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挟着冰碴子灌进领口,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进皮肉。我裹紧玄色大氅,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衣襟上的鎏金云纹——这材质与实验室里防辐射服的触感竟出奇相似。龙首山巅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千年银杏的枯枝刺破云层,枝桠间垂挂的冰棱泛着幽蓝,宛如祖父冷藏柜里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的标本,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山道上的积雪早已被冻成冰壳,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转角处的石灯笼歪斜着,灯罩内凝结的冰花呈现出诡异的六边形,与火齐砂晶体的切面完美重合。蝉衣突然拽住我的袖口,她发间裹着布条的银铃只发出微弱的闷响,却惊飞了栖在古柏上的夜枭。那些黑色的影子掠过头顶时,翅膀带起的风里混着腐叶与铁锈的气息,像极了实验室爆炸后弥漫的焦糊味。
“公子看。”蝉衣的指尖微微发抖,指向山道旁倾倒的界碑。斑驳的青石上,“凤栖禁地”四个篆字已被苔藓侵蚀大半,唯有边缘的云纹仍清晰可辨——那缠绕的弧度与我手机里保存的拓片残句分毫不差。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碑面,掌心的朱砂印突然发烫,恍惚间看见陈砚戴着白手套扫描文物的画面,紫外线灯下显现的隐形文字,此刻竟在石碑表面若隐若现。
雾气突然变得粘稠,如同实验室里未干的化学试剂。前方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断断续续的青铜哨音。蝉衣猛地将我拉到树后,她月白襦裙下露出的一截绑腿上,暗红血迹在白雪中格外刺目——那是昨夜替我挡下暗箭留下的伤痕。千年银杏的树冠在风中剧烈摇晃,冰棱纷纷坠落,其中一块正巧砸在十步外的雪地上,迸溅的冰碴里竟夹杂着半枚玄色羽毛,与罗文嘉青铜哨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更远处的山坳间,忽明忽暗的火把连成诡异的弧线,如同祖父在实验笔记里绘制的磁场分布图。蝉衣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药草的苦涩:“半月前守墓人失踪那晚,山下的村民听见镜渊传来龙吟。”她的银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惊得积雪从树冠倾泻而下,在月光下折射出万千细碎的蓝光,每一粒都像极了悬浮在实验室培养皿中的火齐砂微粒。
石阶表面凝结的薄冰泛着幽蓝,像是实验室里淬毒的玻璃器皿。我踩着前人凿出的凹痕向上攀爬,靴底与冰面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荡荡的山谷间来回激荡,仿佛无数个时空在同时回响。转过弯道时,枯枝上悬挂的冰棱突然集体震颤,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惊得我后颈的玄鸟胎记微微发烫。
残破的石楣横亘在山道中央,表面覆盖的霜花被月光染成银色,却遮不住斑驳裂痕间的“凤栖”纹。那缠绕的云纹像活过来的游蛇,与手机相册里拓片残句的边缘严丝合缝,连风化形成的缺口都一模一样。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面,掌心的朱砂印突然灼烧起来,仿佛有团火在皮肉间炸开。
石楣的裂痕中渗出细小的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我凑近细看,水珠里竟浮现出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陈砚戴着白手套,操作着扫描仪逐行解析李煜手稿。紫外线灯亮起的瞬间,泛黄纸页上显现出隐形文字,此刻正与眼前石楣的纹路重叠——那些扭曲的符号,分明是祖父实验笔记里反复出现的时空坐标。
冰面突然发出细微的龟裂声,石楣底部的苔藓下钻出几株暗红的菌菇,形状与火齐砂晶体的八棱结构如出一辙。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玄鸟胎记与掌心的朱砂印同时发烫,整座石楣开始散发出微弱的蓝光。恍惚间,听见蝉衣的银铃在雾中发出急促的嗡鸣,混着罗文嘉青铜哨的尖啸,像极了实验室警报器刺耳的长鸣。
“九皇子好大的胆子。” 罗文嘉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玄色披风扫过结冰的灌木丛,惊起一片寒鸦。他身后跟着的侍卫甲胄上凝结着霜花,腰间青铜哨的玄鸟纹尾羽在风中颤动,与实验室监控里神秘人的配饰分毫不差。蝉衣下意识挡在我身前,月白襦裙下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那是昨夜替我挡下暗箭时留下的痕迹。
罗文嘉抬手示意侍卫停下,青铜哨抵在唇边轻吹,诡异的哨音让我后颈的玄鸟胎记突突直跳。“听说殿下对古墓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扫过我怀中的《南唐拾遗录》,“巧了,本督刚从汴梁得来消息 —— 有人在镜渊深处,发现了刻着‘观煜’双纹的玉牒。” 话音未落,蝉衣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寒风如利刃刮过脸颊,我将火齐砂吊坠死死按在胸口,八棱晶体在掌心泛起幽蓝冷光,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悬浮在培养皿中的危险样本。吊坠表面凝结的霜花迅速消融,化作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荧光轨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爆炸前的场景在眼前重现:陈砚戴着护目镜,神情焦急地敲击着键盘,显示屏上跳动的波形图突然变成刺目的红色警报。手机震动的瞬间,她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闪烁:“哥,龙首山磁场异常值突破临界...” 话音未落,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一切。
“小心!”蝉衣的惊呼将我拉回现实。罗文嘉的黑马突然嘶鸣,扬起的马蹄带起雪雾。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叶脉间用朱砂写的倒计时若隐若现——“72:00:00”。数字边缘的毛边与祖父临终前在病床上写下的字迹如出一辙,每一笔都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
掌心的朱砂印开始剧烈灼烧,仿佛有团火在皮肉间翻滚。吊坠的幽蓝光芒与银杏叶上的朱砂字同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扭曲的光影。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后颈的玄鸟胎记与罗文嘉腰间青铜哨上的纹路完美重合,而蝉衣发间的银铃不知何时渗出暗红液体,顺着铃舌滴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