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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睿智破僵局

或许是大峡谷里坡深、村稀、人少的缘故,户与户之间、村与村之间看似散漫,零落,稀稀疏疏,但真要遇上事儿,那就是一街一村人的事儿,一沟一峡谷人的事儿。大家相互帮衬接济,喜乐共享,愁苦共担,那情感就是一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或许是太熟悉了,各家各户谁是谁的长辈,谁是谁家的亲戚,谁家在外村外乡有啥亲戚朋友,邻里之间都能顺口背出来。

我有个老姨奶,抗战前期为了逃避战乱,从山的前面姚村嫁到了西乡坪区的漏子头村。小时候每逢过节去看望她,走到郭家庄歇脚时,就会有人从家里出来,问询去谁家走亲戚,然后端出一碗水来,让我们解渴。我回答说去德金家(我姨奶儿子的名字),对方当即就会猜中,你们是山前他姨家的人吧?再往前走走,到车佛沟村时,一说是山前姚村西牛良村来的,他们便向露子头村的方向喊道:德金!德—金—来亲戚啦!声音浑厚,响亮,悠长,满沟里的人都能听到。山里人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提醒主人有客来访,做好接待。等我们又走了十多里山

路,才走到姨奶家的大门口。走进姨奶家的院落,扑鼻的饭菜味早已从饭棚(厨房)里飘出来。由此可见,山乡人家坦诚质朴的情感,涵养出了那份难得的和睦。

谷文昌完完整整传承着山乡人的淳朴厚道,与人为善,无私奉献,并以此积累了丰厚的人脉。在他成为党员之后,这些人脉潜移默化为良好的群众基础。从担任村农会主席、区农会干事,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七区副区长,谷文昌内心十分清楚:依靠谁、相信谁,才能做好工作。换一个角度说,你只有站在群众的立场,从群众的利益出发,去思考,去工作,他们才会对你信任,给你支持。

1945年的新春时节,为贯彻执行上级指示,与剥削群众的地主富农展开阶级斗争,发动群众开展反奸斗霸运动。平常被压迫被剥削惯了的一些穷人,胆量小,碍于面子,不敢站出来诉苦说理;一些群众与地富奸霸沾亲带故,怕得罪亲戚,毁了邻里关系。原本和谐的局面,反倒成了开展工作的障碍。这为刚刚提升为第七区区长的谷文昌出了一道难题,就连区公所所在地的西乡坪村也面临着工作僵局。

西乡坪村地势平坦,临河靠山,交通便捷,是整个大峡谷的商贸集散地。从这儿向北可通任村古镇,过漳河,进燕赵,入津京;向西可翻山越岭,经上党到三晋;向南可翻越鲁班豁口,过安阳入山东。依靠这样独特的地理优势,许多商户人家从种田改为经商。从山内采购当地土特产品向山外经销,然后再从山外购回山里人常用的生活用品,与当地人进行买卖交易。一些懂经营善管理的,或一些走捷径财运通的商户,日积月累聚财聚气,成了富户人家,在村里形成权势,成为说话算数的人。

谷文昌起初对西乡坪的了解,也只是知道这个村有几户富裕人家,但具体都是谁家,富裕到啥程度,心里没谱。在他干石匠活儿期间,尤其在担任区农会主席、副区长这段时间,他对西乡坪村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以谷文昌掌握的情况,西乡坪村家底厚实,在村里说话算数的大户有10家。他们把控着村里的财富,看到谁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便使出各种招数排挤欺压,直到把人家整垮弄翻,严重影响了当地的集贸秩序和村里的和谐局面。

区委区公所在西乡坪村成立后,对这种势力不断打压,形势有所好转。这些大户人家表面上做出顺从的样子,在减租减息、支持抗战方面有所行动,实际上,他们在暗处互相通气,默契配合,对区委工作开展十分不利。谷文昌毕竟在这条大沟里长大,与当地一些群众和各界人士有多方面接触,他在走访摸底中了解到,这10户富裕人家并不都是那么亲密无间,他们也常常因为经营而产生利益冲突,发生不少纠纷矛盾,这些信息让谷文昌找到了突破口。

谷文昌先从平常与自己有交往,倾向解放,认可共产党抗日的几户人家入手,给他们讲国情,讲政治形势,动员他们减息减租,向抗战做贡献,并把他们的表现记录在册,帮他们找退路、谋出路。这些富户人家大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人物,对山外的形势局面也有所了解,经谷文昌这么一点拨,便不再与其他富裕大户为伍,向共产党这边靠拢。其他几家大户,看到自己的同盟转了风向,原有的局面难以维持,再硬顶下去恐怕要被作为重点斗争对象,只好明哲保身,放弃把控。

僵局被打破,七区区委区公所掌握了把控局势的主动权,为开展各项工作清除了障碍。他们以西乡坪村的做法为抓手,迅速向全区推广。那些日子,谷文昌像当年走村串户做石匠那样,背着铺盖卷儿,提着简单的行李,在大峡谷的村落里来回走访,了解村情民情,倾听穷人诉苦申冤,动员鼓励群众勇敢站出来,以村公所农会为依靠,与剥削压迫穷人的恶霸地主、富农做斗争,让人民群众当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