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外的蔬菜大棚里,辛老菜看着眼前自家大棚里一片片长势喜人的新鲜蔬菜,喜不自禁地唱起了歌谣:“今个儿咱老百姓,真呀真高兴……”正唱着,老伴钱素娥走进大棚,喊着老菜的名字,老菜一听老伴直呼他的本名,心里一阵无名火起,瞪了老伴一眼呵斥道:“你这老婆子,咋总也记不住呢?你应该叫我啥?”钱素娥瞬间明白过来,立马改口道:“啊对对,辛主任,辛主任,那个,我说老菜啊……”
老菜刚松弛下去的脸又紧绷了起来:“哎,老太婆,我说你这是啥记性啊?那鱼都有七秒记忆啊,你倒好,前一秒说的事,后一秒直接给忘啦。”钱素娥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几声。
老菜又说:“哎,你不是想和辛主任说话吗?想跟主任说啥,你说话啊?”素娥反应过来,说:“哦,你瞧我这记性,真差啊,刚在嘴边的事又忘了。你闺女啊,一直惦记着给她对象家送点菜去,你看看,这可咋整啊?”
辛老菜一听这话,就拿出手机,打开计算机,开始算了起来:“这一四得四,二四得八……”算完之后,对老伴说,“这有啥咋办的啊,打折就行了嘛,嗯,这菜价,要打几折好呢?我再算算……”
不知道啥时候进来的荣子,一瞅自己爹这抠搜样,一撇嘴说道:“我的亲爹哎,你快拉倒了吧,要是花钱的话,干脆我去外头买别人家种的菜去吧,非要买自家的?你可真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实至名归!”
老菜和老伴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脸上全都是尴尬的表情。老菜过去拍了拍自家闺女后背,嗔怪道:“小丫头片子,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和那个金万鼎穿同一条裤子,坑你自己家人啦?你爹我确实有点抠门,但是这铁公鸡咋啦?没有老子守着这份家业,没有老子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将来你妈和我两腿一蹬去地府报了到,见阎罗去了,你还咋活着啊?啊?没家没业的丫头片子,在婆家你敢拔着腰杆子大声说话不?”
荣子一听这话,心里不乐意了:“哎,我说爹啊,将来啊指不定有啥变化嘞。咱就说今个,万鼎他妈问我咱家大棚经营的挺好的吧?这话啥意思,用脚都能猜的出来,人家就是想吃点咱家种的菜,难道送他点不应该吗?这打折打得再多不是还要给钱吗?这样一来,万鼎家里头该咋想?心里头能畅快吗?”
辛老菜一见自家闺女居然敢和自己抬起了杠,火气也上来了,大声说道:“送他家点菜,不是咱送不起,可是闺女,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咱们这么给人家送菜,是不是显得咱有点炫富的嫌疑?是不是显得咱家钱多,给这点菜不当回事?所以说啊,我三令五申你们娘俩要低调,要低调……”
钱素娥也在旁边帮腔说:“哎,荣子啊,你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嘛。”
谁知道荣子压根不吃这一套,哼了一声,甩甩手就出了大棚。钱素娥一见女儿走了,便拔腿追去:“哎,荣子,闺女。”
辛老菜见说不动闺女,上前把老伴拉了回来:“别搭理她,小丫头片子,翅膀还没长硬那,就敢跟老子摔捩子了,反了她了……”
钱素娥也只能作罢,过了一会,她好像想起来了啥:“啊对了辛主任,要不然这回……就真别要钱了吧……”辛老菜一听这话,摆了摆手:“坚决不能开这个先例,白给他菜?除非鱼长毛,猪会飞,大白天的哪都黑……”素娥一看老伴成了这样,嘟囔着:“唉……这都啥词啊……”
白天的燕山市,高楼大厦林立,大大小小的车辆像流水一样在大马路上来来往往。这城里头人真多,密布在各个大街小巷里。
医院住院部病房里,被医生要求静养的李芒种正在床上休息,赶来看护的二秋在旁边看着手机,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铁红英手里拎着一只大号的保温桶走了进来。
二秋一见红英来了,立马起身走过去把保温桶接了过来,问道:“婶儿你咋又来了?俺爹已经没事了,正搁这闹着要出院呢。”
红英摆摆手,把保温桶放在芒种的床前,小声对二秋说:“快出去吧,葡萄正给外边等你呐。”二秋不解地问:“她咋没进来啊?”铁红英看二秋这副啥都不明白的样子,忙把他推到门边:“哎呀就别说了,你爹这我来照顾,葡萄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葡萄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还朝着病房里头张望。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二秋从里头走了出来,看见了葡萄迎了过来。葡萄见二秋朝自己走来,不由得涨红了脸颊。二秋走过来,把一根香蕉递给葡萄,说:“刚买的,吃吧。”
葡萄接过香蕉,剥开皮,送到二秋嘴边,看着二秋咬下一大口,自己也咬下一小口。二秋看着葡萄吃着香蕉,嘿嘿地笑着。葡萄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身后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塞进二秋手里之后说:“要没啥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二秋见葡萄要走,连忙说道:“找个地方坐坐吧,着急着回去干啥?”葡萄说:“叔在这住院,你还想着要出去玩?真有你的。”二秋支支吾吾地说:“这……不是想陪你多玩一会嘛。”葡萄听了这话,给了二秋一个暴捶,之后便打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二秋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她喊:“你坐电梯不好吗?”葡萄喊:“快去照看大叔去吧。”
李芒种没有想到,不仅是铁美丽,美丽的养母铁红英,这个老党员,老妇女主任,在听了他准备提拔周兴国做接班人的计划之后,居然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铁红英皱着眉头看着芒种:“我真想不明白,全村又不是只有兴国一个人可以当沙石村未来接班人,你咋就非想让这孩子当接班人呢?”
芒种听了红英的疑问,解释道:“你这个老太婆,怎么在这事上跟我不合拍了呢?咱村是不只有兴国一个人这么有能耐,可是他群众基础好啊。咱村的海棠大道是他出钱修的吧?采石场是在他经营管理下效益越来越好的吧?还有园林绿化队,带着一帮年轻人赚了多少城里人的钱啊,乡亲们都叫他大能人,这说明啥?说明他威信高啊!你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吗?”
红英也不乐意了:“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了?我看你家二秋不也是根好苗子吗?”
芒种说:“二秋是我亲儿子,他咋样我心里没数吗?别的不说,单说气场他就不够,不压众。兴国是你看着长大的,要头脑有头脑,要能力有能力,要人脉有人脉。总之,我绝对反对把二秋当接班人培养!”
红英叹了口气说:“哎,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思想上不求进步,而且他不是已经明确说了,他要当采石场的场长赚钱,给他县长他都不干。你听听,这孩子说的话有多落后啊!”
芒种也叹了口气,说:“思想落后不要紧,咱可以加强引导教育嘛。大姐,你把咱村的那帮人挨个过过筛子,除了兴国,真的没有一个比他更适合当领头雁的合适人选了呀!”
红英摇了摇头说:“培养接班人的问题可是个大事,咱必须得慎重再慎重。你好好想一想,咱沙石村从解放前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卖女逃荒要饭,到今天过上小康生活,靠的是啥呀?”
“靠的啥,党的正确领导呗。”
红英用力点了点头说:“对呀,还有咱前两届党支部带领乡亲们,出大力流大汗,发扬当代新愚公精神,苦干实干干出来的啊!”说完,她猛地站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摞张照片,上面是历代沙石村干部群众干活的身姿。照片上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自信昂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