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整个山林一片寂静,出奇顿时害怕起来。他想,看来今晚没有可留宿地方了。

出奇下树坐在青石板上六神无主了。呼啸着的山风,阴沉沉重的天空,鬼哭狼嚎般的树枝摩擦声,让他无比地恐惧。此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毛骨悚然,感受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凄凉。

出奇想,我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当地痞流氓,不就是跟校长对抗吗,开除就开除了,离开学堂不能说没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想开了就什么也不怕了,我不相信爹知道了会把我活活打死,虎毒还不食子呢,大不了被打一顿山出气而已,我咬咬牙忍着就过去了。

……

在乡政府教办室里,主抓教育的副乡长赵明和学校领导们研究寻找出奇的具体方案。

夏校长坐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叹着气。

赵明训他道:“我说你老夏作为校长怎么还不知道教育为本这四个字的含义呢?现在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是你教育管理的失败,是我们佛山乡教育系统的悲哀,如果这个刘梦成还活着就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刘梦成真的死了那事情就大了,后果不堪设想。你难道不记得去年张家湾的张哑巴因家庭经济困难,上乡林场里偷了一棵树卖买盐,结果被林管站的人撵到河里淹死了的事件吗?那事件张家组织千把人围攻乡政府闹事,有多少干部被停职你难道不清楚?刘梦成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大的过错,你为了你的校外生意,校内食堂,一个儿戏的恶作剧,就把一个正在成长着的孩子往死里整,这也有点太过分了。”

夏校长站起来痛心疾首地说:“赵乡长,我知道我错了,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出了这样的事,我的心异常难受,精神快崩溃了。”

……

出奇回家后先见得三嫂。

三嫂说:“你出奇就是出奇,你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三嫂支持你,只是我觉得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上学太可惜了,以后你后悔就晚了。”

出奇说:“很多人都是靠胆大和智慧打拼出来的,心机制胜,社会才是最好的学校。”

出奇的话只有三嫂能听得明白,能够理解,其他的人都好像听天书一样,有人嘀咕道:出奇尽说大话、瞎话、鬼话,天生卖狗皮膏药的料。

……

赵主任和夏校长被出奇的事儿闹腾得人心惶惶的,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正在焦头烂额时,三嫂打来电话。

赵主任一听是三嫂的声音,一下子来了精神,用衣角使劲地揉揉发肿的眼睛,对着话筒用沙哑的嗓子说:“怎么,刘梦成这孩子有消息了?”

三嫂用甜脆的声音回答道:“刘梦成这个闹蛋的小老弟一惊一乍的,让你们领导受惊了,他哪里敢去死,昨夜自个儿猴蹦乱跳的回来了,你们赶紧通知打捞队的人不要再打捞了。”

赵主任一听三嫂这些话,既喜又恼地说:我说你林主任呀,林主任,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刘梦成昨晚上就回家了,你怎么不及时向我们汇报呢,害得我和夏校长一夜都没合眼,你都没有感受过那急火攻心和慢慢长夜的滋味,你说说这个人小鬼大的刘梦成,闹腾这么大的事儿让我们如何收场?"

三嫂说:“领导千万别生气,昨晚上我们用很严厉的家法把他狠狠地教育了一顿,没有顾得上向你们汇报,这事都怪我干爹太管他了,这么小就跟大闹天宫似的,长大了怎么得了,我代表我干爹向你们赔个不是。”

在一旁的夏校长听了赵站长跟三嫂的通话,一颗悬挂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拍拍胸脯直叫魂,刘梦成呀刘梦成,你一封骇人的信,把我们折腾得够呛,还牵动多少人的心,唉,折就折腾了,没出大事就好。

赵主任站起来打着哈欠说:“夏校长,我回家休息,你赶紧通知派出所让打捞队的撤吧……”

夏校长辞职报告都写好了,还悲观地做好了去死的准备,现在没事就好,总结教训,引以为戒,以后绝对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夏校长为表示歉意,买了两包红糖、二斤麻叶果子,带着学校几位老师专程去苗家山寨看望出奇他爹。

出奇大老远地听说夏校长来了,惊慌得像兔子一样,哧溜跑到山上躲了起来。

出奇事后知耻,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有点过分了,简直是胡闹,这样一弄,他还有什么脸面对夏校长和他的老师们。

夏校长和老师们向刘二赔礼道歉,说双方都有过错,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谁也不再谁追究谁了,刘梦成是一个很聪明的同学,好好教育教育将来肯定大有作为。夏校长表示学校的大门向刘梦成敞开着,欢迎他随时返校继续读书,希望他将来有个美好的人生。

夏校长一行走后。刘二上山把出奇找了回来,苦口婆心地劝他回校上学,你说你呆在这山沟子里有啥出息,俗话说天下唯有读书高,将来考上大学弄个官当着,那可是光耀祖宗的事。

可不管刘二怎么劝,出奇就是铁了心坚决不上学了,就在家里搞自己的出奇事业。他对爹说:土地是人类的生命之根,是一颗根本不可能被砍伐的树,鸡鸣犬吠之声来自泥土,泥土形成田园,田园让人获得美好生活。刘二听不懂出奇的话,气拿他没有法子,只好随他。说,刘家人生来就是土命,都是受苦受累的命。

就这样,出奇在苗家山寨开始了他的绿色财富之梦。

美好的想法妙不可言,像兴奋剂一样,让人处于亢奋状态,都大半夜了,出奇还在他那间土屋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写他想法是非常美妙的。都大半夜了,出奇还在他那间土屋子里的煤油灯下,写他的绿色经济创业计划。他越写越兴奋,眼前展现的是他开发的花果山,里面有野生猕猴桃果园、野生草莓园、山茶油林园、八月瓜野果园、本草纲目药材基地、山野菜加工厂、山货公司等一片美好的绿色事业蓝图。

出奇把他所有的想法与对美好未来的展望,像写小说一样描写得非常细腻和生动,简直像真的一样。

出奇写好后,突发奇想,我有这么好的致富想法和美好愿望,为什么不让县里的领导知道呢?他心里清楚,要想把梦想变成现实,凭他个人的力量,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梦想就是空想。如果他的构想,能够得到县里领导的重视和支持,他的梦想是完全可以变成现实的。于是出奇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邮政所,把他的绿色发展计划用挂号信直接寄给县委张书记。

刘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出奇娘说:“你又在想啥好事,看把兴奋得一动一动得像抽风一样,你睡不着,起来去找你相好地发泄就睡着了,别影响俺,俺明天还要去河滩上种芝麻。”

刘二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在想出奇这个龟孙儿,将来会开什么样的花,能结什么样的果。”说着爬到出奇娘身边贴着她耳朵说:“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俩折腾。”说着就摸索着解开出奇娘的红马裌。

出奇娘说:“都老夫老妻的有啥折腾的,俺没那心情。”

刘二叹了一声气说:“那我就憋着,憋坏了你来伺候我。”

出奇娘想,男人憋得受不了就会去找别的女人发泄,只好随他折腾。

事后刘二说:“孩他娘,我怎么老觉得出奇这孩子很反常,白天在那山上一呆就是一天,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成天想的都是啥,听说他把林场山上所有的老虎刺树(枸骨)都挖到后山上栽了起来,这扎死人的老虎刺可是人人都想把它砍尽杀绝的没用树,出奇地把它移植到山上保护起来,这不是发神经吗?晚上他整夜地不睡,也不知写得都是啥东西,你看他那张脸瘦的,我感觉出奇像中邪了,隔山的王猴子也是跟出奇一样的症状,从学校里回来到处乱跑,现在疯得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了,这事儿可不能掉以轻心,明个我去把林半仙给找来给他驱邪,不然老这样下去怎么办呀。”

出奇娘半睡半醒地说:“俺也感觉不对劲,那你明个就去请林半仙来吧,俺把那只被你打断腿的老母鸡杀了,给出奇补补身子,俺们可就是这一个独种,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

天刚麻麻亮,出奇就怀揣着他的大梦信,踏上了去乡里的盘山小路。

出奇自离开学校以后一直都没有再去乡里,本来是可以走大路的,坐半个小时的三轮车就到了,出奇怕村子里人看见,不懂他所要做的事在背后指指点点,净说那些气死人的话来。所以,出奇走小路,沿路没有什么人家,即使有人看见也都不认识他。

出奇走到半晌午才到邮政所。当出奇把写有县委书记亲启的信件递给邮政工作人员时,那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出奇警惕地问:“你这是告状信还是举报信?”

出奇说反问道:“寄信你们也管。”

那人说:“不管,随口问问,通信自由。”

出奇说:“既然不管,那你就给我寄走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啥子。”

那人没再细问给寄了。

寄罢信,出奇又订了一份《农民日报》,然后又到新华书店里买了几套由金盾出版社出版的种植类图书。在回家的路上,出奇不停地自我祈祷,希望他的这一封信能够实现他的梦想、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