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透的棉絮,裹着青石板路上未化的残雪。梧桐巷口的老槐树垂着冰棱,枝桠间挂着的碎红布条在风里飘摆,像极了实验室里警示危险的警戒线。我踩着积雪拐进巷子,靴底碾碎冰晶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让后颈的玄鸟胎记微微发烫。
蝉衣立在巷尾的垂花门前,月白襦裙外罩着件墨色斗篷,发间银铃裹着布条,只余细微的闷响。见我出现,她攥着斗篷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公子不该独自前来。”她的目光扫过我身后的街道,雾霭中隐约传来马蹄声,“罗文嘉的暗卫今早搜查了整条朱雀街。”
她转身时,斗篷下摆扫过墙角的青苔,露出半块刻着玄鸟纹的残砖。我伸手去摸,触感竟与实验室里那台报废离心机的外壳如出一辙。蝉衣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别碰!”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残砖上渗出的暗红液体,“昨夜子时,这里刚死过人。”
拐进第三条巷子时,两侧的民居愈发破旧。墙皮剥落的砖缝里插着枯黄的艾草,和祖父书房里干枯的标本散发着同样的药香。蝉衣停在一扇褪色的朱漆门前,青铜门环上缠着的红绸已经发黑,像是干涸的血迹。“镜渊的入口就在这宅院里。”她摘下裹住银铃的布条,铃舌撞击的声响竟化作陈砚被困时发来的摩斯密码,“但要开启它,得用李氏皇族的血。”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斑驳的影壁,上面的麒麟浮雕缺了只眼睛,空洞的眼眶里塞着片带霜的银杏叶。蝉衣掀开斗篷,露出颈间新添的伤口,结痂处蜿蜒的血痕组成镜渊的轮廓:“三日前,我亲眼看见罗文嘉用青铜哨抽取俘虏的记忆。”她的声音发颤,从袖中掏出半块火齐砂,晶体内部竟封存着陈砚在实验室的影像,“他们要的不只是您的诗词,还有...”
巷口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蝉衣猛地将我推进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院里的荒草间散落着青铜残片,每块上面都刻着“观煜”双纹。她的银铃发出急促的警报,而我后颈的胎记正与院中央那口枯井边缘的纹路慢慢重合,井壁渗出的水渍在地面汇成南唐版图,龙首山的位置,赫然插着支带血的青铜箭。
蝉衣的指尖还停留在我腕间的鎏金护甲上,冰凉的触感突然被一阵震颤打破。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碾碎晨雾,如同实验室里失控的离心机发出的轰鸣,一下下撞击着耳膜。我浑身紧绷,看着罗文嘉骑着黑马从巷口转进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的青铜哨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玄鸟纹尾羽扫过侍卫的刀刃,溅起细小的火星。
“九皇子这是要去哪?”罗文嘉勒住缰绳,马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震落墙檐的冰棱。他垂眸盯着我,眼神冰冷得像是淬了毒的箭矢,在我和蝉衣之间来回扫视。青铜哨被他握在掌心,指腹摩挲着玄鸟纹路,泛着寒光的哨身映出我紧张的面容,“昨夜澄心殿的动静,莫不是皇子殿下在寻找什么宝贝?”
蝉衣突然挡在我身前,银铃撞出凌乱的声响,像是受惊的鸟儿在扑腾。她的月白襦裙被风吹得鼓起,露出裙摆处新添的刀痕——和我在实验室监控里看到,陈砚被拖拽时蹭破的衣角如出一辙。“罗大人,殿下只是出来散心。”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发间银铃却在此时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罗文嘉冷笑一声,青铜哨突然抵住蝉衣的咽喉,金属的凉意让她瞬间苍白了脸色:“散心?带着火齐砂和《南唐拾遗录》出门?”他的目光转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听说九皇子后颈有个有趣的胎记,不如让本督...亲眼看看?”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侍卫同时抽出长刀,刀刃上凝结的霜花在晨光中闪烁,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蝉衣的后背紧贴着我的胸膛,银铃急促的震颤透过单薄的襦裙传来,与我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同步。她脖颈处未愈的鞭痕在寒风中泛着诡异的青紫,和手机里陈砚被挟持时脖颈勒出的红印重叠,刺痛着我的神经。罗文嘉的黑马喷着白雾,马蹄碾碎巷口的冰棱,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预兆。
“罗大人深夜造访,莫不是也来赏这梧桐巷的雪景?”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努力让语调保持平静,掌心却在袖中攥出冷汗。鎏金护甲硌得掌心生疼,提醒着我此刻并非身处实验室,而是南唐危机四伏的街头。罗文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青铜哨在指间灵巧翻转,玄鸟纹尾羽扫过蝉衣耳畔,惊起几缕青丝。
“赏雪?九皇子倒是雅兴。”他的目光如毒蛇般在我身上游走,最后锁定在我后颈的位置,“只是这身上藏着的秘密,可比雪景有趣多了。”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青铜哨直取我的咽喉。蝉衣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挡,银铃撞出尖锐的声响,铃舌擦过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殿下快走!”蝉衣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间的银铃疯狂撞击,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我看着她眼中与陈砚如出一辙的倔强,又想起祖父实验室里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穿着玄色斗篷的年轻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罗文嘉的笑声混着马蹄声传来,震得我后颈的玄鸟胎记突突直跳,仿佛有团火在皮肉间燃烧。
“想走?”罗文嘉抬手示意,侍卫们立刻呈扇形包围过来,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九皇子后颈的玄鸟纹,与镜渊的开启之法息息相关,如此重要的‘钥匙’,本督可不能让你弄丢了。”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我最后的侥幸。原来从穿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为了这场阴谋中的关键棋子。
蝉衣突然扯下颈间的火齐砂吊坠,八棱晶体在掌心发出刺目的红光:“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秘密?”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镜渊的反噬,第一个就会要了你的命!”吊坠的红光与我怀中的火齐砂遥相呼应,巷子里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时空即将在此处撕裂。罗文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握紧青铜哨,却在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两短,正是陈砚和我约定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