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就一定要拉着林晚晴去看房子。那是青禾新区，位置就在老城区外面的青河附近。

青河的柔波漫过新区堤岸时，会先撞进一片流动的绿。青禾开发区的绿色住宅区像从河岸自然生长出来的群落，浅灰色的楼宇被爬满常春藤的空中连廊串起，每扇落地窗都嵌着太阳能薄膜，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客厅地板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是清洁能源在悄悄积攒力量。

住宅楼的屋顶是另一片天地。覆土种植的景天科植物织成绿色的毯，雨水落在其间会顺着虹吸式排水槽流进地下蓄水池，经过滤后变成浇灌社区菜园的甘泉。傍晚时分，居民们提着竹篮在共享菜畦里采收番茄，藤蔓间藏着的光伏灭虫灯忽明忽暗，蓝光里飞着被吸引来的夜蛾，却碰不到一片菜叶。

社区中央的生态湖里，睡莲托起粉白的花苞，水下的仿生水草其实是污水处理模块，正默默分解着生活废水。穿校服的孩子踩着透水砖铺就的小径追逐，鞋底带起的泥点落在嵌着光伏板的长椅上 —— 那座椅到了夜晚会亮起暖黄的光，是白天储存的阳光在轻轻呼吸。

最动人的是晨昏时分。晨雾里，楼宇间的垂直绿墙渗下露水，打湿晨练老人的太极服；暮色中，家家户户的充电桩开始闪烁绿灯，电动汽车的电池，正贪婪地吮吸着来自青河对岸风电场的能量。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住宅区的天际线，你会发现所有楼宇的轮廓都被绿意温柔包裹，仿佛青河用了十年光阴，终于在岸边织出了一块能住人的绿锦。

一进来，林晚晴就被深深吸引，她拉起陈默的手，在里面奔跑，笑嘻嘻说，“哥，咱们就在这里买房子吧，在这里按个属于我们的家。”

陈默直接在接待处，让林晚晴选择了一栋三层的小别墅，然后马上付款，要带着妹妹拎包入住，笑得林晚晴合不拢嘴。她一个电话叫来了沈悦，因为她坚持要在三楼也给沈悦安排一间卧室。

沈悦果然来了，性格豪爽的沈悦坦然答应，在林晚晴住在青禾的时候，也一定住在这个属于他们兄妹的家里。三个人也不准备出去吃饭庆祝了，一起去了超市，买回一大堆食物，两个姑娘下厨，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无论是林晚晴，还是沈悦，都是自幼独立惯的，做这些并不难。到让陈默乐坏了，斜靠在沙发上，一面看文件，一面笑着夸赞两个妹妹。“哈哈，我以后可以享福了，两个妹妹都这么能干。”

林晚晴一边做饭一边说，“哥，你别闲着，你先看看悦悦姐带来的那些材料。”

沈悦带来一份当年火灾的残留物检验报告。这份报告和陈默手上那份赔偿款的文件，差不多的年代，纸张也有些发黄，发脆了，被沈悦很小心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还封了口，避免与空气进一步接触。看到这些，又联想到林晚晴手上的那张工资条，陈默不由得感触，这些女孩子果然细心，倒是显得自己太过随意，他也应该给那份赔偿款封个塑料袋保护一下。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证据。

其实，陈默正在看这份材料。刚才沈悦很坦率表明，既然大家都很诚恳，又做了兄妹，她准备和林晚晴一样，不再隐瞒自己知道的任何情况，兄妹三个一起，齐心合力查明当年的真相。陈默搬进这个家，也把那个笔记本电脑带来了，而且带来一些其他在陈建国别墅找到的相关资料，为了安全起见，他在三个人的共用书房，安置了一个保险柜，供他们保存共用资料。

陈默有几句话说得非常明白，“我虽然是陈建国的儿子，也想弄清所有真相，因为当年的陈建国同样死于意外，可见背后水很深，背后绝不止一个陈建国，一定还有其他人，说不一定还不止一个。”

沈悦和林晚晴都很赞同这个说法，她们同样感觉到了这个问题。沈悦还专门补充了一点，“我手上有大量资料证明，就在默哥接手SEO的前一年，青化集团还在排放严重超标的废水进入青河。”

这让陈默既感到意外，又十分震惊。“悦悦，你是说我小叔陈锋任职期间，还在暗自排放超标污水，而且直接进入了青河？”

“一点也没错，那可以看到所有证据，我把它们都带来了，现在就在保险柜里。”沈悦非常肯定，手上洗着菜，却不耽误讨论正事。

“怎么可能呢？我接手五年了，当年很认真查看所有数据，而且对全部排水口都做过逐一排查，还亲自取样，亲手做过检验，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否则我怎么会这么信心满满在发布会上信誓旦旦保证数据真实性？”陈默大感意外，差点没跳起来。

“应该是一条暗渠，我亲自区探查过几次，那个位置非常隐秘，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沈悦放下手上的菜，交给林晚晴。“晚晴，你先炒菜吧，我去楼上书房拿一趟东西，给默哥。”

片刻后，沈悦拿着几袋东西走下来，把一叠照片倒在茶几的玻璃板上，赫然是正在排放的暗渠。陈默拿起照片的手，都在抖，他很气愤，这些人居然瞒着自己这个还兼着董事长的SEO,继续违规排污。

陈默紧锁双眉，“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厂里正在生产可以产生严重污染的产品啊？”

林晚晴想了想说，“会不会有人瞒着你在生产？”

沈悦断言，“完全有这个可能性。它们可以瞒着你排污，也一定可以瞒着你生产。”

“可，它们究竟在生产什么东西呢？”陈默不由沉思起来。

“还有这份检验报告。”沈悦指着陈默正在看的检验报告，“上面清晰表面，当年火灾现场存在汽油一类物品，呢是内行，很清楚化学实验区，却不会允许这类易燃物存在。当年那场大火，有人为放火的可能性。”

“所有线索证明一点，从23年前直到现在，青禾事件的背后，一定有黑手。”林晚晴一语道破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