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爷爷!不是我呀,那都是日本子干的!”“梭鱼”也不说话, “噗呲”一声刺刀捅进了张长寿的后背。
有一种仇恨 ,对侵略者的仇恨 ,沿着血脉,已经深入骨髓,流遍全身;有一种伤口,来自身边,这是一种无法愈合的伤痕,牙根紧咬,自我心底升起,隐隐阵痛…… “嗨!狗汉奸!嗨、嗨、嗨!……”“梭鱼”瞪着血红的双眼,浑身战栗着,一下又一下地在张长寿的身上狠命地戳着,直至把他跟地上的土捅成了一摊烂肉还不肯罢手。
“狗汉奸!狗汉奸!”“蜘蛛”走上前,用力吐了一口唾沫。他从张长寿的被扎烂的衣兜里翻出了几块大洋。大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血肉,“蜘蛛”一枚一枚地用张长寿的烂裤子擦干净,重新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此时,外围负责接应的几名武委会队员,也顺利解决了另外两名守卫的敌人。
“嗨、嗨、嗨!”日军中队部这边,武男一直在接打着盈州特务机关长小田林二的电话:“武男君,请你转告大安少佐,最近盘山地区的土八路非常猖獗,盈州地下党‘鸬鹚’活动频繁,抗日分子‘万能’‘鱼鹰子’尚未落网。乡下的工作你们可以先放一放,重点解决好眼前这个问题。大安新镇是通往盘山的咽喉要道,八路许多重要人物和战略物资都要从此通过,请你们严加防范,不得出现任何差错!否则,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嗨!我马上向大安少佐地报告!”放下电话,武男隐隐约约地听到炮楼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他正了正帽子,拿起战刀准备过去看个究竟。“哇!”刚迈出门口,躲在暗处的“大墨镜”挥手一刀,锋利的匕首刺中了他的胸口。扮作柴七的“鸬鹚”顺势把武男扶在怀里,用力拖进了日军中队部,跟在他身后的“水蝎子”迅速窜上去,拿起武男的战刀,斩断了电话线,临走还没忘掏净了武男的口兜。
“同志们!把重要物资装上车,快!”“鸬鹚”指挥大家打扫战场。机关枪、三八大盖、弹药、望远镜、电话、油印机以及扒下来的日伪军服装等重要物资全部装进了车内。他拉住“梭鱼”小声吩咐道:“你负责把炮楼里的人拖出来,不要伤到咱家的亲戚……”
“明白!”“万能,把车上的煤油桶卸下来!刘高河、李大傻人小机灵,让他俩断后,其他人撤离!”“是!”“鱼鹰子”拍拍胸脯说:“你们都走吧,我一个包了!”“不许冒险,听到没有?!”“鸬鹚”掉下脸子! “是!”“鱼鹰子”吐了吐舌头,不敢言语了,李大傻却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
“记住!等我们都撤走了再烧炮楼,不能早,也不能晚。一定要赶在戒严前撤出镇子!记住在蓟运河一号地点集合,听清楚没有?”“明白!”“鱼鹰子”也学着“梭鱼”的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大马车 “哒哒哒!”一溜烟儿地跑远了,“大傻”搬过柴火就要点火。
“现在点不?”“等等,看看还有啥好东西没有?”钻进炮楼,却发现柱子后边烂杂物里还躺着一个伪军,他记着“鸬鹚”的嘱咐,赶紧上前去拽。“行!反正你干啥我揍干啥!”“大傻”二话不说,也开始上前拖人。
“真沉哪!”拖出这个伪军,俩人已累的气喘吁吁。“大傻你架柴火,我倒煤油!”“中!”瞅着时候差不多了,“鱼鹰子”在炮楼的楼梯里架起了柴火,把煤油撒在了上面。“‘鱼鹰子’!还有酒,把酒也倒在柴火上,让日本子喝个够!”唯恐力度不够,李大傻又打破酒坛子。
“起开!(离开)”大傻推开“鱼鹰子”,划着洋火,扔到了炮楼里的柴火上。“腾”一股热浪喷来,炮楼子被点着了。“快跑!”这时,天已擦黑,炮楼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和冲天大火,使箭杆河两岸如同白昼,照亮了大半个镇区。
“出啥事儿了?”“哇,好像是炮楼子着火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老百姓纷纷出来看热闹。
再说母新华这边儿。辅导日语的佐佐木,今天的眼皮子一直“蹦蹦”跳个不停,让他有些心不在焉,想尽快回炮楼儿,又怕母新华怪罪,于是不时地向外边张望着。
“佐佐木君,有事吗?我不会过多占用您的时间,这里还有几个小问题,很快就结束了!”佐佐木坐卧不安的样子,母新华只好轻声细语地示意他坐下。“对不起!石一梅子小姐,不、不、不,母小姐我走神儿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还是继续吧、继续……”佐佐木是个憨兵,人实在说话直,不会拐弯,许多上司都不太喜欢他。他对大安把很多精力放到乡下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他认为,箭杆河中心炮楼兵力太过空虚,应该加强防范,他多次向大安少佐提出过建议,并向小田林二做过书面报告,不仅没有得到采纳,反而以妄议上司为名让他丢了小队长的职位,降为军曹,让溜须拍马的武男得了便宜。
最让佐佐木不安的是,武男胸无点墨,却好大喜功,还私自把自己派出来给母新华补教什么日文,简直愚蠢至极。他担心本来空虚的炮楼,一旦出现状况,武男那个草包根本应付不了:“奥捞卡那您!激浪激浪(愚蠢、好大喜功的意思)!”这些话憋在心里挺难受,越想越不得劲儿,只得强打精神耗着功夫。
“佐佐木君,你说什么?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太感谢您啦!” 眼看天色已晚,估计大事已成,母新华就主动向佐佐木提出结束授课。“石……哦,母小姐,您太客气了!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如果您没有什么新的吩咐,我就暂时告辞啦!”“哈衣,再见!”佐佐木向母新华鞠了个躬,转身跨出院门。走出不远,一股刺鼻的浓烟迎面飘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炮楼子燃起了冲天大火。
“不好地!上当了!上当了……”佐佐木用力拍着脑门儿,连呼上当,摸摸腰,手枪被大安给没收了。
“废物地,八嘎!”佐佐木大呼小叫、不顾一切地往炮楼奔去,哪知,这个该死的鬼,迎面撞上了“鱼鹰子”和“大傻”。
按照原定方案,“鱼鹰子”、“大傻”已经完成了任务,应该立即出东门过蓟运河追赶队伍,可是“鱼鹰子”却犹犹豫豫地不想走。
“‘鱼鹰子’,咱们快走哇!”“大傻,我叫(觉)着这么前(现在)还不能走!”“为啥?又想犯纪律呀?”“大傻”话不多,却很有威慑力。“不是!这不还有个大事儿没办完吗?”“啥事?一会戒严了……”
“‘蚂棱’(蜻蜓)的事儿!”原来,“鱼鹰子”的心里放不下一个人。“大表姐?”“蚂棱”( 蜻蜓)是地下党给母新华的行动代号,没人告诉过“大傻”,“大傻”却自己明白过来了。
“日本子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都走了,扔下‘蚂棱’(蜻蜓)咋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部,决定等一等。
“服从命令!”“大傻”学着“鸬鹚”的语气说道。“‘大傻’,要不你先走吧?等‘蚂棱’(蜻蜓)大表姐安全了,我揍撤,中不?”“大傻”知道拗不过他,何况“鱼鹰子”说得有理,“大表姐”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那、那中吧……你到哪我到哪,我也不走了!”拐过街口,就是“日中亲善模范小学”。
“日、日本子来了!”突然,“大傻”惊慌失措地把“鱼鹰子”拉进了墙角。“在哪?我咋看不着?”“鱼鹰子”把手伸进裤腰,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王八盒子”,咔地打开保险,双手端着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嘻嘻,王八盒子!”“大傻”轻轻摸了一下枪管,眼里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别猫(摸)!小心响喽嘣周(着)你!”大肚匣子里的子弹顶的满满的,“鱼鹰子”胆儿真大!也不怕手枪在裤裆里走了火!
“来人!快快地、炮楼地救火……”惊慌失措的佐佐木,腰里挂着两个手雷。他手里举着一个手雷,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没命的呼喊着,匆忙中撞进了“鱼鹰子”黑洞洞的枪口。
“当、当……”说来也怪,“鱼鹰子”这个刚刚学会打枪的“二把刀”,子弹没打中佐佐木的脑袋,却鬼使神差般打中了佐佐木手中高举的手雷了,“啪”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顷刻间佐佐木被炸的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