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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墨夜幽光

子月中浣,国安局网络安全中心的钢制大门在亥初刻无声滑开,林远的剪影被门禁系统的红色光束切成两半。他抬手按在虹膜识别区,指腹触到面板上细密的云雷纹暗刻——那是仿照商周青铜器蚀刻的防滑纹路,据传能扰乱电磁窃听。藏青色防辐射服的拉链拉至喉结,半旧的国安局工作牌穗子在空调系统的低频嗡鸣里轻轻晃荡,穗尾的银线在量子终端的幽光中若隐若现,像极了祖父案头那支用了三十年的狼毫笔。

“墨子七号”终端的幽蓝指示灯在防辐射玻璃柜中明明灭灭,如深海里漂浮的萤火。林远解下腕间的青稞银镯,镯内侧“长乐未央”的刻字在冷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柜中悬浮的量子密钥芯片形成奇妙呼应。芯片表面的光路图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轨迹流转,忽然在某一刻出现细微卡顿,像古琴弦上划过的错音。他的指尖在量子防火墙操作界面轻轻敲击,袖口滑落,露出工作牌上“网络安全专家”的烫金字样,穗子扫过键盘,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案头的狼毫笔斜倚在青瓷笔洗里,笔尖沾着未干的徽墨,旁边是临到一半的《周髀算经》,朱砂笔在“盖天说”篇划出重点:“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林远的目光从古籍移向终端屏,数据流曲线突然泛起毛刺,像平静水面被投入细沙,荡开细碎的涟漪。他的眉心微蹙,腕间银镯与键盘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惊飞了砚台上停驻的小飞虫。

“第三实验区数据流异常。”机械女声在静谧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林远的手指在屏上划出复杂轨迹,调取十七层加密日志,防辐射服的拉链发出“嘶啦”声响,惊落了《周髀算经》扉页的银杏书签。日志条目在屏上滚动,直到定格在“21:47 量子密钥波动”,旁边巡检员的签字模糊不清,像被水洇过的墨迹。

通风口突然传来极细的“簌簌”声,像春蚕啮叶。林远抬头望去,金属栅栏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在终端屏的幽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斑。他起身调整监控摄像头,指尖触到外壳的温度——比室温低了两度,像是刚被某种低温设备触碰过。监控画面里,本该对准量子密钥芯片的镜头,此刻正以112度角斜斜指向墙角,镜头边缘映出半片防辐射服的衣角,那是标准安防视角绝不会出现的偏差。

“陈默数字钱包关联申请通过。”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林远的视线从摄像头移向终端屏,陈默的讣告照片在屏上弹出。铂金领带夹在镜头下泛着冷光,菱形纹路工整得近乎偏执,与三小时前实验室监控中工程师佩戴的款式分毫不差。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将两张图像重叠,领带夹的反光在镜片上投下菱形光斑,恰好遮住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防辐射服的袖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的旧疤——三年前在青海追捕黑客时,被电磁脉冲灼伤的痕迹。林远抄起案头的青瓷茶盏,凉透的碧螺春在杯中荡起涟漪,叶底沉在杯底,像幅水墨小品。他忽然注意到茶盏边缘沾着极细的银灰色粉末,与今早实验室地板上发现的痕迹相同——那是纳米级石墨烯材料,本应只存在于生物实验室的培养皿中。

终端屏上的数据流突然暴涨,128个光点以非对称加密的轨迹向暗网节点跳跃,像被无形的手抛洒的星子。林远的手指在屏上划出太极图案,试图用传统加密算法对冲,却见光点如活物般闪避,在屏上留下淡蓝色的尾光,像夜空中飞逝的流星。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周髀算经》竹简拓片,忽然在“阴阳之数,日月之法”几个字上顿住——此刻的数据流轨迹,竟与古星图中的二十八宿排列暗合。

砚台里的墨汁已有些许凝结,狼毫笔的笔尖滴下一滴墨,在工作日志上形成小小的圆斑。林远望着那滴墨,忽然想起女儿用手指蘸着果酱在玻璃上画星星的模样,笔尖在“异常数据流”后画了个问号,旁边标注:“陈默数字钱包地址匹配中”。陈默,那个三个月前因心脏病发去世的科技大亨,此刻他的数字钱包正以诡异的频率在暗网活跃,交易哈希值像条滑不留手的银鱼,在区块链浏览器上跳跃三次后,最终锁定在某个匿名节点。

通风口的“簌簌”声再次响起,这次夹杂着极细的电流声,像某种加密信号的韵律。林远起身走向第三实验区,防辐射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粒银灰色粉末。悬浮柜中的量子密钥芯片正在旋转,表面的光路图突然分裂成十二瓣,每瓣都映出他皱眉的倒影,像极了古籍中的十二章纹。他忽然注意到芯片边缘有极细的划痕,呈螺旋状,与三个月前陈默办公室被盗时保险柜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女儿的来电显示跳出。林远按下接听键,掌心的纹路在屏光下清晰可见,虎口处的薄茧是常年握笔抄经留下的。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混着女儿未说完的话,突然转为刺耳的忙音。他看着手机屏幕,信号格从满格骤降至空白,像被人一把扯断的琴弦。而终端屏上,暗网交易界面悄然弹出,128个数据碎片正在“幽灵市场”上流转,每个碎片边缘都泛着与石墨烯粉末相同的荧光。

更漏声从山脚下隐约传来,林远的工作日志上多了几行小楷:“摄像头偏移0.2秒,气流异常含生物电信号,陈默钱包地址异常活跃。”笔尖在“异常”二字上顿了顿,添了个小小的卦象——那是他少年时跟祖父学的“水山蹇”卦,象征险阻与智慧并存。便签纸边角卷起,露出背面女儿画的简笔画:爸爸戴着工作牌,旁边是会发光的芯片,还有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那是女儿心中的“数据精灵”。

终端屏突然闪烁,量子防火墙发出低频警报,像古琴弦断前的颤音。林远的手指在屏上快速滑动,调出实时监控画面,却发现第二实验区的门禁系统正在自动解锁,金属门扉无声滑开,露出走廊里晃动的白大褂衣角——本该在子夜锁门的实验室,此刻却有人影闪过,脊背挺直得像根标尺,与监控中已故工程师王工的姿态分毫不差。

墨汁在砚台里晕开,狼毫笔的笔尖垂落,在工作日志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林远望向窗外,梧桐山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实验室的冷光在玻璃上投下他的倒影,与监控中闪过的白大褂身影重叠,像一幅被量子效应扭曲的镜像。他忽然想起苏晴说过的话:“每个数据碎片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每片雪花都有独特的纹路。”此刻,这些携带机密的“雪花”正飘向暗网深处,而他手中的“放大镜”,却在关键时刻出现了裂痕。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梧桐树梢时,林远的机械表指针停在23:59,秒针恰好指着12点方向。他戴上手表,表链扣住手腕的瞬间,听见通风管道里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某扇暗门悄然闭合。而实验室的角落,那台角度异常的摄像头正在缓缓转动,镜头重新对准量子密钥芯片,却在画面边缘,悄悄摄入了半片银灰色的鳞片——那是防辐射服上绝不会出现的装饰,却在此刻,为这场静默的数字保卫战,埋下了第一枚带毒的棋子。

寒夜将尽,密钥仍在悬浮柜中旋转,表面的光路图渐渐恢复平静,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节点,分裂出128个细小的光斑,像散落在夜色里的萤火虫,带着机密向更深的黑暗飞去。林远望着终端屏,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中,袖口的国安局工作牌穗子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粒银灰色粉末,在晨光里微微发烫,像揣着几颗沉睡的星子,等待在某个黎明,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墨夜的幽光里,狼毫笔的笔尖在《周髀算经》的空白处落下,写下“幽光迷径”四字,墨痕在冷光中渐渐风干,如同这个深夜里发生的一切,终将成为某个巨大谜团的开端。而林远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等待他的不仅是新的朝阳,还有国安局即将拉响的红色预警,以及那个藏在数字迷雾中的神秘组织——黑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