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觉得头好晕,走路跌跌撞撞。她扶着墙,似乎是大观园又好像是那个什么购物中心。她记得平儿跟她在一起,怎么人呐?叫了几声平姑娘,没人回应,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
刘姥姥转了两个弯,走着走着,一股浓香气味飘过来,香香的辣辣的。哈却,哈却,接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只见一块开阔的场地上摆着几张小方桌、小矮凳,年轻人三五人围成一圈正在撸串。有个胖子发现了刘姥姥,对同伴说:“现在乞讨的都紧跟潮流,你看,穿着古装博眼球。她马上会掏出一块牌牌,让你刷支付宝。信不信由你,等着瞧。”同桌的都停下手中的串串,等刘姥姥伸牌牌过来。有的说给一分钱表示一下,有的说给三五块比较合适,毕竟年纪大是奶奶级别,有的说不是真的生活困难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年轻人在议论,刘姥姥听不懂说什么,呆呆地看着他们。那胖子又说:“这老人估计不会玩手机,要现金。”站起来,拣了两根羊肉串,走到刘姥姥跟前,说:“老人家,真的不好意思,我们都没带现金,请您尝尝羊肉串,去别的地方转转,他们也许有钢镚给您。”刘姥姥接了串串,颠来倒去比划着,横着咬,一大排,一口下去,定会咬到竹签子。竖着咬,竹签子岂不要捅进喉咙?索性搬个板凳,挤进人堆里坐在桌子一角,拉拉扯扯地撸下一颗肉粒,嚼了嚼,觉得比大观园的鸡油牛乳蒸羊羔火腿鲜笋汤的味道大不相同。这羊肉串有一股辛辣鲜香的味道,嚼劲十足,一口下去,有种爆浆的感觉,很刺激很痛快。口渴了,见旁边一大杯黄黄的冒着泡泡的啤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众青年瞠目结舌。刘姥姥不管不顾:“呸,呸,什么茶水,猫尿一般。”见桌子上还有几串烤好的茄子片,捡起一串,撸下一片,放进嘴里,边嚼边比划:“这茄子片虽然焦嫩入味,但做工粗糙了些。那天在大观园秋爽斋凤姐喂我吃的茄鮝,那个才叫精细。先将茄子去皮,切丁,用鸡油煎炸,添鲜笋、蘑菇再加鸡汤煨干。香油收,糟油拌,瓷坛封存,吃的时候取出来用鸡瓜子拌匀,一坛茄鮝倒得十来只鸡配它。下酒就饭,真是世间再也寻不出来的美味。”刘姥姥说完,还咂咂嘴巴,仿佛茄鮝的味道还在嘴里回味悠长。
一众青年听了刘姥姥一番高谈阔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如何回应。其中一个女孩叫何香菱,对着刘姥姥左看右看,似曾相识。试探问道:“您老贵姓?”刘姥姥爽朗一笑:“我们庄稼人,什么贵不贵的,我姓刘,平儿鸳鸯她们都抬举我,叫我一声姥姥,我也就顺势答应了。”那香菱姑娘越发刨根问底:“您老人家说的平儿和鸳鸯我怎么觉得名字好耳熟。大观园应该是我很小的时候去过,因为我脑海里经常会蹦出一些奇怪的场景和人物。比如宝玉、黛玉什么的。好像我还拜黛玉为师,跟她学写诗。我记得有一句: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香菱有些沉醉其中。一个男青年站起身搂着她的肩膀,十分温柔:“别胡思乱想了,她就是一个化了妆的乞婆,为了生计海阔天空地胡诌。你是《红楼梦》读多了,以致生些臆想出来。”男青年说完,掏出一个钱夹子,里面都是些银行卡和票据之类的东西,翻了半天,找到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刘姥姥,说:“您老人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说了,我这里有十块钱,您去买瓶水吧,别再在这里胡扯了。” 刘姥姥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也不接钞票站起身准备离开。看着何香菱,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一个人来,念念叨叨地:“是她,就是她。”又对那女孩笑笑:“你是香菱姑娘,我见过你和宝姑娘在一起绣花儿,穿个红夹袄,可好看了。”只顾说话,忘了地上的小板凳,一个趔趄,摔了个大筋斗,哎呦一声,把正在说话的宝玉、鸳鸯她们吓了一大跳。
刘姥姥一声大叫,自己也彻底惊醒了。从榻上爬起来,要了一盏浓茶,漱了漱口,舍不得吐掉,就吞了下去。平儿说:“姥姥,您这一觉睡得可踏实了,我们大家都在替你值守呢。”刘姥姥笑笑,也不说话,只想着梦中的情景。看看窗外的园子,又看看屋里的众人,自言自语道:“悲也好喜也好,不过是千般同幻渺;古也好今也好,岂知我一梦做到老。管他呢,人生就是醉生梦死。呵呵,我来了五六天,明儿也该回去了。噢噢,我的板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