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露的微熹,透过檐角,亮堂堂地投入进来,照在他身作明黄王袍、焕然一新的身上。突然感觉他身负的使命与目标,在丽日的召唤下,已是非常清晰而明了:他,熊侣,作为熊商臣的嫡长子、楚国的王储,虽然年方才十七岁,但在父王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刻,众王公贵族就臣服在他脚下,让他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第22代楚国的王位。实则,而他只有经过今天万众瞩目的登基圣典,才会明正言顺地真正成为楚国的一国之君。

熊侣在御士的护卫下,以不容他人侵犯的王者之态,迎着头戴通天帽、文武百官恭敬的面孔,努力走出父王楚穆王昔日天神般的威仪。

虽然,生于王者之家的熊侣,对于楚宫的建筑与布局,从小便熟稔得如同脚趾,但在被众人包裹的视线里,依旧让他重新体会到了郢都独一无二的神秘气息与壮丽。

整座都城,平面为矩形,由外城和内城组成,外城呈不规则长方形,四周是封闭的土筑城垣,城墙东南有烽火台,外城城垣有东门,大小南门和北门等6道大门。

熊侣迈着王者步伐,在侍卫与礼部官员的拥簇下,首先去祭拜了天地、宗祠,礼部的官员们,身着孝服,在先帝和神庙的牌位前祷告,所有礼乐停止了演奏,陷于默哀。作为一国之王,他熊侣,作为熊商臣、楚穆王的嫡长子,庄严宣告天下,他的大王之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虽是年少英俊,但漆黑的眉宇间稚气未脱,能担当起一国之君吗?”漫长的祭拜礼毕,使熊侣已累得汗衣涔涔,但依旧目不斜视、挺直脊步,迈动着脚步,顺着大小城套筑的布局,从大城的城廓,向小城移动。但他却依旧在万头攒动的人流间,捕捉到了这种不祥的声音。

熊侣很想回头看看,这种不祥的声音到底源于何人。但理智提醒他,整个仪式出不得半点差池,对所有风吹草动,他只能置若罔闻。好在,小城位于大城的东北隅,地形高出大城3米左右,被称之为宫城,即是本王的宫殿所在地。

今天,他熊侣的登基大典,就设在楚都城的宫城。

“恭请王上穿戴衮冕礼服,前往宫殿,接受文武百官跪拜。”礼部官员再次宣告了第二道程序。

熊侣在大太监的扶持下,来到册殿。在迎风飘扬的层层维幔中,他一眼就看到在捧着王冠而立的众多太监与宫娥中,樊姬也浅笑盈盈地迎接着他。

在迎风飘扬的层层维幔中,熊侣一眼就看到在捧着王冠而立的众多太监与宫娥中,樊姬也浅笑盈盈地迎接着他。

熊侣再次张开双臂,重新迎接着繁琐的穿戴。

吾乃九五之尊也!我就是上天认定的楚王!迎着正午耀眼的光芒,熊侣身作大红滚边的土黄色王袍,五彩丝的宫绦,在腰间绾结着攒花,头上佩戴着通天帽的冕带,金灿灿的流光溢彩。

鼓乐与编钟再次奏响喜庆。

正殿内外,早已肃然地站满了文武百官。阳光照射在全副武装的卫士铠甲上,如同鱼鳞般一闪又一闪,煞是威武。仪仗马匹以及彩车彩御辇分列两旁,彩旗高高扬起,迎风猎猎,呼呼作响。

熊侣在仪仗队的引导下,一步步登上大殿,可他眼角的余光,却盯着仪仗队那匹可爱的黑马,挪不开眼,那家伙也颇懂人情地朝他溜转着黑溜溜的眼光。

樊姬看到他的思想又开小差了,颇有些紧张地摇摇头。

还好,新君熊侣终于仪态威严地登上了御殿,端坐在龙椅上。

“吾王万年、万万年!”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跪拜在地,高呼的声音,如同九天雷神,响彻天宇。熊侣接过玉玺,就算是名正言顺的新一代楚王了。

“我楚先王为国鞠躬尽瘁,于公元前613年驾崩。但国无一日无君主,其嫡长子熊侣承天命,继先王遗志登基。”礼部官员诏告天下后,作为楚国第22代国君的熊侣,也发布了赦免条令。

“大王万年!大楚万年!”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震撼大殿,冲破天宇,激起熊侣的万丈豪情。

整个过程,没有彩排,但基本流程礼部官员却早早就与熊侣进行过严丝合缝的对接,接下来,就是设晏把酒答谢群臣,感谢他们对先王肝脑涂地的辅助,以后还得他们肝胆相照地辅助自己这个新王,时时刻刻监督楚王的成长;楚国的繁荣富强,楚国子民的安稳日子,楚国的发展与强大,都离不开他们献计献策甚至牺牲生命!

“为国效劳,为王尽忠,乃臣子本份也!理当万死不辞!”熊侣的太傅公子仪、少傅公子燮,越过众人羡慕的目光,频频向新君举杯。

“新王才华不输老君主,英俊有为,定能继承先王遗志,为楚国黎民谋福!”父王的太傅、老太师潘崇,捋着白须,向新君举杯。

“哎呀,老太师有福之人啊!”公子仪和公子燮,像在人群中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不失时机地向老太师潘崇高举酒杯,“老太师德高望重,不仅令王权贵族敬重,先王对您也是敬慕有加,封王之后,便将他做太子时屋中所有的财物,都如数赏赐给了您,您的福气与品德,令人望尘莫及啊!”

“哪里哪里,太傅、少傅言重了,实在令老夫愧不敢当啊!”潘崇虽然眼珠昏花,但贼溜溜的眼光却盯着新君,“新君主年少英气,锐气勃发,幸哉我楚!定会前途无量,这些都与二人大人的教益分不开啊!”

在举杯交筹之间,熊侣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公子仪和公子燮是在借机邀功请赏吗?他们也暗示本王,应该将他做太子时的财物都分配给他们吗?

否则,自己就不是一代贤君?

可是,公子仪和公子燮,有什么资格与父王的太傅潘崇来相提并伦?要知道,父王的王位,老太师潘崇可是献计献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而自己的王位却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亏得他们还有脸旁敲侧击要封赏!

“是啊,是啊,我们新君宽厚仁慈,定愿不会亏待我们!”公子仪和公子燮,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新君实施道德绑架,而他却不能发作。

这种感觉就像酒过三巡,原本还斯文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喝红了脸,扯掉了冠带帽缨,敞开了衣服,种种谎言、谄媚、吹嘘觥筹交错之间,所谓的真理、梦想、坦诚,终于在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原形毕露。

突然之间,在这最流光溢彩,最灯红酒绿,最人潮如涌,最声色犬马的彩凤朱门内,熊侣却感觉到了最深的无助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