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贫民窟的巷口，卷起地上的碎煤渣，打在棚屋的破木板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地下诊所的地窖里，几十根金条堆在角落，黄澄澄的光泽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刺眼的对比，却暖不透人心底的寒凉。

林野的胳膊已经拆了石膏，正摩挲着一根金条，指尖能摸到铸造时留下的粗糙纹路。这是从银鼠会金库带出来的赃物，沾着矿工的血汗，藏着走私的黑幕，此刻却成了护矿队最宝贵的财富。

“林先生，不能再犹豫了！”老矿工跺了跺脚，语气急切，“苏明和银鼠会肯定在调兵遣将，我们得趁这个时候买一批蒸汽步枪，再招些人手，直接占了银鼠会的城西地盘！有了地盘，有了武器，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们！”

护矿队的兄弟们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期待。金条堆在那里，像一座诱惑的山，足以让他们武装起一支像样的队伍，从被动挨打的矿工，变成能争夺地盘的势力。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林野却没有说话，他走到地窖的小窗前，推开一条缝。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巷子里，几个拾荒者蜷缩在棚屋门口，身上裹着破旧的麻袋片，冻得瑟瑟发抖。有个老头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袖管里，指关节冻得发紫，其中一根手指已经发黑变形，那是去年冬天冻掉的，却连一片暖炕都没睡过。不远处，一个孩子趴在母亲怀里，小脸冻得通红，嘴唇干裂，连哭喊声都透着虚弱。

地窖里的温暖与窗外的严寒，金条的耀眼与拾荒者的窘迫，像两把锤子，反复敲击着林野的心脏。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黑石矿的冬天，父母把仅有的棉衣裹在他身上，自己却冻得整夜发抖；想起逃亡时，缝补婆用布满老茧的手给他缝补破衣，用省下来的粗粮给他填肚子；想起那些在矿道里死去的兄弟，他们到死都没能穿上一件完整的棉衣，没能吃上一顿饱饭。

“我们反抗，到底是为了什么？”林野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是为了占一块地盘，当一个让人害怕的头目？还是为了让像我们一样的底层人，能在冬天穿上棉衣，吃上一口热饭，不用再冻得缩成一团，不用再眼睁睁看着亲人冻死饿死？”

老矿工愣住了，护矿队的兄弟们也沉默了。他们看着林野，又看了看窗外的拾荒者，脸上的期待渐渐被愧疚取代。是啊，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拾荒者、矿工，在寒风里挣扎，在饥饿中求生，反抗的初衷，不就是为了不再过那样的日子吗？

“武器要换，地盘要争，但不是现在。”林野拿起一根金条，塞进老矿工手里，“你带几个人，立刻去黑市，把一半金条换成棉衣、煤块和粗粮。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剩下的金条，留着买武器、买药。我们要守的，不只是地盘，还有这些在寒风里挣扎的人。”

老矿工握紧手里的金条，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先生，我懂了！”

当天下午，一辆辆马车驶进贫民窟，车上装满了厚实的棉衣、沉甸甸的煤块和一袋袋粗粮。护矿队的兄弟们分成几组，挨家挨户地送物资。林野也裹着一件旧棉衣，扛着一袋煤，走进了最偏僻的一条小巷。

巷尾的棚屋最破旧，四面漏风，里面蜷缩着一对母子。母亲卧病在床，咳嗽声断断续续，孩子大概四五岁，穿着一件根本遮不住身体的破单衣，正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给母亲掖了掖身下的稻草。

“孩子，给你们送棉衣和煤来了。”林野轻轻推开棚屋的破门，把煤块放在墙角，又拿起一件厚实的棉衣，递到孩子面前。

孩子警惕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怯生生的恐惧。卧病的母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咳嗽呛得说不出话。林野把棉衣放在孩子怀里，又从布袋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窝头，放在床头的木板上：“快给你娘暖暖身子，吃点东西。”

孩子拿起棉衣，又看了看床头的窝头，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野面前，那是半块冻硬的窝头，表面结着一层白霜，显然已经放了很久。

“这个给你，暖。”孩子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浓重的鼻音，冻得发紫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我娘说，别人给了我们东西，我们也要回送别人。这个是我昨天省下来的，虽然凉了，但你揣在怀里，能暖一点。”

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看着那半块冻硬的窝头，眼眶瞬间湿润了。这半块窝头，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甚至难以下咽，但对这个孩子来说，却是他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孩子。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叔叔不冷。”他把窝头放回孩子手里，又从布袋里掏出几个热窝头，塞进孩子怀里，“快给你娘吃，吃完了，叔叔再给你们送。”

孩子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把窝头递给母亲。母亲接过窝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说：“林先生，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林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棚屋。巷子里，护矿队的兄弟们还在忙碌着，拾荒者们接过棉衣和粗粮，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人点燃了煤块，棚屋里升起袅袅炊烟，温暖的火光映亮了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

“野哥！”一个拾荒者突然喊道，他手里拿着棉衣，快步跑到林野面前，“我以前也是矿工，后来矿塌了，才开始拾荒。我想加入护矿队，跟着你干！”

“我也加入！”另一个中年汉子说道，“跟着野哥，冻不死，饿不着，还有奔头！”

“算我一个！”

越来越多的拾荒者围了过来，纷纷要求加入护矿队。他们或许没有精湛的武艺，或许没有熟练的枪法，但他们有一双勤劳的手，有一颗感恩的心，更有一股不服输的拼劲。

林野看着围在身边的人们，他们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他摸了摸怀里，那里还残留着孩子递给他的半块窝头的凉意，却奇异地温暖着他的胸膛。他突然懂了，比蒸汽步枪更有力的，比坚固地盘更重要的，是让人们相信“能活下去”。

金条是冷的，是黑钱，沾满了血腥和罪恶。但当它变成棉衣、煤块和粗粮，变成底层人活下去的希望时，就有了温度，有了重量，有了撼动人心的力量。护矿队的根基，从来不是武器和地盘，而是这些在寒风中挣扎的人们，是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好！”林野举起拳头，声音洪亮，“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护矿队不仅护矿，更护所有想好好活下去的人！谁要是敢欺负我们的人，我们就跟他拼到底！”

“拼到底！”拾荒者们齐声喊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盖过了呼啸的寒风。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贫民窟的巷子里，给冰冷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林野站在巷口，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知道，苏明和银鼠会的威胁还在，未来的战斗还会更加残酷。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身后，站着越来越多的人，站着所有渴望活下去的底层人。

他怀里的窝头已经冻硬了，但他的心却滚烫。这黑钱的温度，是底层人活下去的希望，是反抗最坚实的力量。他会带着这份温度，带着所有人的信任，继续战斗下去，直到让南华市的每一个底层人，都能在冬天穿上棉衣，吃上热饭，都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