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夜抓小偷

烧窑是个耗时良久的活儿,从点火燃烧到出窑,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子晨抓住这段空闲时间,打算去筹备盖房要用的檩条和椽子。他记得村支书曾说过,村边沟渠上的杨柳树要出售,便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书记在家吗?”子晨站在书记家门口,敲敲门扬声问道。“在家,进来吧!”屋内传来书记的应答。推开门,只见书记悠然地坐在桌旁,二郎腿一翘,正慢悠悠地品着茶。他身形微微发福,身上穿着一身略显讲究的衣裳,头发已然花白,脸上挂着一副看似和善的笑容。

“我想买些杨柳树做檩条,您看行吗?”子晨客气地询问。“哎呀,这事儿可不好办呀,村长也想买呢。”书记说着,眼睛往子晨手里瞟了瞟,一脸为难的神情。子晨心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从兜里掏出两条好烟,小心翼翼地塞进书记手中,陪着笑说:“还请您多多关照。”“哎呀,咱俩谁跟谁呀,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书记嘴上假意推辞着,手上却麻溜地把烟收了起来,然后点头答应道:“好说,好说。不过,村长要挑头遍,他挑完了你才能挑。”“好嘞。”子晨应道,心里却不是滋味。

从书记家出来,子晨满心愤懑,忍不住嘟囔道:“一个小小的村官都这么贪婪,当初说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都跑哪儿去了。呸!真是个贪官。”说罢,一口老痰吐在了门口。

第二天,子晨跟在村长身后,在沟渠边挑选杨柳树。村长优哉游哉地先挑了头遍,子晨只能在后面挑剩下的,两人各自做好记号。

时光匆匆,秋天转瞬即逝,农作物都已收割完毕,到了刨树的时候。这天子晨喊上弟弟子涵、二叔,还有子轩,拉着平板车来到沟渠伐树。金风习习,暑期消失的无影无踪,甭提多舒坦了。经过一夜的睡眠休息,每个人浑身都充满力量。

开始锯树了,两人双手稳稳握住大锯两头把手,平着地面,从树根处开始锯起。锯树前,先确定好树倒下的方向,如果四周空旷无物,那树往哪倒都无妨;可要是有障碍物,比如电线,就得想办法让树往另一边倒,以免砸到电线。锯树时,先在树要倒的方向,用锯子锯一锯,再拿斧子砍出一个缺口,这样能防止树倒的时候被卡住。接着,再去锯另一边,边锯边用斧子砍大锯口,不然锯子容易被夹住。另外两人则在一旁拽着绑在树上的绳子,等锯到两道锯口快要汇合时,锯树的两人便迅速扔下锯子,飞奔过去,四人齐心协力拽绳子,在众人的吆喝中,大树轰然倒下。正所谓树倒气死主,树立着的时候不觉得大,等倒下了才发现竟如此粗大,众人都忍不住发出阵阵赞叹。稍作休息后,大家便按照檩条的尺寸,把树截成一段段的,力求物尽其用。

有一天锯树时,发生了一场意外的闹剧。只见一棵杨树上有一个硕大的喜鹊窝,旁边两只喜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气势还挺唬人。

“哥,你说这两只喜鹊会不会啄我们呀?”子涵看着喜鹊,有些胆怯地问道。

“喜鹊可凶了,去年夏天小永用弹弓打死了一只小喜鹊,结果被大喜鹊群起而攻,脑瓜皮都被啄肿了。”子轩也在一旁附和道。

“怕它个球!我们这么多人呢。”子晨嘴上说着不怕,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但还是率先拿起了锯子,“刺啦.....刺啦.....”锯子在树干上飞速移动,不一会儿,杨树就被锯倒了,鸟窝也跟着滚落下来。这下可把喜鹊给惹恼了,它们扑棱着翅膀,尖叫着,不顾一切朝着子晨俯冲下来。子晨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一边抽打着,一边转着圈跑。

“哎吆!”谁也没想到,子晨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一头磕在了木头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洒在地上。

众人见状,顾不得喜鹊,七手八脚赶紧把子晨送到医院,急救室中医生经过简短的询问了解病情,便开始了紧张的治疗:消毒、清创、缝合。三人在外面焦急地踱着。步伐木工作只能暂时搁置。三天后,子晨感觉伤口好些了,不顾大家的劝阻,又毅然加入到紧张的伐木工作中。好在没过几天,所需的檩条就备齐了。

第二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子晨带着弟妹开始出窑,把烧好的砖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一起。

一天清晨,子晨像往常一样来到窑边查看,却惊讶地发现,码在窑边上的砖似乎少了一些,仔细一看,地上还有车辙印。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一定有人偷砖!

“子涵,有人偷砖。”子晨赶忙把子涵叫过来说。“哥,那咋办?”子涵焦急地问道。“咱们来个守株待兔。”子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晚上,兄弟俩早早来到窑边,各自找好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夜晚,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洒下银白的光辉,四周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午夜时分,一条黑影推着独轮车,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这人头戴一顶旧毡帽,把五官遮得严严实实,上下一身黑。黑影左右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地来到砖垛旁,伸手就要装砖。说时迟那时快,子涵像一只饿虎,猛地扑了过去,一下子把黑影压在身下。黑影拼命挣扎反抗,子晨也迅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把黑影彻底控制住。借着一根火柴的微弱光芒,他们看清了黑影的模样,原来是村东头的乔老六,子晨知道他是个光棍汉。

面对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乔老头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磕头赔罪:“大侄子,我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你们的砖,饶了我吧。”子晨见状,赶忙把乔老头扶了起来。

“乔叔,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干啥呀?”子晨轻声问道。

“大侄子,我想……垒个鸡窝,用……用点砖。”乔老头慢慢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满脸羞愧。

“你就明说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子晨说着,双手抓起砖,“叮当……叮当”,不一会儿就把车装满了。

“乔叔,够不够?”子晨关切地问。“够,够了。”乔老头连忙应道。

“哥,你这是干啥?”子涵一脸不解,伸手就要把砖卸下来。子晨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乔老头一把年纪了,生活不容易,况且垒个鸡窝也用不了多少砖,就给他点吧。”

“就你大方,咱爹娘死得早,这些年谁可怜过咱们呀!”子涵心里有些委屈,抢白了大哥几句,在一旁生起了闷气。这时,乔老头走过来,嗫嚅着说:“大侄子,让……让你为难了,砖……砖我不要了。”

“乔叔,你尽管拿去,没事儿。”子晨笑着说。“那谢谢大侄子,谢谢大侄子。”乔老头千恩万谢,蹒跚着推着车走了。“哼,穷大方!”子涵愤愤地转身离去。只剩子晨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