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马的长啼,将熊侣从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解救出来的。他走出宴会厅,看到登基大典时那个披着彩衣的壮实黑马,正被侍卫牵着路过。奇怪的是,该马来到宴会厅的门外,看见伫立在台阶上的熊侣,突然像天神派来接济他的一样,长鸣一声,四肢缓缓跪在他面前,好像邀请新君骑上去。熊侣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它,吩咐侍卫道:“这匹御马,不谷喜欢,你赶紧将它养在华贵而舒适的厅堂里,夏天让它睡清凉的席床,吃美味的枣肉。”

熊侣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它,吩咐侍卫道:“这匹御马,不谷喜欢,你赶紧将它养在华贵而舒适的厅堂里,夏天让它睡清凉的席床,吃美味的枣肉。”

熊侣正说着,文武百官却目瞪口呆的跟随了过来。

侍卫行了礼正欲离去,熊侣又目中无人、急不可奈地添补一句:“还有,还有,你每天还得给它披上华丽的锦锻。”

看着侍卫牵着黑马领命而去,熊侣若无其事地吩咐侍卫扶他坐上彩车,径直命令车卫回到后宫。

“人不如马,悲哉!”

“大王是不是酒喝多了?”

“唉,还是一个玩心很重的轻狂年少者,需要历炼!”

文武百官听闻熊侣的荒诞之举,纷纷来到宴殿门口跷首相望,众口哗然。

登基大典结束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没完没了的琐碎事情,将熊侣牢牢套住。他这才明白,登基大典虽然给了他天下最高规格的仪式,这是一种王者的荣耀,更是一种王者的象征,这也是他从父王手中接下楚国大任的真正体现。但成为新一代的楚王,也意味着从此以后,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起床上朝,上完朝还需要批阅一堆奏章,每天光是处理这些奏章都需要花费他大量的时间。

“大王,您该起床洗漱,准备上朝了!”樊姬摧他起床的声音,成为她每天的必修课。似乎,她不是本王的爱妃,而陪伴在本王身侧的,只是一个爱叨叨的老妈子。

周而复始,这些枯燥而繁琐的事情,不仅大大考验着熊侣的耐心,还大大消耗着他的脑子。更有甚者,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史官和言官盯着,稍微有一些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举动,都可能被谴责。

比喻说在登基大典的答谢宴上,他借养马事件逃离宴席的那一点点自主,后来还被史官和言官揪住不放,拿来论事儿。史官说:“大王,您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理当谨慎又谨慎,慎重又慎重……”

“直言吧,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

“诺!”史官行了大礼,话锋一转,“大王登基圣典,也是全楚瞩目的日子,更甚者,则是各国诸侯暗中窥视、寻找破绽伺机施展各轮阴谋之时,您怎么能在宴席之上不辞而别呢?”

“是啊,大王,如果人不如马的事情传到诸侯他国,他国国君会如何看待?”言官话不多,却字字透着狠劲。

“怎么看,大不了说不谷年轻不懂礼数,干他国他人何事?”熊侣强烈压抑着即将冲冠的怒气,“难道说本王连一匹马都喜欢不得么?”

“年轻不懂礼数,玩物丧志,这些,这些可正是他国找到攻打我楚的破绽啊!”史官与言官痛心疾首。

“滚,在本王没举刀之前,请立即给我消失!”真是斜门了,本王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我年少好欺!

“是,是!”史官、言官吓得屎滚尿流,连爬带滚地直到门口,才直起腰身,对熊侣鞠躬道,“大王,多有得罪了!可我们,也是为了楚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望着他们惶恐的身影一溜烟地消失,熊侣陷于自己的深思之中。

其实,宴席间,他装聋卖傻吩咐侍卫善待黑马,借机金蝉脱壳从公子仪和公子燮的邀功请赏中逃离,同时逃离的,还有老太师潘崇带给他的血辱记忆。

那段铭刻在他心中,深深影响他人生记忆的事件,横亘在同样宠他、爱他的父王与祖君之间,但惨剧的发生,却与老太师潘崇息息相关。

每次祖君楚成王熊恽出征,他的父亲太子商臣,也就是刚暴病而亡不久的楚穆王,都会郑重其事的叮嘱他的爱妃,也就是熊侣的母亲,带着幼小的熊侣去祠堂里上香祷告,为祖君熊恽的平安祈福,为楚国的大获全胜而祈祷。而祖君每次征战回宫,稍稍洗去战争中的风尘仆仆,便会特意叮嘱太子商臣,要带熊侣去祖君的寝宫问安,毕竟是隔代亲,祖君熊恽实在太疼爱熊侣这个孙子了。

沐浴着战场的血雨腥风,祖君即便在逢火连绵的战争中,还惦记着他这个孙儿,可见他是非常重视熊侣这个孙儿的,这也必定会成为父亲商臣太子与母亲商臣太妃的骄傲。

久而久之,只要是商臣妃子曾带他去烧香祭拜了一段时间后,再见到太子商臣,熊侣就会条件反射般张开小小的双臂,撒娇卖萌想尽一切办法,让父亲带他去见祖君。

可是有一次,情况似乎有些反常。无论小熊侣如何耍赖用尽伎俩,太子商臣就是黑着脸不带他去看祖君,还吩咐人去请来他的太傅潘崇,说有要事商谈。

熊侣的要求第一次被父亲拒绝,便哭闹不休,死缠乱打地扑凌在父亲怀里,死活不要宫娥与母亲的管束,母亲气得没办法,想要将他强行抱走:“这孩子,大一岁本应该有大一岁的样子,怎么反倒越来越闹腾起来?”

“我要祖君,我就要祖君!”熊侣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小小的双手像猫爪一样,牢牢抓紧父亲的衣襟,任凭父亲与母亲如何掰扯,就是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