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外国有个叫梭罗的作家,他写过一本著作《瓦尔登湖》,在那本书里,他描述了独自一人在湖边的生活,那里除了树木、自然,其他什么也没有,他靠自己的劳动维持简单地生活,但他感到是幸福的。他把那一切写进书里,把这种幸福传递给世人,那也是一种人生。白瑾瑜淡淡地道。

读高一那年,我父亲带我到一个远方亲戚家走亲戚,那是我的一个远房的姑父姑母,他们居住在一座大荒村里。我们乘车到达集镇后,又步行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天将黑的时候,我们才终于到达了他们家的后面,在昏暗光线中,透过一片丰茂的竹林,我们看到他们小土屋里亮着的灯盏,那是一盏油灯,我内心感到一阵惊愕。但当他们看到到来的我们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他们脸上就洋溢着浓浓的幸福,那种幸福就像一块蜜甜的年糕,永远地沉在我心底。

这就是你理解的幸福。A道。

是的。白瑾瑜说道。这么些年,跟着王董在社会上打拼,在生意场上跌宕,也有过一些风光的时候,心里有过一丝成功的喜悦,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无奈与厌倦,每当这种时候,就更加地怀念那种朴实的幸福,那种没有纷争,没有内心的刀剑铿鸣,没有精神上的焦愁磨折的踏实的平常的幸福。这种幸福,有时觉得几乎唾手可得,但有时又觉得怎么也够不着,总是差那么一点。归咎起来,还是心一直悬着,悬在某种莫名的功利的浮云之中,看不清自己。

白姐这是谦虚了。A道。你是我此生中见到的活得最明白最清晰的人,我从心底感到敬佩。

你这是在夸奖我,因为我们走得近。白瑾瑜温婉地道。她的情绪略略有些好转,放松下来。

这不是夸奖,是我真实的感受。A道。我自己的人生过去一直混沌,但在遇到白姐之后,就像一缸浑水中放入了明矾,慢慢变得清澈了。

那是你经历了事情,你的人在成长。白瑾瑜道。她看了A一眼,眼里漾过一抹怜爱的波光。这抹光被A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如何评价王董这个人?A问道。

一说到王董,白瑾瑜眉头皱起一个眉结,眼里流出一缕忧伤。但她还是缓缓说道,王董这个人,是个真性情的人,他对人、对事、对生活,都能付出真心。他也一直活得很努力,很用情,他似乎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刻入到岁月的大幕中去。白瑾瑜说着,眼看着前方,似乎时光在倒流,又回到了从前。

可是他这个人,似乎永远不能跳出自己来看人生。白瑾瑜接着说道。他一直活在一场大梦中,就像一个追梦少年,他一直在追着那些梦往前赶。E是他的一个梦,他自己也是他的一个梦,还有许多其他,也都是他的梦,反倒公司他并没有怎么特别放在心上,他很随性地经营,却也把公司做得那么好。这么些年,我一直是公司的财务主管,清楚公司的经营情况,如果不是这次特殊的事件,公司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运行下去,他的那些梦,就不会停止飞翔。

但又似乎一切都是命定。顿了顿,白瑾瑜又接着说道。哪个人又能永远地顺风顺水呢?何况是王董这样一个率性的人。他可能会有对这世界的辜负之处,但又有谁去真心地照护过他那颗热烈又随性的心呢?率性自我,本真天然,或许这就是王董。他既是一个命运的秘符,又是一位纯然的自然之子。

说完,白瑾瑜就静静地坐着,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里。

听说他早年很穷苦,出道的经历充满艰辛。A道。

是的,他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白瑾瑜说道。在最贫苦的日子,他草草地放下学业,踏入社会。先是给人当学徒工,做泥瓦匠。邓公南下讲话后,全国市场放开,还成立了经济特区,他随大潮南下打工,到工厂又做了几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接了一笔建筑业务,为一所学校建造一栋宿舍楼,拉起一帮兄弟,开始涉足建筑行业,遂留了下来。几年后又成立了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闯出了自己的一条人生道路。这一路走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与坎坷,几乎所有的创业者的心灵上都布满了伤痕和重压,所以,一当他们走出来,迎来属于自己的辉煌,必然地人性的释放也就爆发出来。或许,这是他们激荡人生中一层隐秘的恶,是一种原罪,人性中黑暗的部分。白瑾瑜说着,看了看身边的骨灰盒,用手轻轻地抚了抚。

A听了白瑾瑜的话,一时无言。他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村庄和树木,以及那在六月日光下铺展的原野,陷入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