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新报》巍峨的二十二层编辑大楼,在秋日的暮色中,显得庄严而神秘。
下午五点刚过,刘雨媚打孔之光的手机,孔之光说,再等一下,刘大炮说自己的车被撞了,修了一个星期还没修好,今天和南江之声电台广告部主任一起,要谈一笔几十万的广告,把我的车开走了。刘雨媚说,那就打的去算了,比自己开车还快些。孔之光说,只好这样,那就五点半吧。刘雨媚说,说定了啊,五点半我准时在报社大楼门口接你。
孔之光从编辑大楼出来时,发现天已暗了,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小雨,有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地把风衣的领子竖了起来,并用风衣把自己的身体裹住。他在大楼门前睃视着匆匆走过的人,不少人和他打着招呼,亲热地叫着“孔总”。这时,刘雨媚在他十米开外的一辆的士里推开后门叫他“快过来”,见报社不少同仁纷纷从大门里走出来,孔之光悠然地走过去,伸手去拉前面的车门,刘雨媚赶紧拍着后座的沙发说:“来来,坐这儿。”孔之光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刘雨媚身旁。
车里开了暖气,很舒服。孔之光贴着窗玻璃看窗外织成的雨帘说:“还早嘛,你像个催命鬼似的!”刘雨媚拽着孔之光的风衣要他靠近一点,笑着说:“不早了,再过一会儿,我就抓不着你了,不知又被谁拉到酒桌上了。”孔之光说:“你也太夸张了吧?”刘雨媚得意地说:“就是,我约了你好多次了,你不都说有事么?”
这话不假,但个中自有原因。孔之光身为分管广告的副总,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每天要在酒桌上度过,在咖啡屋里度过,在舞厅里度过。分管广告的老总,没有良好的肠胃功能,是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的。如果每日三顿都吃工作餐或是回家吃饭,那只能充分说明《南江新报》的广告甚为萧条。从表面来看,是孔之光的吃饭问题,其实不然,孔之光的一张嘴是吃在外头还吃在家里,关系可大了。对此,总编辑王洲理解尤深。王洲对孔之光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大吃就大吃,该大喝就大喝,最好是每天有人请你吃,没人请你你就请别人吃,吃多少你都拿回来报销。你的胃里装的都是钱啊,你的胃越大,我们的钱越多。你是代表我们大家去吃的,你的胃就是大家的胃,是报社的胃,吃坏了就去修,大不了再换个人换个胃。
当初要孔之光分管广告工作,他是不乐意的。自己本科读的中文,研究生攻的是新闻,这么多年来,写了不少有轰动效应的新闻稿件,得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新闻奖,省里的和市里的,就只差全国性的大奖了,正准备今年带领记者部好好策划几个选题,向全国性的大奖冲击冲击。没想到今年一位老副总编辑退了,把原来的记者部主任廖云波调上来当了分管新闻的副总编。他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厮守了几年的记者部。
在几位副总编的分工上,总编辑王洲没有过多地征求大家的意见,和常务副总编赵志峰碰了一下头,就定了下来。赵志峰提出不再分管广告部,建议由孔之光接管。王洲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怕孔之光揽不了,心里直打鼓。赵志峰说,现代广告是一门综合性艺术,需要引进高层人才,需要全才通才,为广告而广告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我可不是撂挑子,我那几招真的已经过时了,得重新“引智”。赵志峰最后逼宫说,要我干可以,你先把我送到北京传媒一类的学院让我进修两年再说。王洲说,我吃饱了撑的,你学了两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我到哪里去找你?赵志峰说,我看孔之光可以,业务水平不错,人活泛,三教九流的朋友也不少,只要好好引导,是个可造之材。
王洲想了一天后把孔之光叫来如此一说,孔之光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我对那一窍不通,实在是搞不来,您还是另外找人吧。孔之光向王洲推荐廖云波,说记者部好多次“灭火”都是廖云波出面的,廖云波跟人打交道有一手,可担此任。王洲说,这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廖云波刚上来,一下子给这么重的担子让他挑,怕把他压垮了,还是让他驾轻就熟负责新闻分管记者部比较好。孔之光还要争辩,王洲脸一沉说,现在写篇把新闻稿谁不会?一个高中生就对付得了,分管新闻哪个副总编干不了,非得你来?现在媒体缺的是经营型人才,经营人才是一种稀缺资源,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摆弄的,我和赵总经过反复研究后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你看着办吧,反正新闻你不用管了。说完王洲就青着脸走了。孔之光被王洲这么一说,再不干就太不识抬举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王洲的办公室说,我干,但要赵总先带带我。王洲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