙起身让座,一边为她泡了一杯茶,一边笑着问道:“大当家有何事要问?”

连翘接过茶,微微嘟起嘴,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不来啦,甘叔叔,说好的只是在大家面前,您可以称呼我大当家。私下里,我是侄女,您是叔呀。”

甘龙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好,是叔叔的不是。那翘儿,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这么一本正经地来问叔叔呢?”

连翘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拉着甘龙在正位坐下,自己“扑通”一声倒身下跪。

甘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出双臂想要托住她,焦急地说道:“翘儿,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连翘满脸泪水,说道:“叔叔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甘龙仰头长叹一声,说道:“我怎么会忘记呢?三年前的今日,正是我恩师与义兄,也就是你的爷爷和父亲遇害的祭日。我刚刚才去灵堂上过香。”

连翘跪行几步,抱住甘龙的双腿,哭着说道:“侄女只求叔叔告诉翘儿,连廖两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为何廖化成要加害我爷爷和父亲?”

甘龙再次长叹一声,扶起连翘,说道:“起来吧,翘儿。今天叔叔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你。”

……

廖化成当年高中武状元,而当时的考官正是连仲辅,从这层关系来说,连仲辅算是他的恩师。廖化成确实堪称文武全才,在一众考生中出类拔萃,只是为人有些自命不凡。大凡有些本事,却又不是顶尖大才的人,多半都有这样的毛病。连仲辅看中他的才华,便将他推荐到了兵部,从员外郎做起,一路提拔,直至侍郎,廖化成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以说全是连仲辅一手栽培。按理说,廖化成本应对连仲辅的知遇之恩和提拔之情感恩戴德,然而,就在连仲辅有意退隐,打算举荐他出任兵部尚书的时候,连仲辅却接到了下面的举报,举报信中称廖化成在担任掌管兵部钱粮的主事时,贪污了大量钱财。连仲辅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但他并未马上奏报朝廷,而是派自己的儿子连成奎私下暗中进行核实。连成奎经过一番深入调查,不仅完全证实了举报内容的真实性,而且还查出了廖化成更多鲜为人知的罪行。

当连仲辅得知调查结果后,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廖化成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廖化成的才华和能力一直颇为赏识,心中难免有些不忍;另一方面,廖化成犯下的罪行实在是不可饶恕,作为兵部的重要官员,他的贪污行为严重损害了国家的利益,也辜负了连仲辅的信任。连仲辅深知,自己肩负着维护朝廷公正和国家利益的重任,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姑息养奸。于是,他决定找廖化成当面谈一谈,希望廖化成能够主动交代罪行,争取从轻发落。

廖化成得知连仲辅知晓了自己的罪行后,心中又惊又怕。他害怕连仲辅会将自己的罪行上报朝廷,那样自己必将面临严厉的惩罚。同时,他也对连仲辅心生怨恨,觉得连仲辅不念旧情,竟然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在这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下,廖化成动了杀心。他认为,只有除掉连仲辅,自己才能保住性命和地位。于是,他暗中勾结了一些心怀不轨的势力,开始策划对连仲辅的暗杀行动。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廖化成带着一群杀手,悄悄潜入了连仲辅的府邸。他们行动迅速,很快便突破了连府的防线,来到了连仲辅的书房。连仲辅听到动静后,镇定自若地走了出来,他看着廖化成,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廖化成心中一紧,但此时的他已经骑虎难下,只得一咬牙,下令杀手们动手。连仲辅虽然武艺高强,但寡不敌众,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连成奎得知父亲遇害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他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于是带领着连家军,四处寻找廖化成的下落。而廖化成在杀害连仲辅后,为了躲避连成奎的追杀,四处逃窜,最终投靠了段祺瑞。段祺瑞看中了廖化成的军事才能,便收留了他,并让他带兵与连家军对抗。就这样,连廖两家的仇恨越来越深,最终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听完甘龙的讲述,连翘心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她紧紧握着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道:“甘叔叔,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廖化成,为爷爷和父亲报仇!”甘龙看着连翘,心中既心疼又无奈,他知道,连翘心意已决,谁也无法阻止她。他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连翘此次前去能够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