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的燕赵大地中部,有一颗低调却璀璨夺目的明珠——蠡县。它恰似一幅被悠悠岁月精心勾勒、雕琢的绝美画卷,静静承载着数千年厚重的历史沉淀与浓郁的人文底蕴,在历史的长河里散发着独有的光辉。
蠡县的历史,宛如一部气势恢宏的史诗。遥想黄帝颛顼划分九州、划定疆界之时,这片土地便已拥有了独特的地名建制。历经无数个春夏秋冬的洗礼,唐时设置蠡州,明代又改名为蠡县,其历史发展脉络清晰连贯,源远流长。这里,是春秋名相鲍叔牙的诞生之地,千古传颂的“管鲍之交”,淋漓尽致地彰显着古人那广阔的胸怀与深厚真挚的情谊,已然成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不朽典范。战国时期,孟尝君在此广纳贤才,那句“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生动地道出了此地热情好客的淳朴民风,以及人才纷至沓来、汇聚一堂的繁华盛景。
潴龙河悠悠然从这里缓缓淌过,潴龙河大堤(千里堤)之上,杨柳郁郁葱葱,碧草如柔软的毛毯般铺满堤岸,大堤蜿蜒曲折、起伏绵延,恰似一只巨龙静静蛰伏,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勤劳的村民,世世代代秉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在这片饱含希望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建功立业,留下了一段段令人悲欢离合的故事。
距离千里堤十二里开外,有一个村庄,村里的居民大多都姓刘。相传,最初是刘家的老哥仨率先来到这里,扎根立村、盖起房舍,后来,又陆续有几户外姓人家搬迁至此。就这样,小村落逐渐发展成了一个拥有千余人口的热闹村庄。
村子临街处,有一户姓王的人家。破旧不堪的栅栏门,五间好似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土坯房,院墙是用土堆砌而成的,由于年深日久,缺乏修缮,再加上风吹雨打,不少地方都已经坍塌,显得破败又荒凉。
走进院子,地面坑洼不平,杂草肆意丛生。角落里,胡乱堆放着一些早已废弃的农具,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它们和这破旧的院子一同,无声诉说着往昔的岁月。屋檐之下,几缕纤细的蛛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更给这个院子增添了几分萧索与荒凉之感。虽说这房屋简陋破旧,家中一贫如洗,但这家的男主人,年轻小伙王子晨,却生得高大魁梧,五官端正,胳膊修长、双腿健硕。他干起农活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扣坯、烧窑,样样精通。当年,他还在全乡扣坯比赛中拿了第一名,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后生。王家的老人早已离世,只留下他们兄弟姐妹三人,子晨作为家中老大,今年不过23岁,本应是青春正好、无忧无虑的年纪,然而父母的双双离世,让他过早地饱尝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
在他12岁那年,弟弟10岁,妹妹年仅5岁,父亲离世,整个家的重担便落在了母亲玉翠一人的肩头。一家老小的吃喝穿戴、日常花销,哪一处不需要钱呢?玉翠日夜操劳,生产队集体劳动,成年人劳动一天记10分(1工),不满18岁只能记半工,粮食是按照工分来分配的。他们这个四口之家,就只有他和母亲挣工分换粮食。那时候,庄稼收成全靠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的年头,还能多打些粮食;可要是赶上灾年,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收获却寥寥无几,种下去的粮食,收回来的还不够塞牙缝,一年的辛苦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孩子们渐渐长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越来越大。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每天一睁开眼,饥饿就如影随形,白天饿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为了填饱肚子,他们掏鸟蛋、挖野菜、摘青杏,但凡能吃的东西,都一股脑往嘴里塞。到了晚上,常常饿得难以入眠,连做梦都在吃饭。玉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背地里不知偷偷流了多少眼泪。丈夫临终前曾叮嘱她,一定要把三个孩子养大成人。看着家里分得那点粮食,她怎么舍得吃呢,都偷偷省下来留给孩子们。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丈夫的遗愿,再苦再难,也要把这个家撑下去。于是,她每天都拼了命地干活,可自己却吃得极少极少。
“娘,你怎么不吃呀?就吃这么一点,哪有力气干活呢?”子晨看着母亲日渐憔悴消瘦的面容,满心关切地问道。
“儿呀,我不饿,倒是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得多吃点。以后家里要是有个大事小情的,还得靠你多照顾弟弟妹妹呢。”玉翠说完,连忙扭过头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好在子晨没有瞧见。
由于长期过度操劳,又营养不良,玉翠终于病倒了。她咳嗽不止,甚至开始吐血,被诊断患上了痨病。子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赶忙请村里的赤脚医生来诊治,吃了好几副中草药,却收效甚微,母亲的病情反而愈发严重了。看着母亲那毫无血色、苍白的脸庞,瘦得皮包骨身躯,子晨背地里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子晨啊子晨,爹已经走了,难道还要再失去娘吗?不行,我一定要救她,一定!”
他心急如焚,一路狂奔到二叔家。还没跨进家门,便带着哭腔大声呼喊:“二叔、二婶……”“吱呀”一声,门开了,他“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眼中写满了悲伤与哀求:“叔、婶,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她病得太严重了,我不能没有她啊!”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拽住二叔的衣角,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二婶见状,急忙放下手中正忙活着的活计,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心疼与关切:“孩子,快起来,别这样,有啥事咱慢慢说。”
“我娘吐血了……”子晨泣不成声,哽咽着诉说着母亲的病情。
听完子晨的哭诉,二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唉!我苦命的孩子呀,不是叔婶不想救你娘,实在是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呀。”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叔,走到炕角,搬开上面的被褥,从炕席下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又一层地打开包裹着的油纸,里面是一沓钱:“我这里就只有50元钱了,你拿着吧,或许去保定能救救你娘。”
子晨千恩万谢,声音颤抖地说道:“叔、婶,等我以后日子好过了,一定把钱还给你们,我替娘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说完,“咕咚”、“咕咚”,接连磕了两个响头。
他又挨家挨户向乡亲们借了些钱,好不容易凑足了100元,这才匆匆回到家中。
“娘!你的病有救了,你看,我筹到钱了,咱们这就去保定看病。”他一进家门,就兴奋地冲着母亲喊道。玉翠在朦胧中听到儿子的声音,缓缓睁开黯淡无光的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体虚弱得厉害,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又倒下。子晨赶忙在母亲身后塞了一个枕头,让她勉强坐定。玉翠握住儿子的手,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儿呀,用……不……着……了,娘……的……病……娘……心里……有数。”子晨只觉得心如刀绞,母亲的手冰冷梆硬,就像冰块一样。只见她,面色枯黄如纸钱,颧骨高高突起,嘴角残留着血沫,身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他再也忍不住,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娘啊!娘……”他的哭声惊动了弟弟子涵和妹妹子欣,两个孩子也跟着大哭起来。“儿呀……莫哭……晨儿……我……死……后……一定.....照顾好……弟、妹……涵儿……欣儿……一定……要听哥……的话。”玉翠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带着满心的遗憾、千般不舍万般不甘,闭上了眼睛。
“亲娘啊!……娘……娘……”兄妹三人抱头痛哭,哭声撕心裂肺,响彻整个院子。三天后,在叔婶和乡亲们的热心帮助下,才料理完母亲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