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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扶贫队员高小波的“工作”成果

Q厅人事处长牛政被提拔为副厅长后,原办公室主任路奇凡到人事处当了处长兼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

按照省委要求,从省直单位抽调人员到贫困县的贫困村扶贫,每个单位抽调三人,一名处级干部带队,时间是两年,中间可以换人。这事归机关党委管,主管厅长指派机关党委的人征求各处室意见,看谁可以派出去。队员很快确定下来了,却在带队人选上党组成员意见出了分歧。

机关党委征求了各处长的意见,看谁带队下乡扶贫,处长们都以单位工作离不开拒绝报名。按说,既然下乡是个苦差事,机关党委又具体负责这项工作,作为人事处长兼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的路奇凡应该主动提出自己带队下乡扶贫。可路奇凡也有自己的难处。啥难处?腿脚不利索。到农村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两年多有不便。只好将矛盾上交,党组会讨论决定哪个处长带队。党组会上,某副厅长提出,省委关于选派带队的处级干部的文件中有一句话:带队干部必须是厅级后备干部,下乡扶贫期间的表现作为今后提拔使用的重要依据。既然省委有要求,我们就得按省委的要求去做,咱们单位的后备干部是路奇凡,带队干部就得是他。如果不让路奇凡下去,没有扶贫期间的表现,提拔受影响,那他还不怪我们?有副厅长发表不同意见:“可路奇凡那腿脚,能胜任扶贫工作吗?让他带队,组织部会不会不同意?”提议让路奇凡带队的副厅长说:“带队又不是真的跟农民一起干活,干活的事有队员呢,他动嘴就行。再说了,如果下乡扶贫这样的工作都干不了,那就不能当公务员了,更不能当后备干部了。”党组会议定:Q厅下乡扶贫工作队由路奇凡带队,两名队员:宣传处的郭建华,基层处的高小波。

高小波自己主动提出的要跟路奇凡下乡扶贫。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境界,不光是因为下乡扶贫有补助,最主要的是高小波跟老婆过不到一块,想换个环境。

路奇凡研究生毕业分到Q厅,与高小波一个处。

路奇凡到Q厅报道的第一天,处长把他领到一间门牌上写有“基层处”的大办公室里,里面有三个人,一女两男,处长给路奇凡做介绍:大办公室里的女同志叫吴燕,两个男的,个字稍矮岁数稍大的叫高小波,个字较高岁数稍小的叫郭建华。处长跟大办公室的三个人介绍路奇凡:“路奇凡,北方财经大学研究生,分到我们基层处。小路初来乍到,还请你们几位老同志多多帮。吴燕先表态:“没说的,一回生两回熟,我是大姐,以后小路有啥困难,自管直说。别把我们当外人。”高小波说:“吴大姐说的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除了老婆分你我之外,其他都不分你我。”处长批评高小波:“啥事你都能扯上老婆。”高小波说:“我说的没错呀?除了老婆不能混用。其他不分彼此啊。”听高小波那么说,路奇凡还以为高小波跟老婆感情挺深呢。在一起混了段时间,才知道高小波跟老婆的关系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回事。

高小波长得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算不上英俊但绝对不难看,老婆却是五大三粗。也不只是当初结婚时老婆就是个胖人还是结婚生孩子后发了福。老婆胖也算不上毛病。这跟基因和生活习惯有关系。高小波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让高小波难以接受的是老婆的火爆脾气。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没有女人味。两口子吵架,吃亏的总是高小波。据说有一回,高小波被老婆抓着两脚,从床上拽了下来,高小波的屁股疼了好几天。老婆为啥如此不尊重丈夫?吴大姐私下里说过高小波受老婆孽待的缘由。高小波老婆在一家宾馆当服务员,说是有一回,高小波老婆肚子疼,跟领班的请了假回家休息。一进家门,却见丈夫和她的表妹也就是高小波的表小姨子在沙发上看录像呢。啥录像?一男一女脱光了衣服!高小波老婆当时就扇了表妹和高小波一人一巴掌。正是因为那件事情,原本就不那么尊重丈夫的高小波老婆更不把高小波的尊严当回事了。路奇凡到Q厅不久后有一天,高小波老婆竟然拿着一把剪刀跑到Q厅办公大楼。扬言要把高小波给废了。要不是郭建华死死抱住高小波老婆,高小波及时逃脱,那天,非出事不可。老婆拿着剪刀到单位要废掉高小波事件发生之后,高小波不敢回家了,怕自己睡着了后老婆真对他下剪刀。跟处长说得给他找间房子,他就住在单位里。处长也怕高小波真的出事,便动员路奇凡从小办公室搬到了大办公室,而高小波从大办公室搬到了小办公室,在办公室里摆了张单人床。高小波下了决心,不跟老婆过了,要跟老婆离婚。

半年后,高小波说跟老婆办了离婚手续,他又成了自由人了。郭建华建议高小波跟表小姨子组成家庭。高小波很生气,跟郭建华说你听那疯婆胡说八道,我跟她表妹啥事没有。高小波到底有没有跟原表小姨子一起看过黄色录像似乎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高小波还要生活。他才三十出头,总不能后半辈子打光棍吧?有人给高小波张罗对象。也不知是女的看不上高小波,还是高小波看不上人家,两个月过去了,高小波还是庙门口的旗杆。路奇凡就想到了一个朋友曾经登过征婚启事,据说是用这种方法效率很高。路奇凡劝高小波也在报纸或者杂志上登一则征婚启事。高小波说那影响多不好?让人以为我老高想女人想疯了。路奇凡说你不用担心让别人知道,可以让人给你转信,应征信不寄到单位,谁知道你登了征婚启事?高小波说谁会给转信?路奇凡说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只要你同意登征婚启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高小波说那就麻烦老弟了。路奇凡代高小波拟了一份征婚稿,写得挺真实,也挺艺术,让高小波过目,高小波说不愧为咱们单位第一笔杆子,连征婚启事写得都这么艺术。路奇凡说那是因为你自身条件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黄花大姑娘找上门来。

路奇凡找了在杂志社工作的一个朋友,两个月后,启事登出来了,转信人是在银行工作的路奇凡的妻子魏红。应征者把信写给魏红,魏红把信给路奇凡,路奇凡再转给高小波。一个月内,魏红通过路奇凡转给高小波两拨应征信,有四十多封。高小波把征婚的事情做的很秘密,Q厅除了他自己和路奇凡,没有第三人知道。当高小波把一个漂亮女人领进大办公室时,跟吴大姐、路奇凡、郭建华介绍那漂亮女人是他的对象时,三人都很惊讶,那女孩也太漂亮了!高小波告诉他的同事,这女孩叫董彩霞。郭建华跟高小波开玩笑,说老高有福气呀。梅开二度都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大姑娘。高小波跟郭建华说你要是离婚再娶,肯定会娶到更年轻更漂亮的。董彩霞就责怪高小波:“老高,你说啥呢,你怎么能鼓动人家离婚再娶?”高小波说:“开玩笑呢。”高小波带着董彩霞出了大办公室,吴大姐很神秘地问郭建华和路奇凡:“你俩说,高小波是不是跟这个人原来就有瓜葛,俩人搞好了才跟他老婆离婚的?”郭建华说说不准,老高那人,神秘得很。吴大姐问路奇凡:“你说呢?”路奇凡说:“不可能。”吴大姐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是啊,路奇凡怎么知道高小波不是先跟董彩霞搞上了才跟老婆离婚的?路奇凡险些把高小波在杂志上登征婚启事的事情说漏嘴,好在反应及时,说:“老高不是那种人!”吴大姐嘴一撇:“他是哪种人?”

打那天起,路奇凡去男厕所,常常从高小波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董彩霞。两人的爱情发展的挺迅速。有一天晚上,路奇凡在大办公室加班写材料,有人敲门,路奇凡说请进,推门进来的竟然是董彩霞。跟路奇凡说:“老高出去办事,我进不了他的屋子,能在你这里等他吗?”路奇凡说当然可以。董彩霞就坐在了吴大姐的椅子上,跟路奇凡说:“你忙你的,我不打搅你。”路奇凡哪还有心思写材料?把笔放在一边,说:“我也不是那么忙,陪你聊聊。”董彩霞说:“那好啊。”路奇凡从跟董彩霞的聊天中了解了董彩霞的故事:董彩霞还是工农兵大学生呢!董彩霞是文革前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分到一家农机厂,有一回出差,在火车上,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那时已经恢复高考了,两个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是工农兵大学生有真本事还是靠分数上去的大学生有真本事。两个年轻人分歧挺大,一个全盘否定工农兵大学生,不光拿出交白卷的张铁生为例子,还举出他们老家的一个人是怎么上了大学的。说有一年,大中专招生,他们村分到了一个中专的指标。好多人争这个指标,最后,这指标给了一个贼。为啥给这个贼,起因是地震后家家户户要盖简易房,好多人从乡间路砍树当檩子,村支书下令民兵抓人,别人跑了,这个贼被抓住了,被捆了起来,绑在电线杆子上示众。这贼扬言,要杀了村支书全家。结果,村支书害怕了,把中专指标给了这个砍树贼。这人连小学都没上完!来招生的给他出了两道题,第一道是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等于多少,贼的答案是四分之二。来招生的出的第二道题是问战争的策源地在哪?那贼觉得“策源地”是个好词,凡好东西就应该在中国,且应该在最革命的地方,贼很是响亮地回答“战争的策源地在中国延安!”还不照样上了大学?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毕业的。另一个人力挺工农兵大学生,说工农兵大学生有实践,肯吃苦,是从中学直接考到大学的人没法比的。两人争执不下,就问坐在对面的董彩霞:“大姐,你说我们俩的观点谁对谁错?”董彩霞还没有说啥,坐在她身旁的男士接了茬儿,说:“我也是工农兵大学生,你们的观点,都有点偏激。凡事都是一分为二的嘛,怎么能彻底否定工农兵大学生?但要论文化基础,确实有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人保送上了中专、大学,但保送上了中专、大学的人中有老三届呀,老三届的文化水平不比现在的高中毕业生差。更何况正如你们所说,他们这些人肯吃苦,有实践经验。再说,我们看问题,总得讲究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工农兵大学生和恢复高考后考上的大学生,都是历史的选择,不能简单地说哪类大学生水平高哪类大学生水平低,因为我们不能否认历史。”男士扭头问董彩霞:“这位同志,你说我说的是否有道理?”董彩霞听了身旁男士的那番话,从心里头佩服人家。点点头,说:“对着呢,现在,无论是机关,还是企业,骨干都是我们这些工农兵大学生。”董彩霞的话引起了男士的关注,问:“你也是工农兵大学生?”董彩霞说是,接下去两人相互攀谈起来,越谈越亲密,敢情两人在同一所城市上的大学。董彩霞先那位男士下车,下车前,两人互相告知对方姓名。说以后常联系。

董彩霞出差回到单位的第三天,门卫把电话打到了车间,说厂子大门口有人找她。董彩霞到了大门口,却原来找她的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人——程国明。董彩霞很是惊讶,说你怎么来了?程国明说出差路过,想到董彩霞在这城市,顺便来看看她。董彩霞跟领导请了假,带着程国明在附近的旅游点玩了一天。后来,两人结婚了。婚后才知道,程国明根本就不是工农兵大学生,只是个乡镇企业的业务员,而且脾气特别暴躁,喝了酒就打人。有一次,把董彩霞的胳膊都打断了。董彩霞跟程国明在一起凑合了三年,离了婚。董彩霞所在的企业不景气,破产,董彩霞成了失业人员。与程国明离婚两年后,经人介绍,与山东德州一个给私营企业老板当司机离过一次婚的人结了婚。过了两年安稳日子,男的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想再要,每次办事都带套,她也就没怀上孩子。去年夏天,丈夫拉着老板外出办事,天热,马路烫,车开得快,车胎爆了,车往一边斜,从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大卡车没得及刹车,把丈夫开的小车撞出了高速公路的护栏,丈夫当场七窍流血,120赶到时已经断气了。好在老板没死,受了伤,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出来了。老板还算有良心,给了董彩霞和丈夫的孩子一笔钱。董彩霞才三十出头,总得再走一家。在杂志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恰巧与高小波那则启事挨着,上下条。也算是有缘。眼下,董彩霞拿丈夫老板给的赔偿金在滹沱市开了一家服装批发店。不是董彩霞给高小波写的应征信,而是高小波给董彩霞写的应征信。路奇凡估计,高小波这人算得精,肯定是看上了董彩霞在启事中说的“丈夫车祸,没孩,在滹沱经营服装批发店”这三条才给董彩霞写信的。“丈夫车祸”,意味着董彩霞手中有一大笔钱;没孩,意味着结婚后少一份负担。经营服装店,表明董彩霞手中有积蓄。董彩霞在启事中说“没孩”,是说她自己没孩子,丈夫和前妻的孩子留给了丈夫的父亲母亲抚养,跟她没啥关系。路奇凡心想,怪不得高小波这些天来常换行头呢。皮鞋那叫高级,认识高小波好几年了,第一次见他穿那么高级的皮鞋,还有手表,也换了,啥牌子路奇凡说不上来,但肯定要比他先前那块手表高级。高小波那点死工资,先前让老婆管得紧,加上骨子里的吝啬,怎么舍得买那么高级的皮鞋和那么高级的手表?肯定是董彩霞拿的钱。董彩霞对高小波还真不错。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再怎么说,高小波也是省直机关公务员,董彩霞没工作,嫁给高小波,算是高攀了。她得想法子拢住高小波的心。

可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董彩霞预想的轨道。高小波有个上小学的女儿,离婚时判给了妻子,高小波每月付出工资的四分之一给女儿作为生活费。别看高小波跟前妻的感情不怎么的,对他这个女儿却很上心。一天,高小波的前妻把电话打到了Q厅基层处大办公室,说是找高小波有急事。电话是吴大姐接的,听出打电话的人是高小波前妻,问:“嫂子,有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离着话筒几两米远的路奇凡都听得清楚:“让高小波那王八犊子接电话,他闺女病了,在省医院。”吴大姐放下话筒,走到走廊,喊了一声:“高小波,电话!”高小波从小办公室跑了过来,拿起吴大姐放在桌上的话筒,“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很大:“喂你个头啊?你闺女要死了,在省医院。”对方放了电话,高小波跟大办公室的三个人说:“姜处长不在,我出去一下。她来了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女儿住院了。”吴大姐说:“那你快点去,其他事你就别管了。”

高小波消失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董彩霞来找过高小波几回,有一回是白天,郭建华骗董彩霞说高小波出差了,董彩霞就抱怨,说老高出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第二次来是晚上,恰又赶上路奇凡在办公室加班写材料,董彩霞见高小波办公室的门锁着,就去了基层处大办公室,还是坐在了吴大姐的那把椅子上,跟路奇凡说:“我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么忙?怎么别人不加班,偏偏你加班?”路奇凡想跟董彩霞说,工作性质不一样,同在一个处,有人工作得加班,因为领导要材料要的急,有的人工作不用加班,因为自己可以安排时间。又一想,跟董彩霞讲这些她也不懂,便把话题岔开,说老高出差还没有回来呢。董彩霞说到哪出差,怎么这么多天?路奇凡说到哪出差是领导安排的,没告诉我们。我也不知道老高去了哪儿。董彩霞说你们单位又不是保密单位,到哪出差还保密呀。路奇凡就挺惊奇,董彩霞竟然知道“保密单位”。路奇凡说我们单位虽不是保密单位,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保密,就算老高出差跟保密无关,可也跟我们无关,领导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老高去了哪里呢?董彩霞说那倒也是。董彩霞指着她穿的上衣问路奇凡:“好看吗?”路奇凡审美能力不行,但还是说了一句:“这衣服挺配你的,老高给你买的?”董彩霞说:“我没说衣服,我说的是这个胸针。”路奇凡原以为董彩霞是问他她穿的那件上衣好看不好看,弄了半天是指衣服上别着的一枚胸针。那胸针的造型是一根穗麦子,好像是农业银行给存款客户的纪念品。路奇凡不知道董彩霞为什么要问他这枚胸针好看不好看,还没回答,董彩霞接着说:“老高给我的。”路奇凡这才明白董彩霞为什么问他这枚胸针好看不好看了,原来是高小波送给她的。是定情物?这董彩霞也太容易知足了吧?路奇凡便寒碜了董彩霞一回:“一枚胸针啦?我还以为是你穿的那件衣服呢。”董彩霞说:“我开服装店,不稀罕衣服。倒是老高给我的这枚胸针,我很喜欢。”路奇凡说那是因为爱屋及乌,你喜欢老高,自然就把老高送给你的东西当宝贝了。董彩霞拿起吴大姐办公桌上笔筒里的圆珠笔,在纸条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路奇凡:“不耽误你了,这是我店里的电话号码,麻烦你老高回来给我打个电话。”路奇凡说:“老高回来肯定亲自给你打电话的,用不着我。”董彩霞说:“不是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是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总觉得哪不对劲。”敢情董彩霞也意识到了哪不对劲。

到底是哪不对劲?

高小波没跟单位里的人说他女儿得了啥病,半月后回到单位,告诉大伙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他跟前妻复婚了。问其理由,高小波说离婚对大人来说也许没啥,但孩子太受影响了,为了女儿有个完整的家,还是复婚吧,更何况前妻跟他保证了,以后要对他好,啥都听他的。高小波感叹:“夫妻还是原装的好啊。”郭建华问高小波:“那董彩霞呢?”高小波说:“我们之间又没啥感情,她再找呗。”高小波说得挺轻松,董彩霞却不肯放手。把高小波堵在办公室,说高小波不是男人,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为啥前妻几句软话就被感化了?高小波解释说,不是因为前妻几句软话就复婚,是因为闺女得有个完整的家。董彩霞说那你离婚时就没有想到你闺女得有个完整的家呀?你拉我上床时就没有想到你闺女得有个完整的家呀?董彩霞也是豁出去了,跟高小波说这话时完全没有考虑后果,一楼各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董彩霞说的啥,大伙从办公室探出头来,往高小波办公室那边看。还是姜处长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从办公室走出来,把董彩霞从高小波办公室拉出来,说:“这位女士,我们这里是机关,你不能这么闹,这么闹不解决任何问题。”董彩霞不示弱:“你是领导吧,你的下属就是个骗子。”姜处长觉得跟董彩霞讲不出道理来,跟高小波说:“你别在办公室待了,让她在这里闹,领导下来问,你怎么说?”高小波明白,这是姜处长给他出的摆脱董彩霞的方法。趁董彩霞被姜处长拉出屋子,赶紧起身,碰上门,逃离了办公楼。董彩霞冲着高小波的背影喊了一句:“你等着,我要你好看!”也气呼呼地走了,大伙担心董彩霞会报复高小波。像董彩霞这样的个体户,在社会上少不了酒肉朋友,要是找几个流氓,在半路上卸掉高小波的一条腿或者割掉一只耳朵,那高小波就惨了。路奇凡很后悔给高小波登那则征婚启事。路奇凡一直以为是董彩霞主动给高小波写信应征,没想到是高小波主动给董彩霞写的信。

Q厅机关党委接到一封纪律检查部门转来的举报信,举报信上说Q厅干部高小波藏有多盘黄色录像带,并提供了黄色录像带的藏诺地点。那年代,即便是在非公开场合即便是一个人观看黄色录像,也属违纪非法,而且是实名举报,纪检机关挺重视这封举报信,责令Q厅严查,将调查结果书面上报纪检机关,根据相关规定作出严肃处理。调查工作交给了机关党委和办公室,按照举报信上提供的黄色录像带的藏诺地点,机关党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到了高小波的办公室,责令高小波把单人床的盖子掀开。高小波开始时不情愿,指责办公室主任和机关党委书记侵犯人权。机关党委书记把举报信拿了出来,说:“请你配合调查,视情况给于处理,阻碍调查对你没有半点好处。”高小波只好把单人床的盖板掀开。果然如举报信所说,单人床的储藏箱里有一个小木盒,办公室主任把小木盒拿出来,打开,里面果然有四盘录像带。

高小波受到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这处分虽然不影响工资收入,从理论上说一年后照样可以提拔,但毕竟在高小波的档案中留下了不良记录,想到这件事情的起因和结果跟登征婚启事有关,路奇凡就觉得对不起高小波。有一天,路奇凡到高小波的办公室,很是真诚地跟高小波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高小波很是大度地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啊,是我自己倒霉。高小波问路奇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董彩霞吗?路奇凡说你不是为闺女着想,想让闺女有个完整的家吗?你是个称职的父亲!高小波说,那只是一方面,还有别的原因。“啥原因?”路奇凡问。高小波说:“我打听了,那丫头很烂,跟她上过床的男人把老二剪下来能装满这缸子。”高小波指了指他桌子上的一大号茶杯。

路奇凡想,高小波虽然跟前妻复了婚,但能不能像高小波说的,老婆什么都听他的,那就姑且听之了。传言,老婆对他还是开口就骂举手就打,高小波之所以主动要求下乡扶贫,十有八九有躲避老婆的意思。

经过两天集中培训之后,路奇凡带着郭建华和高小波到了太行省最北部的XX县XX乡白胥口村。XX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白胥口村是全县最贫困的村之一。全村一千一百多口人,分布在十几个小自然村,村与与村之间都是山路,好在路还算平整,自行车和摩托车可以畅通,工作队住在大队部,从村委会到自然村,都是郭建华或者高小波用自行车带着路奇凡。走遍白胥口的所有自然村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工作队跟村两委班子研究了具体的扶贫方案,路奇凡给郭建华和高小波具体分工,谁跑哪几个部门,主要任务和目标,时间和进度,都计划得挺像那么回事。可真正实行起来,却不是路奇凡想象的那么简单。郭建华和高小波工作挺卖力,每月才回一趟省城,工作也很有成效。路奇凡还代表工作队在全县扶贫大会上发了言呢。年终,被评为优秀扶贫工作队没有问题。路奇凡的想法是,这一年平稳过度,来年肯定会换人。得给接替的人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万没想到,还有两个月就一年期满的关键时刻,路奇凡带领的工作队出事了。

白胥口村中的上岗子村有两户人家,不光是在上岗子村,就是在整个白胥口村,也算的上富裕人家。一家户主姓白,一家户主姓史。两家之所以相对富裕,是因为两家户主都是木匠,不是靠种庄稼吃饭。据说,两人师从一个师傅,当学徒时关系还不错,矛盾出在改革开放之初,师兄弟都已经成家立业,都想把日子过好,靠料理责任田的收入连吃穿都不够,两人就靠外出给人做木活赚钱。有一年,镇上的供销社盖仓库,请木匠打门窗,白木匠和史木匠都到供销社揽活,可供销社管事的却把活给了白木匠。史木匠看肥肉让白木匠独吞,心里不服气,便想着如何把活从白木匠手里抢过来。一天傍晚,白木匠用木米尺挑着工具箱从供销社大院往外走,刚走到大门口,门卫和史木匠突然出现在白木匠面前,门卫让白木匠把工具箱打开。说是上面有新规定,出门带东西都得检查。白木匠只好把工具箱放在地上,门卫拉开工具箱的抽屉,果然如史木匠猜测的那样,白木匠工具箱的抽屉里有不少钉子、门把手等物件,却原来白木匠每天都要从工地上拿走一些物件。人赃俱获,从工地上顺手牵羊的东西被没收,白木匠被告知是供销社不受欢迎的人而失去了继续赚供销社钱的机会,史木匠取代了白木匠完成了供销社盖仓库的木活。从此,白木匠和史木匠成了仇人。两家偏偏住邻居,白家养的狗进入史家,会让史家用砖头砸得乱叫而引发两家女主人一场对骂,史家的母鸡在白家门口的草垛下了蛋,也会因为蛋的归属问题引发一场口舌之争甚至有时候还会有肢体冲突。两家的责任田挨着,秋收时常常因为这家地里少了几个玉米棒子那家瓜田里少了几个瓜而闹到村委,让领导判断到底是谁在祸害谁。几任两委都没有解决白史两家的矛盾,路奇凡所带的工作队进驻白胥口村后,也把解决白史两家的矛盾作为村民和睦的大事列入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路奇凡的老爹也是木匠,自认为对木匠有所了解,以此为说话的由头,找过白木匠谈心,找过史木匠聊天,想着通过他的撮合,两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摒弃前嫌,为邻里和睦作出贡献,怎奈两家积怨太深,路奇凡的工作收效甚微。

高小波自告奋勇,说这等小事,哪用得着处级干部出马?路奇凡问高小波有啥好法能让白史两家和睦相处,高小波跟路奇凡说,以往的工作下了不小的力气,但方向不对,找错了对象。路奇凡问高小波为什么这么说。高小波给路奇凡分析:“无论是村干部还是工作队,都是找矛盾的当事人,白木匠、史木匠,可这两人都是中年人,又是矛盾的制造者,你让他们两人重新坐在一起称兄道弟,那不是傻子说梦话吗?不要再在白木匠史木匠身上下功夫,在他们身上下功夫等于瞎子点灯白费蜡,要转移目标,把他们子女作为工作对象,只要双方的子女成了朋友,通过双方的子女做各自父母的工作,当爹当娘的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假如白木匠的闺女喜欢上了史木匠的儿子,白史两家成为儿女亲家,以往的矛盾岂不烟消雾散?”还别说,高小波这个思路还真有点创意。白木匠的闺女个子高挑,杨柳细腰,是白胥口村出了名的美人,却不知为啥,三十过了还没有婆家。史木匠的儿子子承父业,在城里的一家家具店打工,也三十大几了,还是庙门口的旗杆——光棍一条。真要是像高小波所说,把白木匠的闺女和史木匠的儿子撮合到一起,白史两家联姻,由来已久的仇怨还会存在下去吗?路奇凡对高小波的这个建议大加赞赏,并把让白史两家由仇家变为亲家的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高小波。路奇凡跟高小波说:“把这件事情办成了,你功德无量,为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卓业贡献,我会给你请功。”高小波说请功就不必了,真要是这事成了,白家和史家肯定会请我喝酒,白胥口的老百姓也会说咱们工作队办了件好事,金杯银杯赶不上老百姓的口碑,路处长,我是为了给你争脸呢。你在这里干得好,将来晋升副厅长就多了资本。我是为你赚资本。只是老弟上去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路奇凡只得顺着高小波的意思说:“不管我上去上不去,我肯定是要给你创造晋升的条件的,你把白史两家的恩怨消除了,也是给你自己进步赚资本。”高小波说:“你等着听好吧。”

头一开始,路奇凡还真对高小波的行动挺关注。隔三差五问问高小波,跟白家小姐和史家少爷谈得怎么样。高小波说分别找了白家小姐和史家少爷,两人都有那意思,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见分晓。路奇凡对高小波的工作精神大大赞扬了一番。说跟你在一起搭档就是快活。可后来再问高小波白史两家矛盾化解工作做得怎么样,高小波却摇头,说阻力太大了,不是一般大。路奇凡就给高小波鼓励:“多年的积怨了,怎么会那么轻易消除,你不能气馁,你要退却,岂不前功尽弃?”高小波说:“我绝对不会放弃,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路奇凡说,这就对了,不愧是经过部队大熔炉考验的战士!为了不给高小波太大的压力,路奇凡好长时间也没有问高小波白史两家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却不料,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白木匠找上门来了。

那天,高小波和郭建华都回了省城,只留路奇凡一人在白胥口村。白木匠朝路奇凡住的房子走来时,路奇凡正抱着被子从屋子往外走,想趁着大好的阳光晒晒有点霉味的被子。白木匠喊了一声:“路书记!”白木匠之所以喊路奇凡书记而不喊路奇凡处长,是因为扶贫期间,路奇凡在村里挂职第一书记。路奇凡认得白木匠,把被子搭在两棵杨树之间拉起的晒衣绳上,说:“白木匠,你怎么来了?”白木匠说:“路书记,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白木匠说话的语调里都带着哭腔。路奇凡以为,又是白史两家吵架了,白家吃了亏,白木匠到他这个第一书记跟前告状来了。路奇凡忙把白木匠让进屋子,拿过一把椅子让白木匠坐下,沏了一杯茶放在办公桌上,说:“白木匠,有啥事你说。”白木匠不说话,却嚎啕大哭起来:“脸都丢尽了,我没法活了!”路奇凡最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说话有点不客气:“老白,有事说事,你一个大男人哭个啥劲?”白木匠终于止住悲哭,说:“路书记,你得给我们小小老百姓做主,你要是不给我们老百姓做主,我就真的没法活了。”路奇凡很是耐心地劝慰白木匠:“老白,你要相信组织,有啥事你说。啥大事就死啊活的?”白木匠说:“我要告状。”路奇凡说:“你要告谁?啥事?”不料,白木匠说出的一个人的名字和因为啥事告状差点没让路奇凡跌倒。白木匠说:“我要告你们工作队员高小波,他欺负我闺女!”高小波,欺负老白的闺女?啥意思?高小波不是给白木匠的闺女和史木匠的儿子牵线搭桥,促成两人的百年好合吗?怎么成了高小波欺负白木匠的闺女了?路奇凡稳住神,跟白木匠说:“老白,你慢点说,高小波怎么欺负你闺女了?”白木匠一拍大腿,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高小波把我闺女……”路奇凡吓了一跳:“老白,你说啥?这话可不能乱说。”高小波说:“前两天,我闺女吃饭时吐了,她娘问她怎回事,闺女说可能……到医院一检查,我闺女怀孕两个月了!”路奇凡想,可能是高小波给白木匠的闺女和史木匠的儿子牵成了线,白木匠的闺女和史木匠的儿子没登记就偷吃了禁果,而白木匠压根就不同意闺女跟史木匠的儿子好,便把这件事情怪在了高小波头上。路奇凡跟白木匠说:“老白,你听我说,其实,高小波那么做也是为你们两家好。”白木匠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问路奇凡:“啥,你说啥?为谁好?”路奇凡解释说:“老白,你看,你和史木匠的矛盾都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何时了啊?为了撮合你们两家和好,高小波想了这法,给你闺女和史木匠的儿子牵线搭桥,他俩要是成了,你和史木匠就成了亲家,两好并一好。高小波做的是好事,怎么能说他把你闺女坑了呢?”白木匠拍了一下大腿:“路书记,你听差了,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是高小波自己把我闺女糟蹋了!”路奇凡听明白了,“糟蹋”和“坑了”的意思差别大了,“糟蹋”是专用词,含义比较狭窄,老白的这话把路奇凡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是说,是高小波让你闺女怀孕了?”白木匠点头:“就是,就是。”路奇凡脊梁背发凉。真要是如同白木匠所说,真的是高小波让白木匠的闺女怀了孕,传出去省直来的扶贫工作队员让扶贫村的大姑娘有了孩子,这件事情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如果高小波没结婚,跟白木匠的闺女有了孩子,倒是可以想出补救办法,大不了高小波娶了白木匠的闺女,虽然高小波比白木匠的闺女大了十好几岁,但高小波毕竟是省直机关的干部,白木匠的闺女嫁给高小波也不算吃亏。问题是高小波不仅结了婚,女儿都上大学了!有妇之夫跟一个大姑娘有了孩子,这问题就复杂了。路奇凡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跟白木匠说这件事情,也不能跟白木匠说没弄错吧,你闺女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高小波的?甚至不能问白木匠他姑娘是怎么被高小波欺负的,只好用缓兵之计,跟白木匠说:“老白,事情已经出了,你着急也不解决问题,我会认真调查,真要是高小波欺负了你闺女,该让他受什么处分就给他什么处分,该让他坐牢就让他去坐牢。”白木匠闻听路奇凡这番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路奇凡跪了下去。路奇凡以为是他说该让高小波受什么处分就给他什么处分的话让白木匠认识到路奇凡不会官官相护,不会包庇下属,感动地给路奇凡跪了下来。路奇凡赶紧上去扶白木匠,说老白你这是干啥,快起来。白木匠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路奇凡说你先起来。白木匠还是不起身。路奇凡不但腿脚不利索,胳膊也肌肉萎缩,没那么大的力气搀起白木匠,只得来个激将法,说:“你要不起来,我也给你跪下。”白木匠这才站了起来,坐回到椅子上,说:“路书记,你可千万别处分高小波,千万别送他进监狱。”路奇凡就糊涂了,说老白,你不是说高小波把你闺女糟蹋了吗,是来找我给你做主吗?党有党纪,国有国法,触犯了哪条,就得按哪条处理。白木匠说:“要是让高小波受了处分,入了监狱,我闺女怎办,我闺女肚子里的孩子怎办?”路奇凡想,莫非,白木匠的闺女是要嫁给高小波?问:“那你说该怎么惩罚高小波?”白木匠终于说出来找路奇凡的目的:“他得娶了我闺女,要不,我就带着闺女到省政府讨说法,到那时候,高小波该受啥处分我就管不着了。”白木匠这番话把路奇凡吓得不轻。真要是像白木匠说的这样,他带着怀了高小波孩子的闺女到省政府讨说法,兴许还会拉块白布,写上大字:还我贞操!那样,高小波没管住下半身这件事情就演变成了政治事件,他这个带队的就逃脱不了领导责任,别说副厅级后备的资格被取消,从此不用再作副厅长的梦,很有可能,连正处级的位子都难保,还有可能被问责。这可如何是好?路奇凡跟白木匠说:“老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等高小波回来,我跟他好好谈谈。你先回去,别让你闺女出啥事。”白木匠也知道路奇凡没法给他承诺,高小波也不在,只好先回去了。临走时给路奇凡放下一句话:“姓高的要是不娶了我闺女,那我和老伴就吊死在你们单位大门口。”

不管白木匠说这话是吓唬路奇凡给路奇凡压力还是真的有这想法,对白木匠反映的问题,路奇凡不敢掉以轻心。可这样的事情又不能让单位知道,还没有可商量的人,真的是难题。高小波是白木匠找了路奇凡后的第三天从省城回来的,郭建华还没有回来。那天晚上,路奇凡和高小波一起吃晚饭,炒了两个菜,开了一瓶二锅头。路奇凡知道,高小波好喝酒。说不定,把白木匠的闺女肚子搞大,就是喝酒惹的祸。高小波两玻璃杯酒下肚,路奇凡不让他喝了,说:“别喝了,我有话跟你说。”高小波说:“还差得远呢,再来一杯。”路奇凡说:“一杯二两五,两杯半斤,再喝就过量了。”高小波说路处,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酒量?路奇凡夺过高小波手中的酒杯,说:“出大事了。白木匠找我了。你还喝得下去!”高小波闻听,不再与路奇凡争夺酒杯,问:“白木匠找你干啥?”路奇凡说:“干啥,你说干啥?人家闺女怀孕了,说是你的!”高小波显然吃惊不小,说:“怀孕了,啥时候的事情?”高小波这么说话,路奇凡也就清楚了,人家白木匠没有撒谎,闺女肚中的孩子还真是高小波的。路奇凡告诉高小波:“两个多月了,人家去医院做了检查。到底是不是你的?”高小波也顾不得吃菜了,站起来在屋子里绕圈,嘴里喊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路奇凡提醒高小波:“现在后悔了,当时想啥来着?赶紧想办法,人家白木匠可说了,要你娶了他闺女,你要是不娶他闺女,他就和老伴到咱们单位大门口上吊!”高小波不在屋里绕圈了,瘫坐在椅子上,说:“路处长,你可得救救我。我该怎办?”路奇凡说,我操,我怎救你,男子汉大丈夫,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既然把事情做下了,就得为人家负责。高小波说:“后悔呀,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跟着你来这破地方,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给他们拉纤。”路奇凡说:“你别出了事情怪别人,郭建华怎没出你这样的事情,说到底是你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高小波说:“这事不能只怪我呀,一个巴掌拍不响,母狗不晃荡尾巴,公狗哪敢上?”听高小波这话的意思,是白木匠的闺女勾引了他。可即便是白木匠的闺女勾引了高小波,高小波要是有定力,也不会顶不住勾引而铸成大错吧。路奇凡说:“要是你勾引人家,人家肯定告你强奸,人家没告你强奸,是要你娶了人家。你自己想想,这事该怎么解决。”高小波说:“我怎么跟闺女说这件事情?再说,我家那母老虎不好惹呀。她要是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跟我离,怎办?”路奇凡说:“现在你怎这么想了,跟白姑娘一起舒服的时候你怎没想到这些?”高小波说:“你就别指责我了,你说,怎办好?要不,花钱买平安,你跟白木匠说,咱愿意拿钱补偿他闺女。”路奇凡想,高小波离婚不现实,花钱补偿白姑娘,兴许是一条路。路奇凡问高小波:“那你打算出多少钱?”高小波思索片刻,说:“五万,你看怎么样?”路奇凡说:“那得看人家白木匠认可不认可。”高小波说:“路处,你出头探探白木匠的口气。”

第二天,路奇凡打发高小波到县里办事,托村里人捎话,让白木匠到他住的地方来一趟。路奇凡觉得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白胥口村民恐怕半辈子也攒不到五万块钱,一个家庭里有了五万块钱,能盖好几间上好的房子呢。对说服白木匠接受高小波的方案,多少有点信心。哪知道,刚跟白木匠提出高小波可以拿出五万块钱补偿白木匠的闺女,白木匠就恼了,说:“路书记,你把我姑娘当成鸡啦?我们白家是正经人家,我姑娘在被高小波糟蹋之前,是正经八本的黄花大姑娘,花五万块钱就想了了这事?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吧?”路奇凡赶紧说软话:“老白,你别急,钱的事,还可以商量,你提个数,我跟高小波说。”白木匠说:“这就不是钱的事情。别说是五万,就是十万,一百万,我也不卖姑娘。我和姑娘就一个条件:高小波跟他老婆离婚,娶了我姑娘,不了,还是那句话,我和我老伴吊死在你们单位大门口!”白木匠说完这番话,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路奇凡的屋子。

望着白木匠离去的背影,路奇凡突然想到,兴许真的如高小波说的那样,是白姑娘勾引了高小波。要真的是这样,白姑娘还真的有心计。只可惜,苍蝇不叮无缝蛋的蛋,活该高小波倒霉。要命的是,高小波倒霉,他路奇凡也得受牵连。这人事处长当的,真他妈的窝囊。

这件事情的结局很俗套:高小波跟结发妻子离了婚,房子、存款都留给了老婆和孩子,跟比自己小十八岁的白木匠的闺女白雪莲结了婚。对这件事情,白胥口的老百姓有评价,说白胥口村的扶贫不精准,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得到了最大的好处:一个省直机关的正科级干部,每月好几千工资,以后都是白家的了。这还算相对正面的评价,负面的评价也不少,最主流的是省直机关干部的智商还不如一个庄稼丫头,扶贫队员中了庄稼丫头下的套。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没多久,Q厅从领导到群众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有一次,路奇凡回单位跟一把手汇报扶贫工作,一把手特意问了高小波扶贫扶到床上这件事情,路奇凡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跟一把手说了,原以为一把手会骂他一顿,埋怨他失察,埋怨他放松了对队员的思想教育,没有及时发现队员不健康的行为,把事情扼制在萌芽状态。路奇凡都想好了怎么一把手承认错误。哪知道,一把手不但没有批评路奇凡,还赞扬了高小波,说:“高小波挺有难耐呀,去了才几个月,就把一个黄花大姑娘搞到手了!”路奇凡心说,一把手什么是非观?

因为高小波的事情,年终考核,路奇凡带的工作队没评上优秀。

第二年,按照规定,Q厅换了扶贫工作队的队长和成员,路奇凡回到单位,继续当人事处长兼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