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剥削压迫穷人的恶霸地主、富农做斗争,固然重要,但斗争的目的是什么?围绕这个话题,谷文昌在思考,怎样才能让山区群众衣食无忧,过上想要的日子。山区土薄石厚,耕地少,即使从富户人家手里斗争出来土地,也不会让广大群众立刻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更何况西乡坪区的那些地主富农,手里也就是有几十亩土地就不得了,不像山前林县城周围的那些大地主,手里一攥就是上百亩耕地。据说,林县城西的桑园村有个大地主,从家出来往县城走,不用踩别人家地边就进了城,这就等于说从家门口到县城间的这块地方都是他家的土地。山里头土地少,就要想土地少的办法。
这时,1944年12月7日的一张《新华日报》吸引了谷文昌。这张报纸刊登的消息标题为《养蚕能手申九华老先生》,文中介绍了林北县养蚕能手申九华数十年如一日投入养蚕事业,成为太行区唯一养蚕人的事迹。文中还介绍了申老先生因为养蚕为抗日做贡献,光荣出席太行区第一届群英大会,受到太行区领导,如李雪峰、戎伍胜等人接见的经过。谷文昌与申九华因为工作关系有过接触,只知道他是七区桃花洞村的养蚕能手,在附近村里颇有名气。谷文昌几次想拜访他,都因为其他事情未能成行。为了进一步了解养蚕技术,他在去桃花洞前,特地到北湾村养蚕户魏二妞家诚心讨教。
魏二妞在北湾村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家里人口多,劳力少,魏二妞就凭着一股倔劲儿,田里忙忙,家里忙忙,还一直想方设法学技术搞养殖,并在养蚕方面掌握了娴熟的技术。谷文昌通过熟人打听到,魏二妞不仅会养蚕,而且手里还存着不少蚕种。这无疑会为将来推动山区养蚕业起到很大作用。但养蚕知识和蚕种在人家手里攥着,人家肯不肯给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天,魏二妞如往常一样,做完家务活后匆匆向村北的一块待锄的田里赶。魏二妞因为这两天忙着去坡上采桑叶,把田里锄草的事耽搁在了后面。在路上,她还估摸着那块田里的草已经荒得不成样子了。到了田头,魏二妞二话不说就拉开了锄头,弯腰时才发现土是松软的,草被锄掉了。魏二妞心里有些纳闷,明明记得没来锄,这满地的草咋会没了?是谁锄错了地,还是草会飞了?
谷文昌提着锄头从庄稼地里钻出来,一边擦着汗,一边开玩笑地说:“老嫂子,借你家的地来活动活动筋骨,你不会怪罪吧?”
魏二妞愣了一下,才看出是谷文昌。“你不是南湾村的那个谷石匠吗?”魏二妞说出口了,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是谷区长啊,你不在区里忙正事,跑到这里来锄地,这事儿你也管?”
谷文昌说:“我倒也不是闲来没事帮你家锄地,主要是有事想求老嫂子帮忙。”
魏二妞也是个爽直人,见谷文昌态度这样真诚,就猜着他有事:“我也不称你区长了,说吧兄弟,有啥事?”
谷文昌就蹲在地头,一边用石片刮着锄头上的土,一边把号召全区群众养蚕的事儿,给魏二妞说了一番。魏二妞听了后,觉得这是为大家谋利益办好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在谷文昌的问询下,魏二妞把自己养蚕的经历讲了出来。
还是六年前的一个秋天,魏二妞到坡地上去摘豆角,偶尔看到有三只青色的山蚕在树枝上趴着。魏二妞如获宝贝,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弄回家,用心蓄养。那三只青色的山蚕像懂得主人心思似的,在第二年春天一波一波地生产,蚕生蚕发展成了一大群,蚕种达到60多斤,到了秋天时已经增至500多斤。这让魏二妞对养蚕有了信心。她一边用心培养蚕种,一边总结经验。到了第五年的秋天,养蚕已达到1300斤。蚕种成为魏二妞家对幸福日子的一大寄托。
为了更好更快地壮大养蚕,形成规模,魏二妞先是与西乡坪区竹林村的陈刚则合作养殖,共获得蚕种4100斤。后来她又听说桃花洞村的申九华对养蚕技术颇有造诣,就专门找到桃花洞村,与养蚕高手申九华合作养殖,当年就获得蚕种6000斤。魏二妞还从申九华那里学到了更多养蚕的技术,回来后在北湾村精心蓄养,成为西乡坪一带有名的养蚕能手。
听了魏二妞的讲述后,谷文昌深为这位山乡妇人执着养蚕勤奋学习的精神所感动。谷文昌鼓励魏二妞说:“眼下战事不断,穷人遭罪,光靠种那几分地,也改变不了穷日子。你这几年在养蚕方面有成熟的技术,应该趁着上级号召生产自救的这个机会,把养蚕技术给大家推广传授一下,为穷苦人做一件好事,等将来革命成功了,给你记上一大功。”
魏二妞亮着嗓子笑了笑说:“咱可不图啥功啥名,咱都是从苦水里泡大的,谁不知道穷日子是啥滋味。区长您发话,让咱咋干,咱就咋干。”
有了魏二妞的支持,谷文昌心里轻松了很多,他抓紧时间往桃花洞村赶。
桃花洞村地处大峡谷西边的深山里,山路狭窄,树木茂盛,村落隐秘,如一处世外桃源。这里有一处自然溶洞,一年四季如春。更为奇特的是,自然溶洞口有几株桃花,每到三九飘雪时节吐蕊开花,寒香四溢,成为当地一大奇观。
传说,北魏丞相高欢当年从邯郸败逃,一路向西,走进太行山。在桃花洞屯兵避难时,正值寒冬,高欢望着洞外飞雪,问军师何时动兵。军师说,春暖花开时为吉。高欢心急,一日派一个兵卒出洞探视一次。兵卒每次回来都如实汇报,结果都被斩杀。第九日派出的士兵出洞后看到满山遍野尽是冰雪,便想着如实禀报也是死,说谎也是死,不如我禀报洞外已春暖花开,临死也落个嘴上痛快。岂料高欢听那士兵禀报后甚是兴奋,立刻命令军师整装出发。说来也奇,高欢率兵刚走出洞口,就看见有几株桃花傲立枝头迎风招展。高欢视为大吉,仰天长叹:“天不灭我大魏!”坊间传成故事,说上天怜惜苍生,担心高欢再杀无辜,才令桃花仙子破戒越规,在三九寒天盛开桃花。桃花洞村因几株桃花奇观而名扬山外,时至今日,不断有一些好游之士,千里迢迢赶来此地探奇,以饱眼福。当地村人借机开发旅游,增加收入。
谷文昌所在的西乡坪村,离桃花洞少说也有十多里地。小时候就常听大人们讲高欢、讲桃花洞的传说,稍微长大些才对桃花洞村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原来那地方不光有三九寒天桃花开的奇景,还有山林果木、桑柴、药材。真正听说桃花洞村人会养蚕,还是他当区农会干部时,到桃花洞村为八路军筹集战备物资才获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