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视国民素质教育、积极倡导“新生活运动”;主政时期,他的县是尚文、礼教、脱俗、治愚、健身的文明模范区,受过委员长夫人宋美龄的接见;老二刘贤农,国立武汉大学土木工程系水利专业,毕业后在直隶省水务厅供职,立志回乡改变潮白河的水患;三儿子刘贤亮,在清华园读书,积极寻找教育救国之路。

“老五爷”之所以让老二出面,是因为自己在城里,老大在外当官,老三在北平读书,刘贤农是省里派潮白河流域的水利专员,驻地离蛤蟆台子也不远,偌大的刘府,老爷子就交给了刘贤农来管理。可是,刘贤农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上边,基本是大撒把,府里的大事小情统统交给了管家叔叔刘铁、刘铜兄弟俩打理。

“好,你喽儿(您)放心吧,我会尽心安排好的!”刘贤农领命后,直接把“老五爷”的意思转达给了大管家刘铁。“打死不改姓,饿死不掉价!”“大少爷,你‘老五爷’不放心你们哪!甭硬挺着啦,还是回府吧?”没等刘铁说完,就被刘高海一口拒绝了:“铁收儿(叔),我们知道老爷子的好意,府上不能去,我们自个儿能养活自个儿!”

“孩子,你们还小,先到府上帮工也行,等有了自立能力,你们再走中不?”老铁叔耐心劝导着。“不用了,铁收儿(叔),你喽儿也知道,祖上有训,老刘家男人揍是饿死喽,也不给本家当长工!”刘高海回答的很决绝。“这话儿咋说的,这话咋说的。”话说到这儿,弄得铁管家一时有些语塞。之前,他已经让二管家刘铜给刘高海递过话,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总不好强迫呀?那就通过别的渠道关注他们吧。”了解了刘高海如此坚持,刘贤农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刘贤农说:“铁收儿(叔),这是咱自个儿家的事,你喽儿多费心,要做到即要接济他们的生活,也不要伤害了孩子们的自尊心,把握住度,慎重处理。”

“诶的!二掌柜的,你喽儿揍放心吧,一阵儿我上河南儿的柴府瞅瞅去,先把小的安置喽再说。”“你喽儿看着办吧,铁叔儿办事儿我放心。”“嗯,我这揍办且(去)!”刘铁是个做事非常严谨的人,派人找回了四处流浪的“鱼鹰子”,决定把他安置到蛤蟆台子西村的柴府去。

“你喽儿是说那个‘老柴齐’吗?他们家多黑呀?谁不骂他?我可不去!”提起柴府,“鱼鹰子”打心眼里反感。“二少爷你看,我都跟人家说妥了,活儿也不累,揍是跑跑腿儿,干个零活儿啥的。管吃管住年底还给零花钱,你这么机灵,去了可以学点儿本事儿。再说了,你要是干着不顺心了揍回来,中不?”既然这么说,“鱼鹰子”也就听了劝。再说他也是真是没辄了,刘高海跟着屠宰师傅到大东边子去了,也不知自己得罪了哪个小王八蛋,家里做饭的家伙什让人给咂了个稀巴烂,一坨废铁也做不成吃的了。

“那揍中、中吧。”这样,不满十二岁的“鱼鹰子”总算有了个落脚儿的地方。

柴府的当家人“老柴齐”“克骡子”“大瞎游”相继死去了,让张大牛这个所谓的“大管家”如鱼得水。他名义上是柴府的管家,却垄断了柴府上下的一切权力,成了实实在在的大地主。也正是这个姓张不姓“柴”离奇古怪的姓氏和名份,给他后来的命运带来了翻云覆雨的影响。他善于逢迎、精于算计,对穷人的凶狠至极绝对在“老柴齐”之上,人们私下叫他:“大嘎鱼”。

每到三夏大忙季节,总是千方百计地让长工们少吃饭、少睡觉、多干活儿,类似于电影里的“周扒皮”。

伙计们饿坏了、累垮了,一次又一次提出要求改善一下伙食,反而遭到“大嘎鱼”变本加厉的报复。

“牲口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他妈的!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嘘!小点声儿,一会儿甭让大管家听到!” 把头“泥鳅”很为难,却也无奈:“唉,老少爷们儿们,还是忍忍吧!”

“下雨黏得粘锄头,天旱硬得像石头;犁地三寸毁犁头,三年两头找不收。” 潮白河大水经常泛滥,蛤蟆台子十八村的东、西、南、北大洼的土地里经常汪着水,水退后土地又变得泥泞粘结,为此,有水的地方种植了蓖麻,粘结的地方则种植了大量的高粱。在这种黏土地里干活,长工们的辛劳可想而知。

“‘鱼鹰子’不是本事大吗?你碰碰我大哥呗?”同在柴府小长工“水蝎子”,实在吃不这个苦了,自己不敢招惹“大嘎鱼”,却极力挑唆刘高河为大伙儿“拔创”:“你不是说大管家是你的大哥吗?你说不比我好使啊?”“鱼鹰子”并不缺心眼,他反唇相讥。

“他是我大哥不假,可他不不认我也不听我的呀!你看你整天不干活,还白拿我们柴家的工钱儿,面子多大呀?大伙都把你当成小把头了!你不给大家伙儿做回主,这、这说得过去吗?”说着,还故意拿眼挑逗长工们帮他说话。

“甭给我戴高帽,你眼气吗?还、还你们柴、家?我呸!也不嫌磕碜,还你们柴家?哈哈……那么高的身价,你柴大少爷咋还跟着我们耪大地?”“我……”“水蝎子”被捅到了疼处,憋红了脸,半天吭哧不出一句整话来。

“嘿嘿!看我的!”轻视骨头蚂蚱肉的“鱼鹰子”,终究经不住“水蝎子”一次又一次的煽呼,他的英雄气概上来了,决定只身要去找“大嘎鱼”讨个说法儿。

“你给我站周(住)!”“泥鳅”叔跑过来,轻声喝住了他。

“‘泥鳅收儿’(叔)!‘大嘎鱼’欺人太甚,揍是欠收拾!”“你莽撞个啥?要说法儿那不得等有机会呀?你个二愣子!”“泥鳅”的外号可不是白给的。“泥鳅”是潮白河地区坑洼、泥塘里到处可见的一种鱼类,生长于泥水,体小、形圆、色青、液粘多滑腻难抓。可食用、入药、营养价值很高,被称为“水中人参”。

“泥鳅”十多岁就开始在柴家打工,年龄不大、心眼子儿不少;挣得不多、管事儿不少。他跟刘府的二管家刘铜打小要好,私下还拜了“干哥们儿”(把兄弟),相互交流心得,多少获得了一些与东家相处的真经。不然,从“小泥鳅”混成“泥鳅”再熬到“大泥鳅”,那得多大的功力呀?

刘铜是刘高河“鱼鹰子”的族叔,按辈份算起来,刘高河管“泥鳅”也应该叫“老收儿”(潮白河方言管叔叫“收”),有了这层关系,他对“鱼鹰子”自然要上心一些,刘高河对这个“老收儿”的话也不能不听,只好忍着性子静下来琢磨办法。机会终于来了。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内心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这天一大清早,刘高河挑着担子来到北大洼,给地里锄苗的长工们送早饭来了。

“饭来了,开饭喽!”刘高河唱着《水浒传》里白日鼠的歌谣,老远就吆喝起来。“大把头,‘鱼鹰子’送饭来了!咱们吃饭吧?”“水蝎子”眼光蹭地亮了起来。

“哎呀,饿死猴哥我了……”“水蝎子”早已甩了锄头,拽过几棵高粱苗子一屁股坐到了上面。大家伙不见“把头儿”发话,还在继续劳作着。“我们干完这点活儿再吃吧,这么早吃饭,一会儿大管家来了,准得吼咱们!”“泥鳅”挺了挺腰,仰头儿望了望东边的天空。

“管他呢?先吃饱了再说,要不饭都××凉了!”“水蝎子”不管这套,上前就扒饭挑子,一边往嘴里塞着红薯,一边说道:“哎哎,我说‘鱼鹰子’!你小子没往饭里撒那个麻魂散吧?”“你耳朵里塞进屌毛了?没听见‘老收儿’说啥呀?你吃的那块白薯揍有毒,是专门毒死你‘水蝎子’的!”“鱼鹰子”捂着饭筐子不给他吃。“操,你小子算老几?官不大,管事还不少!”“水蝎子”干瞪眼没了辄,又不情愿地捡起了锄头。

“鱼鹰子”小步跑到了“泥鳅”身边,轻声说:“老收儿,我跟你喽儿说个事儿。”

“啥事儿?”“是这样,一会儿我办点事,你喽儿甭说话揍中了……” “鱼鹰子”挤眉弄眼地说。“打啥鬼主意?可甭给我惹祸呀!”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泥鳅”显得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