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56年十月,强盛一时的西魏政权已如孱弱的秋叶,风雨飘摇,不知何去何从了。这一年,正值西魏恭帝三年,声名显赫的宇文泰寿终正寝,临终前他密授“遗诏”,委任宇文护为太师,掌管国家军政大权。
宇文护,一名萨保,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人。提到宇文护,也许很多人不甚了解——其实他臭名昭著,是北周的权臣,更是中国历史上罄竹难书的第一大刽子手,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连谋杀了三位皇帝,可谓古今中外“屠龙”第一人。
宇文护是鲜卑族人,西魏宇文泰之侄。宇文护天生虎背熊腰,豹眼鹰鼻,头戴镶嵌着三十六颗宝珠的鲜卑步摇冠,为人骄狂放肆。他早年跟随宇文泰四处征战,在同东魏的交战中屡建战功,又与于谨南征梁朝江陵,功勋卓著。从此,他依仗军功飞扬跋扈,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境地。西魏恭帝一向软弱无能,宇文泰死后,宇文护凭借宇文泰的遗嘱和手中的军权,一夜之间就把西魏的江山攥在了手中。
宇文护认为宇文泰嗣子宇文觉年幼力弱,便一心想借宇文泰的余威和影响尚存之日实施“逼宫”勾当,——拥立宇文觉,以便篡夺西魏政权,从而实现自己乾纲独断的狼子野心。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宇文护就堂而皇之地效仿“古制”,假借“禅让”的名义迫使西魏恭帝让位于周。废黜西魏恭帝后,宇文护终究放心不下,又活生生把他给毒死了。次年,宇文护拥立宇文泰长子宇文觉称天王,建立北周政权。由于拥立有功,宇文护自封为大司马,还被新朝加封晋国公。俗话说,女人为男人而生,男人为权力去死。的确如此,自从宇文护轻而易举独揽北周大权后,他争权夺利的野心就像不停吹气的猪尿泡一样鼓起、膨胀,眼看就要炸裂了。曾经和宇文泰并肩作战的大将赵贵、独孤信实在难以忍受宇文护飞扬跋扈的行径,便和宇文觉秘谋想诛杀宇文护。可是,计划不慎走漏风声,结果反被宇文护先发制人。宇文护残忍地杀死赵贵后,又逼迫独孤信自杀。没过几日,他就幽禁了北周天王宇文觉,后来又把他毒死了。
宇文觉死后,宇文护自任大冢宰,并小孩过家家似的拥立宇文泰的庶长子宇文毓为皇帝,史称北周明帝。
明帝登基之初,朝政大权完全掌控在权臣宇文护手中,为了铲除奸贼,澄清宇内,他处处小心谨慎,韬光养晦,甚至不惜委曲求全。武成初年,宇文毓追崇已故的王妃独孤氏为皇后,受到朝臣和民众的赞誉。在朝臣的鼎力支持下,宇文毓开始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政治改革。
这天早朝,宇文毓端坐龙椅,目视群臣,忧心忡忡地说:“众爱卿,自朕登基伊始,在列位臣工的辅弼下海内初定,然百废待兴,强敌环伺……为列祖列宗社稷计,为大周臣民百姓计,孤特颁此改革令,诚望诸位爱卿直言进谏,荐举贤才,兴我大周。”
话音刚落,穿戴华丽、气焰逼人的宇文护便从肃然的臣工行列中跨出,大步流星地向宝座走去。他大摇大摆地走着,差一点就要冲上御阶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可宇文护完全像没事人一样,他清了清嗓子,连身子也懒得弯一下,目空一切地说:“皇上,先帝(对‘宇文泰’的尊称)驾崩前再三嘱托为臣要匡扶陛下,有朝一日能够一统天下。受命以来,微臣殚精竭虑,一日不敢忘却先皇重托,恐伤先帝之明……可微臣年老体弱,身心俱疲,忝居高位,恐不堪重任,有辱圣恩,万望陛下准我告老还乡……”宇文护说完,冷冷地瞥了一眼宇文毓,心想:你小子屁股都没坐稳,就想和我对着干,看我怎么收拾你。看着张牙舞爪的宇文护,一束束异样的目光落在了新皇帝的身上,这可难坏了北周明帝宇文毓。说实话,以他的禀性,他恨不得立马把宇文护千刀万剐。可此时他进退维谷,准也不是,不准也不是。宇文毓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东瞅瞅,西望望,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无奈之下,他只好掏出手帕,不停擦拭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皇上!皇上!您没听到老臣的话吗?”见小皇上犯难,宇文护亦步亦趋,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皇兄,你这不是让朕作难吗?你可是大周的柱国辅臣啊,你要是告老还乡了,朕可怎么办啊?你就别为难朕了……”宇文毓强按住心中的怒火,曲意逢迎。
“皇上,微臣虽是一介武夫,可微臣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古训啊。依我看,你荣登大宝,老臣已无用武之地了,你就准许我,让我回乡过清闲日子吧!”宇文护高深莫测地笑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眼见宇文护咄咄逼人,好多正直的大臣都气得怒发冲冠,可他们只能大眼瞪小眼,敢怒不敢言。偌大的宫殿里死一般寂静,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已悄然拉开序幕。就在这尴尬时刻,刚正勇毅的下大夫独孤直站了出来,义正辞严地呵斥:“宇文护,你这个目无皇上、胸无韬略的莽夫,你凭啥冒犯龙颜,还不赶快退下!”
“独孤直,你……你个不入流的狗官,你竟敢这样奚落老夫,你……你活腻了。”听到独孤直的训斥,宇文护震悚不已,他一时也想不出狡辩之词,只得以权势威逼。
“哈哈哈……哈哈哈……宇文大人,你说的没错,我虽位卑官低,可我有一腔浩然之气,不像有些人满脑子不臣之心……”独孤直仰天长笑数声,然后手指宇文护厉声呵责。他痛骂了一会,坦然地除去衣帽,对皇上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缓缓转过头,对满朝文武忠心耿耿地说:“列位同僚,先帝和圣上对我等不薄,如今圣上蒙尘,正是你我效忠之时,万望诸位以大周社稷为重,以圣上的龙体为重,不惧死生,铲除奸凶,匡扶正义。”
“你……你……我杀了你!”宇文护恼羞成怒,“霍”地拔出宝剑,就要当着皇上和大臣的面,在金銮宝殿上屠戮忠臣了。
“且慢——宇文兄,你冷静点。依祖宗法制,可不能在朝堂上杀人!”宇文毓再也看不下去了,慌乱之中,他从龙椅上跳将起来,果断地制止了宇文护的暴行。
“死有何难!宇文匹夫,你这个乱臣贼子……”好一个独孤直,他怒视宇文护,毫无顾忌地大骂。痛斥了一会,独孤直义无反顾地扑向宇文护嗜血的凶器。耿直的英雄倒了,永远地倒下了,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大周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