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概是“鱼鹰子”的激将法起了作用,“鸬鹚”开始慎重地调研和思考这次行动。他用了几天的时间,仔细研究敌情,同时也暗中派人对母新华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对每名拟参加行动人员一一进行模拟培训,反复操作细节及如何应付突发情况等,对打入敌伪内部的内线在保证自身绝对不暴露的情况下,秘密协助行动。为防止意外,他不仅决定亲自参与此次行动,同时还启用了部分有限的地下力量伺机接应,让大家分别隐蔽在炮楼周围等待命令。

在分配任务时,“鸬鹚”特别吩咐万能:“情况一旦发生突变,首先就是夺取机枪、迅速组织突围,保护好孩子们!”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太阳刚刚偏西。从蛤蟆台子西村方向驶出了一辆气派非凡的带棚大马车,人们打眼儿一瞧就知道,“大嘎鱼”又要出门了,全镇只有他才有这个气派。

“嗨,开路!”大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了螃蟹镇。箭杆河西岸站岗的日军看了一眼通行证,立即一挥手,伪军们忙哈着腰儿,把马车放进了镇子。

“走!”一个身材挺拔、脸上扣着墨镜、头上戴着礼帽,穿着打扮与柴府保镖柴七无异的大汉,把马车赶到了镇中心的桥头炮楼大院门口。

“站住,你们是干啥的?”来人有些眼生,伪军顿时凶巴巴地来了劲儿。“是、是长寿队长吧?”“大墨镜”跳下车向佩戴手枪的伪军军官欠了一下腰。

“你、你管我是谁?我问你,你们是揍××啥的?”叫张长寿的伪军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你××没长眼呀?张大牛张大镇长慰劳弟兄们来了!”坐在车头上穿花袄小孩子,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

“嗬!××小孩子儿还挺横?这都几点了,咋才来?”一听是张大牛派来的,张长寿的调子明显降了八度。“这不才炖熟吗?生的你吃呀?”软的欺负硬的怕,对方一搭话,张长寿的口气软和多了:“那装的都是啥呀?总得下车检查一下吧?”

“小母牛抽烟--你牛逼的够呛!不要拉倒,我们回去了?”“倒、倒、喔、喔……”“大墨镜”果真拉马要倒车。

“别、别、别!小兄弟,咋知不道开玩笑呢?这不是‘煮熟了的王八屁股-----这不是皇军的死龟腚’(规定)吗?我们也没办法,皇军的指示,谁敢不从啊?”张长寿陪着笑脸拦住了马车。“裤裆里头失火,裆燃了’(当然)!查吧!”半大小子整了一句俏皮话。“真××的麻烦!给你……”张长寿附下身子正要掀开车棚,半大小子迅速从车头上跳下来,生气地把特别通行证甩给了他。

车棚里飘来一股股撩人的香味,到嘴的好东西岂能错过?实际,他早就垂涎欲滴了,哪还有心思去检查?只不过狗仗人势想显摆显摆自个儿的权威罢了。

“立正!对不起、对不起!放行!”张长寿眼角一瞄证件,如同打了兴奋剂,“啪”地一个立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了,更别说检查了。

“武男太君在吗?我找他有事。”“大墨镜”的架子终于放了下来,只要张长寿掀开车棚检查,车内所藏的武器、煤油捅等等就会暴露无疑。“在、在、在!揍在东头那排平房,中间挂着牌子的那间,你喽儿慢点!”张长寿弯着腰儿,讨好地指着东侧的一排平房说。

过了警戒线,“大墨镜”把车停好,带着一个孩子径直去了武男的办公室。炮楼里的大部分鬼子,都被分散到了其他的镇区。因为人手紧张,连平时守护主炮楼的日本人,这次也随着大安下乡去了,里面住了清一色的伪军两个小队,小队长张长寿和马德龙,还有一个小队副张瑞林。大安临走之前,特意留下了警备中队队长刘二顺、日军小队长武男、军曹佐佐木守卫炮楼。炮楼顶上的两个日军机枪手照常执勤。

炮楼东北侧的一排平房,是大安的日军中队部,队部紧靠着箭杆河,箭杆河两岸以及螃蟹镇进出口都有重兵把守,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妙隘口。

螃蟹镇日常设岗十分讲究。镇子东西两头进出口各有2名日军(含雇佣军)。箭杆河桥头主炮楼内外设了3道岗。第1道是桥头岗,有3名日军8名伪军轮流把守,这2天因人员紧缺,只留了2名日军和8伪军;第2道是炮楼门口,设有2名日军、6名伪军轮流把守;第3道岗是日军中队部门口和伪军队部门口,日军中队部设1名小队长带班,1名军曹,1名士兵把守,伪军中队部设1名带班、3名伪军把守;大安外出带走1名日军士兵,留守2人,一个伪军小队约20名驻守炮楼。此种配置,说明大安很有战略头脑。

今天和武男一起留守的这名军曹叫佐佐木。应母新华要求,这几天武男派佐佐木每天下午去国语小学为“石一梅子”辅导日语,已经是第三天了,一般是天黑后才能回来。日军队部本来可以安排伪军临时替岗,武男不喜欢过多接近伪军,让他们守好炮楼就可以了,就临时免了这个程序,一个人守在队部值班。

“大墨镜”带一个小个子儿直接去了日军的中队部。另外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指挥着三个半大小子,抬着两大包给养,踉踉跄跄地往炮楼里挪着。有人高喊了一声:“张镇长送给养来喽!”黑大汉只顾自己走在了前头,三个半大小子搭着给养落在了后头。

“噫?老舅!老舅!”有人喊了起来:“这不是我老舅吗?老舅!你喽儿咋在这呢?我们到处找你喽儿呢?”走着走着,一个是十五六岁的略显文气、长得白白净净的半大小子儿突然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到小队长张长寿身边,摇着他的胳膊亲切地叫了起来。

“嗯?你是?……”张长寿突然给叫蒙圈了:“嘿嘿!老舅,我说你喽儿当大官了,我妈还不信,这不让我来找你喽儿来了……”白镜面小子越发激动起来。“找我揍啥?”张长寿马上变了颜色。“老舅,我是你的外甥‘三帮子’呀?”白镜面小子眨着白多黑少的眼仁说“嗨!三帮子呀?好几年没见了,你咋都变样儿了呢?哎呀,我都××认不出你了!”他们攀起了亲戚。

“‘三帮子’,你快点儿,我都抬不动了!”走在前面穿花袄的半大小子抬不动了,回过头来使劲地喊起来。“我找着我老舅了!你们先等等,我说两句话揍过去。”“三帮子”指着另一个执勤伪军,对张长寿说:“老舅,你喽儿让他帮着去抬抬,我有话跟你喽儿自个儿说……”说着使劲儿拍了拍衣兜,里面稀里哗啦的响声像是装着大洋钱。

“还磨蹭××啥呢?这都几点了,快把东西搬进来!等着大队长罚你的禁闭呢?”这时,炮楼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是、是!”

喊话的是警备队第一小队长张瑞林,刚刚休假回到炮楼,他说的大队长叫刘二顺,正好在炮楼里当班,大安临走时特意留下了他与武男看守炮楼。

“去、去、去!你快帮他们抬抬!别忘了给咱们留点……”听说中队长着急了,张长寿这才向身边执勤的伪军挥了挥手,这个伪军把枪往肩膀上一背,乖乖地追上去帮忙了。

伪军们觉得挺新鲜,每次保长们来送给养,都是先紧着日本人的,剩下的残羹剩饭才是伪军的。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嘿!猪狗不如的伪军们,头一次享受了一次“皇军”的待遇。

“真香噢!还有酒呢?”伪军们纷纷伸长脖子往前凑,迫切地想知道都是些啥好东西。“哈哈!烧鸡,还有猪蹄子……”伪军们立即蜂拥而上,有人扔了枪就要下手,惹毛了炮楼顶上的鬼子机枪手:“八嘎!”听见下边这么热闹,上边的一个机枪手,伸着脑袋往下瞧,他嫌太吵了。

“哎,我说‘蝇子屎’!揍××你着急,皇军骂你‘八嘎’啦?”有人拿一个长了满脸“敲子”(麻子)的伪军开涮。“呦西!米西米西地有?”“对、对、对!太君马上就来!”“蝇子屎”装作没有听见一样,连忙抓上两只烧鸡就要上楼:“哎,看看、看看!日本人是他爹呀?这马屁都拍到楼顶子上去嘞!”“哈、哈、哈……”张瑞林知道鬼子不懂中国话,斜愣着眼睛嘲弄着他,引得其它伪军都哈哈大笑起来。

“……”“蝇子屎”站住了,一时很是尴尬。黑大汉见状,连忙接过烧鸡,又提了一瓶酒:“老总们吃着,我送我送!”说着“噌、噌、噌”上了炮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