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修马达后,在生产队的地位有了改变,除了队长态度好以外,别的社员也都夸我能干。但是修马达的时日毕竟有限,我又进不了公社机修厂,便又有点失望,心想学这还是不行,不能从想本上解决问题,我的最终目的是离开生产队,看来还得另想办法。我的心又不安静了,想另觅出路。
我把这想法对父亲说,父亲也支持,问我想出办法没有,我说还没有,父亲就说那你学个厨子吧,那活儿既轻松又吃的好吃的饱,低标准没粮吃把人吓怕了,都把吃饭放在第一位。父亲还说做饭在室内上班,冬不受冷夏不受热,是再好不过的事。他还举了几个例子,把我们大队那几个在外头单位做饭的人说了个遍,说他们过的多惬意多幸福,让我从这方面着手,并提醒我说在这方面我已有点基础了,比干别的更容易。事实是我常在家自己动手做饭,母亲一病没靠山了。坏事中有好事,我累是累了点,却把做饭的技术学到手了,一般家常饭都会做,蒸馒头杆面条炒菜全会。只要不做鸡鸭鱼肉这些高挡菜肴,我想当个一般饮事员应该没问题。父亲的话也对,咱这情况,能当个炊事员也不错了,好多贫下中农的子弟不也在干这活儿吗!
我想来想去找谁呢?最后还终于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我的表哥,我舅舅的大儿子。他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到了山区太青县,听说在一个学校当校长,给他写封信问问,山里艰苦人不大愿去,那里说不定有需要人的单位。岐州人在饮食行当比较有名气,特别是“岐州臊子面”闻名遐迩,外地好多单位都专门找我们这里的炊事员。
我和父亲一讲,他很赞同,我就立刻动笔给表哥写了封信,为保险我发成了挂号信。发出去后我就等消息,可是一直不见回信。父亲让我别太急,再等等。
不到一月,表哥信来了,说我的事有希望,他们学校缺个炊事员,他想让我去,说学校七八个老师,饭也不复杂。可是要等上面把指标批下来才行,让我等,大约到明年了。我给表哥回了一封信,说那就等吧,迟一点也行。
工作的事刚说定,好消息又来了,给我找的媳妇有动静啦!女孩的爷爷来岐州了,他亲自来为孙女把关,瞧瞧孙女婿的模样,看能否过关。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老头,那个老头的女儿已嫁到我们这里,他和女孩的爷爷是好友,来看看女儿,也给朋友带带路。
他俩来到我家,我们全家人都十分高兴,连母亲知道是儿子的婚事后,也一改常态,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怒容,把那俩老头问候了两句,还给端来开水让喝。我买了些肉和菜,还买了瓶酒,南方人爱喝酒。他们喜欢吃米饭,我就给做大米饭炒菜,两老头十分开心,十分满意。走时我给他们送了些特产如岐州手工挂面,岐州锅盔,辣椒等,他们还带了点小麦种子,说他们那儿的小麦种子不行,长的小麦产量不高,回去把种子换成我们这,能多产点麦子。
女孩的爷爷给我留下一张孙女照片,那照片很好看,圆圆的脸,眉毛弯弯的,眼睛又大又黑,额前一排留海,耳边几咎细丝,那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我,我越看越爱看,心里热乎乎的,象冬天见到了太阳一样。我怕别人瞧见不好意思,就偷偷在没人时掏出来看。晚上睡觉时我把它拿到眼睛前,象欣赏名画一样,看好大会儿才入睡。
我给他俩买了车票,把他们送上火车,两老头非常满意,连连点头,说他们回去马上让孙女来,称赞我,称赞我们一家是好人,
不到十天,女孩来了,她父亲和姐夫送来了。
那天我起个大早,准备去车站接,可一看天下雨了,就又忙去借了几双雨鞋,背上去让他们换。我们离火车站很远,他们下车后要换乘班车到离我们较近的县城来,再步行到我家。
可是,我在县城汽车站等了几个小时了,仍不见他们来。我心里很着急,想他们是不是迷路了,迷路了迟来也是情理中事,我就继续等。不一会儿家里来人了,侄儿来叫我回去,说来人已到家了,原来他们直接去了媒人老婆那里,然后从那儿到我家的。
女孩姓陈名叫春花,刚满十八岁。春天的花朵,长的很好看,但身体发育较差,瘦瘦的,也可能是生活不好。但两只眼睛确实很大,眸子黑白分明。她见了我还有点羞涩,瞥了我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我和她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几句话,她讲话方言很浓,有一半我听不清。大意是昨天火车晚点了,到时天已黑没有班车了,他们就住在车站附近的旅店里,今早才起身,原计划来我家,怕找不见就又临时改变去了媒人那里。我又问候了她爸爸和她姐夫,把他们安排好,吃了饭让他们休息,我就去筹备结婚的事了。
我找来侄子,还有从小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霍建峰,以及父亲几个坐在一起商量该买的东西,肉买多少,菜买多少,厨师请谁,亲戚预计有几桌。把这些商议停当,我们就分头去办。前两天朋友建峰来家里,已帮我把我婚房收拾一新,今天他帮我去县城购买物品,他和侄子一起去的,我在家里,他们说我还须招待客人。第三天,家里给我和春花举办了个简单婚礼,亲戚朋友来为我庆贺。婚宴虽然不大却也热热闹闹,笑声满院。
我们家乡在娶新娘的当天晚上,要闹洞房,村上那些年轻小伙子和姑娘,还有一些中年人,一批一批地来到新娘房中,嘻嘻哈哈又说又笑,讨完喜糖,便去摸新娘的手,有的还摸脸,接着让新郎新娘接吻。春花羞的脸通红,她不肯和我接吻,几个姑娘便扯住她往我面前推,另几个小伙子又使劲把我往春花对面搡,最后终于没逃得了,被他们強按着吻了几下,春花躲也躲不及,完了后面的娃娃仍在起哄“再来一下!再来一下!”然后哄堂大笑。
春花已急得想钻地洞,我也不愿再吻了,怕春花不高兴,可闹洞房的还在乱嚷,他们正玩到兴头上了。正在这节骨眼上,姐姐进屋来了,她看到柜子上那盏灯熄灭了,大声喝问“谁把灯弄灭了?谁把灯弄灭了!真是胡闹!”屋里的嚷嚷嘎然而止。老人们说,那盏灯是“长命灯!”要一直亮到第二天天亮才好,预示婚姻美满,中途熄灭则不吉利。姐姐查了一阵也没查出结果,就又重新把灯点燃,她把灯放在一个人够不着的高处,怕又灭了。人一生有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是第一喜也是最大喜,然后才是“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知音”。结婚当晚,我神情亢奋,兴头十足,春花却对初尝禁果不大适应,她胆怯地说“疼!慢点,别,别……!”第二天,她也没有按当地风俗去给各位长辈行叩拜礼,只象征性地给父亲和母亲拜了拜。
婚后第二天,岳父和姐夫就返回老家了。我和春花把他俩送到车站,看着上了车,火车开动后,春花不停朝爸爸挥手,眼中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