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被拽得笔直，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垫在大齿轮底下的小石头被踢飞，最上面的齿轮失去平衡，“咕噜噜”地滚下来，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后面的齿轮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跟着倒下来，巨大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整个斜坡。

“不好！”瘦猴的脸瞬间惨白，转身就想跑，可他那条瘸腿哪跑得过滚下来的齿轮？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一个磨盘大的齿轮撞在他腿上，疼得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电棍“啪”地掉在地上，滋滋的电流打在煤渣上，冒出阵阵白烟。

另外两个打手也没好到哪去。一个被齿轮绊倒，摔在地上，被滚下来的小齿轮砸中后背，疼得直哼哼；另一个想往回跑，却被齿轮堆绊住脚，眼睁睁看着个齿轮朝自己砸过来，慌忙用胳膊去挡，“咔嚓”一声，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弯了下去。

铁蛋趁机钻进齿轮堆最窄的缝隙里。这里的缝隙只有不到三十厘米宽，刚好能容下他瘦小的身子，外面的齿轮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瘦猴的咒骂声。

“小杂种！我操你祖宗！”瘦猴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等我出去，非把你剁碎了喂狗！”

铁蛋蜷缩在缝隙里，心脏“砰砰”直跳，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齿轮一起卷进去。但现在，听着外面的惨叫和咒骂，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脑子打赢架。

以前在矿道里，他只会闷头跑，或者像头蛮牛一样硬碰硬，结果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可这次，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三个比他壮实的打手收拾得服服帖帖。

“原来脑子真的比拳头管用。”铁蛋喃喃自语，指尖摸着怀里的齿轮，是母亲留下的那个，被赵管事踩扁后，他一直带在身上，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觉得踏实。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瘦猴还在骂，但声音越来越弱，估计是疼得没劲了。那个胳膊被砸断的打手在哼哼唧唧地哭，另一个摔在地上的则在喊“救命”，可这地方偏僻，平时除了拾荒的，没人会来。

铁蛋悄悄往外看，透过齿轮的缝隙，能看到瘦猴躺在地上，腿被齿轮压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他突然有点同情他们。

这些人也是被黑石帮压榨的可怜虫，瘦猴的瘸腿就是去年被刀疤脸打的，因为他没完成“抢煤任务”。可转念一想，他们抢自己煤的时候，可没半点同情。

“这就是矿区的规矩。”母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弱肉强食，要么被吃，要么吃人。但咱们不能吃人，所以得学会比别人更聪明。”

铁蛋深吸一口气，从缝隙里钻出来。他没走近瘦猴，只是捡起地上的电棍，这东西他早就想学怎么用了。他按了按开关，电棍发出滋滋的响声，蓝幽幽的光在暮色里格外吓人。

“你……你想干什么？”瘦猴吓得声音都抖了，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铁蛋没说话，举着电棍走到那个胳膊断了的打手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说，你们为什么追我？”

打手疼得龇牙咧嘴，不敢隐瞒：“是……是瘦猴说你跟老哑巴藏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铁蛋追问。

“不知道……他说……他说可能是值钱的零件……”

铁蛋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哑叔的铁皮箱，想起那些精密的零件和母亲的本子。瘦猴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昨天打手搜查棚屋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看向瘦猴，眼神冷得像矿道里的冰：“你是不是去过哑叔的棚屋？”

瘦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我……我没去过……”

“撒谎！”铁蛋猛地把电棍戳在瘦猴旁边的齿轮上，滋滋的电流溅起火花，吓得瘦猴差点晕过去，“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瘦猴被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看到那个老哑巴……藏了个铁皮箱……锁得挺严实……我以为里面有宝贝……”

果然是这样。铁蛋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哑叔的秘密藏不住了，黑石帮迟早会发现那个铁皮箱。

他捡起地上的藤蔓，捆住三个打手的手脚，又把他们的嘴用破布堵上。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被齿轮压住的瘦猴，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他救出来？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救了他，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这是你自找的。”铁蛋低声说，转身往哑叔的棚屋跑。他得赶紧告诉哑叔，让他把铁皮箱藏得更严实点，最好能转移地方。

暮色越来越浓，齿轮堆里只剩下三个打手的呜咽声，还有风吹过齿轮缝隙发出的“呜呜”声，像谁在哭。

铁蛋的脚步很快，怀里的电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蓝幽幽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

他知道，从今天起，事情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矿道里偷煤的小崽子，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

而这种感觉，比偷到最好的焦煤还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