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天带着一队保安,赶到铁桥坳,哪里还有陈前的踪影。陈啸天想到,一定是白水生走漏了消息。气急败坏赶到五峰塆,将白水生抓到保安队,吊了一天,打断了一条腿,白水生奄奄一息,家人卖了一条牛,才换回来他一条性命。
陈前在五峰山躲了三天,估计保安队已经撤走,天黑回到家里。母亲含泪告诉他白水生被打伤的消息。陈前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没人没枪,斗不过陈啸天。他想起离开队伍时陈赓旅长语重心长的话:“你是共产党员,无论到哪里都不能将自己混同于老百姓。要做尖刀,时刻刺向敌人的心脏。要做种子,在人民群众中生根开花。”他想,首先要搞到枪,才能和敌人展开斗争。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前往来于铁桥坳和五峰塆,招聚了十多位有志青年,以五峰山为根据地,以大刀尖担为武器,开展了训练。他们在天宝桥下聚会,号召两岸村民团结起来,共同抗日。一年后,陈前的队伍发展到四十人,五条枪。到抗日战争结束,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陈前带着一百多号人,去了黄安。直到全国解放,陈前才回到生他养他的铁桥坳,人人都喊他老八路,真名没人叫了。
小时候,天宝桥是我们的一方乐土。东岸五峰塆的孩子要到铁桥坳去上中学,西岸铁桥坳的孩子要到五峰塆上小学,天宝桥就是唯一的通道。五六月份,小溪涨水的日子,我们站在桥上打“撇撇”,看着瓦片在混黄的水面跳跃,我们也欢呼雀跃。男孩女孩闹成一团,呐喊助威的,嬉笑怒骂的,完全忘了上学这头等大事,直到大人扛着锄头赶过来,我们才作鸟兽散,经常第一节课已经上完,我们才赶到学校,自然免不了罚站抄作业。九十月份,秋高气爽,溪水已经只剩下一弯清流,两边的杂草里藏着的小鱼小虾被我们赶得上蹿下跳。最多的是一种叫“马骨楞子”的小鱼,学名叫小鳔鮈。三角形,肉肥厚。这种鱼特别笨,不会游泳,只会把肚皮贴在水底,有危险就朝前飘两步。它们把卵产在石缝里,雄鱼雌鱼守候在旁边,所以很容易逮到。男孩把书倒在桥上,把抓到的鱼虾泥鳅,还有螺蛳什么的装在书包里,在桥下就地取材,架起几块石头,生着火,用小棍穿起鱼虾烤了来吃,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等到天快黑了,我们灰头土脸赶回家,又少不了母亲的一顿“三娘教子”,父亲的“竹笋炒肉”。可我们却乐此不疲,第二天依旧迟到罚站依旧摸鱼捉虾。玩归玩,学习我们一点也没拉下。
天宝桥是我们这代人美好的记忆。是数百年来两岸村庄翻天覆地变化的鲜活见证。它默默无闻奉献给两岸人们通衢的便利,很大程度促进了两岸的经济发展和人文交流。天宝桥垮塌后,原址上建起了钢筋水泥小桥,依旧袭名“天宝桥”。可是从桥上走过,再也找不回那种脚踏青石板的感觉,找不回那种拾级而上的愉悦,找不回站在桥上大声呐喊的痛快,心里总觉得少了一份亲切,少了一份留恋,少了一份回味。
再见了,我心中的天宝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