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把药方递给朝阳： 疾病下猛药 ，你得多备些银两 ，赶紧 抓药去吧。

陈大爷和朝阳把老太医送到院外 ，他又问对方： 请太医如实告之。

老太医面色沉重： 此子面色惨白 ，畏寒肢冷 ，腰膝酸软 ，下肢 浮肿。 口渴而不思多饮 ，畏寒而五心烦热 ，脉象沉细而无力 ，属重 症阴阳两虚 ，先吃几服药看看。能否把他拉回来 ，老朽无十足的把 握 ，看他的造化吧。

老太医转身离去 ，他一番话把一老一少打入冷宫 ，俩人虽对中 医不通晓 ，但大体上也能听出个榫卯来 ，既然这行医几十年的老太 医都无把握 ，那说明陈明海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

陈明海接连吃了七服药 ，病情起伏不定 ，不见好转 ，好一天重 于一天 ，经常头晕目眩 ，恶心呕吐 ，说话无力 ， 时常困倦。老太医 又开了几服药 ，继续服用。朝阳跟锁柱商量 ，老太医开的药很是金 贵 ，把咱们一年多挣的银子都搭进去了 ，大哥的病见好也成 ，看这 样子一天不如一天。锁柱摸摸头顶 ，不行明儿我进京城找高师父要 工钱去 ，这老头说得好听 ，做事咋这么不靠谱。

朝阳一咧嘴：你拉倒吧 ，他们和洋毛子打得那么邪乎 ，死活都 不知哩。

锁柱为难地：你说咱办？

朝阳一指马车：把大车卖掉吧。

锁柱一怔：卖了大车咱咋回山东？ 再说 ，这也不是咱的 ，卖了 咋跟庄少爷交代？

交代啥 ，他在日本那边 ，走一步说一步吧。

行 ，就这么办。

两人瞒着陈明海把大车卖掉了 ，拿到银子后继续给陈明海治病。 眼看陈明海一天天消瘦下去 ， 陈大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天 ，老 人家从外面回来 ，把二人拉到一边小声说： 孩子们 ，这样下去不成 啊 ， 咱再换一个郎中吧 ，老太医虽然名气大 ，但不治你大哥的病。

两个人早已六神无主 ， 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 只好按照陈大爷说得去做。沉珂久治不愈 ， 陈明海明白 自 己已病入膏肓 ，这天深夜， 把两人叫到身边说话 ，一晚上就他说话最多。

陈明海说：别再浪费银子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怎样 ，剩下的 银子做盘缠 ， 明儿套车拉着我回章丘吧。其实 ，我心里清楚 ，能不 能见到家人都很难说了。这次出来 ，也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 ，没想 到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甘心啊。但我不后悔 ，把庄凡送到船上， 我做了人生中第一件大事。知道吗？ 庄少爷是革命党 ， 明里他是到 日本求学 ，实际是去寻找孙逸仙（ 中山） 先生 ， 寻求革命的道路， 这是多大的事情 ，搭上这条命也值了。说这些你们也不懂 ，不懂也 要说 ，不然就没机会了。

咱们给高师父打造兵器 ，也是为国家做事情 ，尽管咱没拿到分 文钱财 ，但这不是师父的错 ，如果他还活着 ，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他可是一言九鼎的武林中人 ，从不打逛语。想一想吧 ，师父带领义 和团这么多人 ，用咱们打造的大刀长矛杀洋毛子 ，这是不是也有咱 们的一份功劳。我呀 ，梦里都在盘算 ， 陈明海是个啥人？ 不就一个 穷铁匠吗 ，就是这么个打跑铁的穷铁匠 ，能结识庄凡 ，高桐这样的 英雄 ，能为他们出把力 ，做点儿事 ，这辈子值了。两位兄弟 ，我能 不能活着回去 ， 自己说了不算 ，可你们一定要回去。见到你嫂子和 侄子 ，一定要把咱们在外面的情况说清楚 ，把庄凡的事 ，高师父的 事告诉她 ，将来万一这俩人找到咱家 ，别让她慢待了人家。

朝阳酸楚地说： 哥 ，都啥时候了 ，你还替人家着想 ，赶明儿陈 大爷说再换一个郎中来瞧瞧 ，如果你能撑住 ， 咱们就回老家。

陈明海无奈地抬抬头又落下去： 看也白看 ，俺爹是远近闻名的 铁匠陈 ，俺多少也借俺爹的光 ，没有辱没铁匠陈的名号。但是 ，俺 那娃子够呛了 ，他娘死活不愿意让他学打铁 ，俺也帮不上她了。声 音苦涩凄凉。

锁柱的眼泪掉下来： 明海哥 ，你甭难过 ，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朝阳兄弟就是嫂子的亲兄弟 ，能不帮衬着点儿吗。人心都是肉 长的 ， 出来这一年多 ，你把俺俩当成亲兄弟 ，兄弟们心里有数 ，你 是重情重义的大丈夫 ，连庄秀才高师父那样有本事的人 ，都这么敬 重你 ，俺们服气。

陈明海叹气道： 说句实在话 ，如果我能回去啥也不说了 ， 回不 去 ，你俩找陈大爷 ，弄块地埋了吧 ，做个记号 ，将来孩子们走到这 里时过来看看我。

这一夜是三人悲切的一夜 ，聊的话题 ， 总离不开回去 、 回不去 几个字眼。

第二天上午 ，陈大爷又领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郎中 ，老郎中又 来了一便望闻问切 ，来到院子里 ，蹲在地上 ，仔细查看陈明海喝过 之后 ，倒在地上的草药渣子 ，便不再进屋。陈大爷忙问： 大夫你看 如何诊治？

老郎中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湿浊壅阻中焦 ，正气不得升降， 茶饭不下 ，恶邪侵骨 ，实阴阳两虚 ，气血双亏…… 恕老夫…… 准备 后事吧……三五日 … …

朝阳扑通一下跪在老郎中面前： 大夫 ，求你救救我大哥吧。

老郎中略作迟疑沉声道： …… 肾为水 ，肝为土 ，前者主收藏， 后者主疏泄 ，互为因果相得益彰 ，精不能收敛而肝不能疏泄 ，至互 为泛滥耳 ，此症应祛毒而非进补 ，下方之计应采取围魏救赵 ，而非 借刀杀人…… 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 ， 这等浅显的道理此翁焉能 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