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小八路刘高河当官了，支队通讯连的一班长，那是比战斗部队的排长还要牛上几分的职位！小五子因为年龄太小，暂时被郑健安置到了一个堡垒户内学习。

春天一过，盘山八路军13支队联手游击队，借助着山区和青纱帐有利地形，组织了声势强大的春季大反攻；吃过亏的日本人，又夹着尾巴逃回了蓟运河南岸，八路军又重新控制了盘山以南地区；蓟运河两岸的老百姓欢欣鼓舞，积极送儿参加八路军；随着抗日形势的好转，冀东独立旅成立了。从此，每天都能听到打击敌人的枪炮声：一个个汉奸被杀掉，一个个据点被拔除；男的当民兵（县大队）；女的做军鞋，参加识字班，为八路军做衣送粮。

“小日本心毒辣，带着百姓揍出发……”妇女们往锅里贴着饼子也在唱着：“八路军好、八路军强，八路军打仗为老乡……”老百姓的抗战热情，极大地激怒了华北地区的日军，他们找不到八路军，就来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宋庄、邦镇、仓镇、杨庄、祝家庄、溵溜、马伸桥地全面出击……”这年秋后，青纱帐倒了。冀东鬼子司令部突然紧急调集了潮白河东南部地区的两千多名鬼子伪军，他们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分三路大军气势汹汹地开过了蓟运河。大安新镇的井琦中队作为骨干力量也参加了围剿。

“砰砰砰！”事发突然，蓟运河以北地区许多村的老百姓接到消息，来不及转移就被鬼子包围了。井琦所部把新镇30多个镇村子的一千多名老百姓，强行赶往蓟运河北侧的一片空地上，高台上驾着机枪，几个鬼子轮番拷问着老百姓：“说，八路军游击队地哪里地去了？谁家有人参加八路？统统说出来，谁要是不说，这个地伺候！”敌人用凉水灌、枪托子打，没有一人主动求饶和告密。

“你地出来，这个地八路地嫌疑分子大大地！”一个日本兵从人群中拉出一个胳膊上有伤的村民，村民的脖子上吊着一根白布带子。“八嘎！说，什么地干活？”井琦揪着村民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我是老百姓，不是八路，我、我的胳膊是上山干活时摔的……”

“实话地不说，狡猾狡猾地！”井琦的手开始下意识地去摸指挥刀。“太君！我真的不是八路，老总啊，你喽儿行行好，替我说说，我的伤真是干活时不小心从山下掉下来摔的！”村民转向伪军们求情，伪军们纷纷后退。“八嘎！死啦死啦地有……”井琦一刀下去，劈掉了村民那只受伤的臂膀。“啊呀……”村民痛苦地大叫了一声，晃了晃身体，向人群中倒去。井琦拖着瘸腿追上来，利索地在村民身后捅了一刀，血“咕咚咕咚”地流了一大滩。老百姓们被逼急了，许多人纷纷往前涌动。

“他犯了啥罪？为啥杀人？……”“机枪地准备！”井琦一挥手，两挺架在高台上的机关枪立即对准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我们真的啥都知不道哇，打死我们也白搭！”村民们不为所动，继续前涌。“八嘎！通通地死啦死啦地……”多年来，老瘸子井琦杀人上了瘾，而且杀的越多他越有成就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万能、刘高河却奇迹般地出现了。

经过三年多的部队锻炼，刘高河已经从一个到处招风惹事的野小子长成了一个英俊帅气的毛头小伙儿了。15岁已升任旅部通讯连一排长，万能担任侦察连连长。

“什么情况？”三天前，八路军总部一名重要首长从东北由此转道去山东，两人刚好执行完护送任务返回根据地。因为这次护送任务特殊，旅部首长专门挑选了他俩共同参与护卫任务，使他们得以又在一起并肩作战。在他们渡过蓟运河的时候，顿感狼烟四起，情况不妙，到达仓镇时，进山的路已经被封锁了，大批的老百姓被鬼子驱赶着，往九庄方向走去。

“跟上他们，搞清楚再说！”借着堤坝的掩护，万能、刘高河一直跟踪到了王九庄：“万连长！敌人抓了这么多老百姓，肯定要遭大难了，你喽儿说咱们该咋办？”刘高河心急如焚。“日本子整了这么大的动静，咱们的队伍八成都进山了。找不到八路军，鬼子准拿老百姓出气，既然让咱俩给碰上了，揍不能不管！这样吧？你到那边，我在这边分头行动，注意隐蔽，看我的信号行事！”万能开始布置。

“中，咱们来他个声东击西！”刘高河点了点头，一手一把二十响的盒子炮，潜到了河堤左侧的泥坑里观察动静。他嫌距离太远，对敌人不能构成有效的威胁，就慢慢地不断向敌人靠近，刘高河自小活跃在潮白河里，身体轻盈灵活，动作敏捷，很快跃到了离敌人最近的一个隐蔽点。

“准备射击！”万能个子高目标太大，只能趴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害怕刘高河被敌人发现，焦急地观察着事态发展。眼看井琦要杀害这些无辜的贫民百姓，万能迅速打了一下手势，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瞄准了鬼子的机枪手。

“啪、啪啪！”敌人的两个机枪手一死一伤，现场当即炸了窝儿！“哪里地打枪？”按约定，刘高河向敌人机枪手射击后要立即撤离。可他离日本兵们也太近了，打死一个机枪手还不过瘾，趁着敌人愣神的一刹那，又把枪口对准了井崎。刘高河的子弹一射出，翻译官马上把井崎按倒在地下了。“快跑哇！八路军救我们来了……”老百姓们趁着慌乱的时候，顿时一哄而散。

“八嘎！土八路地，死啦死啦地有……”子弹哗哗地向他打来，不管井崎是死是活，刘高河再也不敢停留了，他打着滚儿逃向大堤，一头扎进了蓟运河。等到日本兵冲上大堤的时候，人影儿都不见了。

“八嘎！八嘎嘎……”刘高河两把大肚盒子的子弹同时射进了井崎的肩胛，虽然不是致命伤，却足以挫败了敌人的锐气，使得敌人斗志皆无，心灰意冷了。乡亲们得救了！敌人退去后，万能、刘高河才从河里的水草中冒出头儿来，俩人会意的一笑:“好样的鱼鹰子！”万能向刘高河竖起了大拇指。熬到了晚上，仗着道熟，很快绕过了敌人的封锁线，顺利回到了部队。

这是抗日的最艰苦时期，八路军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时时与敌人周旋在湖泊、芦苇草丛、庄稼地、树林、深山之间。敌人的封锁和扫荡一次比一次残酷，八路军的力量却一天天地壮大着。这彻底激怒了日本驻华北最高司令部长官冈村宁次。

“都说八路游而不击，请诸位回答我：我军小股部队为什么屡屡被全歼，而八路为什么越来越壮大？为什么？为什么？”此时日本人已经开始走了下坡路。为了尽快扫清潮白河、蓟运河以及盘山一带的抗日武装力量，华北日军司令部聚集了日伪一万多精锐，由日军中将宫松义雄指挥，对冀东根据地实施了空前的全面大清剿行动。

“铁路为柱、公路为链、河流为门、碉堡为锁，剃刀地干活，所有反抗者统统地格杀勿论！”他们到处安设临时据点，进行拉网式分片清剿，抓捕、屠杀抗日人员；北至迁安、遵化一线的蟒山，南自盈州的潮白河、箭杆河、蓟运河，西至三河的洳河、鲍邱河、泃河；东至滦县的滦河、唐海的曹妃甸各构成一道道坚固封锁线；强抓两万多名民夫在通县至喜峰口公路及丈岩台至六百户挖封锁沟，以割断八路军山区与平原、东部与西部的全面联系。

面对敌人的疯狂围剿，独立旅决定除留下一部分人员与各县地方游击队坚持敌后斗争外，主力部队分散转移到长城以北的兴隆、隆化、都山、承德、围场等地活动。

转移过程中的八路军主力，破坏了锦(州)承(德)铁路和围场公路；先后袭击和攻克了小白旗、马圈子、汤道河、亮甲台、榆树沟、樟椤树、于南庄等日伪据点；伏击日伪军1400多人，歼灭日伪骑兵200多人，缴获战马近百匹.11月，除坚持地下抗战的部分人员外，独立旅主力一部撤出了盘山根据地。

“报告！八路地主力的发现！”“呦西！”宫松义雄中将为之一振。11月27日，这一天是个黑暗的日子。敌人突然接到了八路军主力动向的报告:“命令所有部队立即前往鹭峰山方向地集结。”宫松义雄迅速做出反应，当即集结了1000多名日军先头部队疯狂地扑向这个地区。

被包围的除了旅部的独立营一个加强连和14团的两个战斗连以外，还有旅部通讯连的两个排、警卫连的一个排以及部分机关人员。万能、刘高河也被围到了里面，最糟糕的是旅部副政委郑健未能幸免，他们是在堡垒村休整过程中被人出卖了，匆忙转移中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敌人来得好快，部队刚刚站稳脚，就被日本人嗅到了味道。两个炮弹飞来，电讯员被当场给炸死了

“报告首长，电台被炸坏了！”“马上抢修，保持与总部的联络！”“是！”作为战斗部队的独立营第一连和十四团的两个连一直冲锋在最前头，战斗打得异常残酷，几次突击下来，人员已经伤亡了大半。

一直紧跟在首长身边的万能、刘高河，不断地收拢着散兵。目前，连独立营以及14团剩余的兵力加在一起，全部战斗力已经不足200人了，其中还有29名是文职人员。面对精悍的日本兵，战斗力越来越弱，关键是武器落后，弹药不足。

“这边！快！”“警卫连在前、通讯连负责带领机关人员断后，其余部队负责两翼接应，马上组织突围！”郑健紧急下达了指令。“是！”警卫连的连长是万能，通讯连的连长、指导员都相继牺牲了，十六岁的副连长刘高河临危受命担任了通讯连代理连长。

“通讯连注意！掩护首长，射击追兵！”敌人的攻击太猛烈了。由于是保护性撤退，战斗力难以充分发挥出来，在几次较大冲击之后，部队又失去了大半，电台也不能用了。

断后的刘高河，自感压力山大。四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无情的子弹，部队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保证首长的安全，刘高河不顾死活，带领剩下的战士紧紧地拖住了敌人，大大缓解了万能的压力。

“刘高河！把人赶快带过来。”万能不时关注着刘高河的处境。两个连队一次次聚拢又一次次被打散，很难形成合力有效突围。郑健身边只剩下万能刘高河的残余部队了:“只有等到天黑了，再寻找突围的办法！”刘高河担心首长的安全，左冲右突中，渐渐与万能汇合在一起了。

“通讯连全体都有！统一听从万连长指挥，保护好首长！”“是！”有幸跟师傅一起并肩作战，刘高河的豪气顿生。

“万能、刘高河马上统计一下还有多少人？”“报告首长！通讯连11人加上其他人员总计39个人！”

“侦察连27人！”“好，侦察连、通讯连合并成突击连，万能任指导员、刘高河任连长，收拢独立营和14团的其他人员，集中突围！”郑健最后一次下达了命令。

“是！”“全体都有，听我命令！保护首长，目标深山！”刘高河发出指令。“是！”“我往这边，你打那边！”“是！”刘高河迅速向指定方向冲去。

杂乱的旅部机关人群中，旅部文书杨万发捂着脑袋儿东蹿西跳，嘴里还不停地咋呼着，活脱脱的一只“水蝎子”。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独立旅残部终于甩脱了敌人，来到了鹭峰山的脚下。

“报告！山上发现座一古庙！”“一排长，你带人上去看看，注意隐蔽！”“是！”“栖云古寺？”郑健忘记了身后的日本鬼子的追杀，他缓缓地停下脚步。“向来曾作舍身歌，今日登临意若何？”

放眼望去，好一派风光秀丽的景色！“清净清雅地，无虑无忧心。”他想起了蓟辽总兵戚继光当年登上鹭峰山时的感慨。淡淡的暮色中，高高的鹭峰山巍然耸立在大家的眼前；一条小溪悠悠地流到了山的脚下，慢慢汇成了一汪湖泊；山上淌下的溪流中，映出了鹭峰山那郁郁葱葱的倒影；山顶上的那座寺庙，犹如一个羞涩的少女隐隐约约的，时隐时现，鹭峰山雄踞在群峦之颠，栖云古寺就建于云雾山中。

“向来曾作舍身歌，今日登临意若何？指点封疆余独感，萧疏鬓发为谁皤？ 剑分胡饼从人后，手掬流泉己自多。回首朱门歌舞地，尊前列鼎问调和。”据说东晋高僧曾修行于此，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舍身歌》。郑健轻叹一声：“我如此大好河山，却惨遭倭寇践踏！”

“报告！前面发现一个山洞，没有发现敌人。”一排长赵大贵回来报告。“报告！不远的山坳里，有几户人家，情况不祥！”另一组侦察员也回来了。“进山，哨位外移200米，加强警戒！”万能安排短暂休整，下令不得骚扰百姓。

“大家清点人数、检查弹药、等待命令！”率先进了山洞的侦察员，发现山洞深处留有一些猎人备用的水、干粮和兽皮衣物等。“护送首长进山洞！把水和食物分给首长跟伤员！”“不要管我，先安置好伤员要紧！”郑健一摆手，严肃地对万能说。

“是！”被日本兵追了好几天，疲于逃命的杨万发，一直没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奔跑的时候还不觉得饿，这一停下来，就感到肠子好像绞到了一起，胃口直冒酸水，难受个不停:“山洞里的那点儿东西，连首长和重伤员都不够吃，哪会轮到我‘水蝎子’？附近揍有人家儿，有人家儿肯定揍有吃的，还不让骚扰，哼！活人哪能让尿给憋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他这么想着，就迈开了脚步。

“杨干事，你去哪？”突然身后一只手拽住了他。“嗨！李姐（杰）呀？我这不是找个地分（方）拉屎吗？”杨万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旅部的排级机要组负责人李杰。杨万发不踏实工作，却爱给战友们起外号，这在有浓郁语言特色的潮白老家倒也没啥，可在队伍里就犯了大忌，大家对他很有意见。领导上也几次找他谈话，依然恶习不改。李杰是个南方人，白白的皮肤，瘦瘦的个子，文文弱弱的像个女孩子，杨万发就管他叫“小娘们儿”，天天“李姐、李姐”地挂在嘴边。

“别走远，说不定马上就撤退了！”“知道了！”杨万发推开李杰的手，趁着混乱一闪身钻进了草丛里，之后，麻利地绕过了哨兵。“奶奶的！还想枪毙我！？大爷我不伺候了！”悄悄地溜下山去了。

“嗒、嗒！”绕过一道山梁，果然看到了山凹里远处星光闪烁的灯盏:“老乡、老乡……”来到一户山民的房前，开始轻轻地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声。杨万发把鼻子贴近门框，使劲儿嗅了嗅：“咿？不生啊，听（闻）着有人呀？”

断定里面有人无疑，于是和风细雨地说道：“老乡啊！你喽儿别害怕，没有坏人，我呀揍是个小八路，被日本子给打散了，我渴了，想找你喽儿要口水喝！你喽儿开开门中不？”

“那、那你等等啊……”听说是个小八路，奶声奶气的像个孩子。终于，里面“簌簌”地有了动静。主人穿好衣服从门缝向外看，果然是个个子不高的人。

“你喽儿里边坐！我这揍去给你烧水。”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杨万发看到，炕上还睡着一个孩子。“大嫂，不用麻烦，有口吃的揍中了！”女主人端出一个浅子（放干粮的物件），一边招呼着杨万发先“垫吧垫吧”，一边到灶上弯下腰去烧水做饭。

“谢谢、谢谢，饿死我了……”进了堂屋，杨万发顾不得许多了，他抓起浅子里的菜团子就往嘴里塞，也不管生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女主人说：“大山那边的枪炮响了好几天，是你们打的吧？当家的进山打猎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急舍（死）我了，这不，一直都不敢睡儿，本来说好也不让他出去的，可他非要去看个咋回事，一大清早揍走了，也不知遇到啥事了？还没回来，这些个挨千刀儿的小日本子，日子也不让人过安生喽。唉！刚才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当家的回来了，后来听听不是他，揍没敢理你，请甭见怪……”

女人一边在灶台上弯腰贴着饽饽，一边不停地叨叨着，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屁股后面湿乎乎的有些不对劲儿，赶紧直起身子，却着实吓了一跳儿。

“哎呦妈呀！这啥是啥呀？……”杨万发这个“水蝎子”，填饱了肚子，心里就冒出了坏水儿：女人圆圆的屁股，以及身上散发的那股诱人的体香，让他突然燃起了一种强烈的欲望，他瑟瑟抖动着双腿、眼里放着光、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了不属于他的禁区。

诗曰：燕赵儿女鹭峰山，万丈豪情悲愁怨；热血滚烫润万物，钢筋铁骨驱倭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