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肖贵元的一番话说起来冠冕堂皇,但仔细一听完全是无关痛痒的推脱之辞,孔志宏不愿跟他较真,而是委婉地表示:“日本鬼子确实是比我们武器先进,装备精良,但他们是人面兽心、无恶不作的侵略者,中国百姓早已对他们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因此他们不得人心,四面楚歌,也注定了他们最终失败的结局。目前响鼓岭的情况确如大当家所言,兵力有限,装备欠佳,与小鬼子现在的实力是存在一定的差距,这也是不容回避的客观事实。但俗话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我们大家团结起来,齐心协力共同抗日,我相信就一定能够把日本鬼子彻底打败,取得最后的胜利。”

肖贵元听了孔志宏一番义正词严的话,颇有同感,正要回答,二当家欧春和突然抢过话题,拿腔拿调地说:“孔指导员,我看你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光说不练,你在这里鼓动我们响鼓岭抗日,那我斗胆问一问你?你们共产党游击队究竟打死了多少鬼子,消灭了几个汉奸?”孔志宏见欧春和说话阴阳怪气,话里含沙射影,估计欧春和是心怀叵测,故意刁难。孔志宏略一思索,决定来个针锋相对,他柔中带刚地说:“这位好汉,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实事求是的告诉你,我们清凌游击队成立半年多来,已经消灭鬼子28人,打死打伤汉奸43人,虽然不能说是成绩伟大,战果辉煌,但起码可以说是有力地打击了鬼子的嚣张气焰,震慑了那些汉奸卖国贼,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们清凌游击队并不是光说不练,口是心非,更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欧春和听了孔志宏的解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你说你们清凌游击队消灭了多少鬼子汉奸,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吹牛皮、说瞎话。”孔志宏正要反驳欧春和的无稽之谈,林小彪赶紧打圆场:“孔指导员,你们清凌游击队打日本鬼子的事我们确有耳闻,我们二当家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林小彪本想给孔志宏和欧春和找个台阶下,不让他们两个闹得太缰,谁知欧春和却根本不领情,板着面孔冷冷地说:“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最讨厌别人狗捉耗子——多管闲事,对我们响鼓岭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孔志宏见欧春和一意孤行,蛮不讲理,苦口婆心地说:“二当家的,我上山来找你们是商量共同抗日的事,至于你们同意不同意,完全由你们自己做主决定,我无权干涉;我非常尊重你们的意见,哪敢对你们发号施令。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任其胡作非为,长此以往,不仅没有我们清凌游击队的立足之地,恐怕你们响鼓岭早晚也会玉石俱焚。”欧春和听了孔志宏的话,牛眼一瞪,暴跳如雷地说:“你放什么狗屁,敢咒我们响鼓岭,你小子算什么东西,有本事跟老子比试比试?”欧春和说完摩拳擦掌,竟然向孔志宏叫板。坐在一旁的欧春艳见哥哥蛮不讲理,出言不逊,赶紧站起来劝阻:“哥,这位长官说的没错,小鬼子确实是包藏祸心,没憋好屁,想亡我中华;我们跟游击队确实是唇亡齿寒,荣辱与共,我们是该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欧春和见妹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帮着外人说话,气鼓鼓的训斥妹妹:“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个屁,一边呆着去。”

坐在中间的肖贵元见欧春和跟孔志宏两个针锋相对,怒目相向,大有弩张剑拔、一触即发之势,担心他们两个一气之下在议事厅动起手来,有失体统,赶紧制止欧春和:“大师兄,孔指导员是我们的客人,不得无理。”接着安慰孔志宏:“孔指导员,我们二当家就这脾气,说话直来直往,并没什么坏心,得罪之处请多包涵,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用餐吧,有关响鼓岭跟游击队联合抗日的事,等吃完饭再议怎么样,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孔志宏听了肖贵元的话,又见欧春和从中作梗,估计联合抗日的事暂时无法谈下去了,决定就此告辞,他站起身来向肖贵元拱拱手,客气地说:“大当家,本人因琐事缠身,就不在贵寨用餐和给你们增添麻烦了。有关联合抗日的事,就按大当家说的办,日后再议不迟,我相信大当家深明大义,有所担当,也感谢大当家的热情接待,本人就此告辞。”孔志宏说完不亢不卑的转身就走。肖贵元道一声:“孔指导员慢走。”当即吩咐一旁的林小彪:“小彪,你替我送送孔指导员。”

林小彪答应一声,跟在孔志宏后面,两人出了议事厅的门,孔志宏轻声对林小彪说:“你们这个二当家的什么来头,我跟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好像瞧我不顺眼,抱有很大的成见,专门跟我作对,处处和我唱反调。日本鬼子都打到咱们清凌县来了,眼看就要家破国亡,他不仅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反而喜欢无事生非,鸡蛋里挑骨头,专门找我们游击队的茬?不过刚才说话的那位姑娘倒是挺有远见,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个二当家的见识竟然不如一个女流之辈。”林小彪看看四周,小声说:“志宏,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二当家就这德行,一向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喜欢标新立异出风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别人往东,他偏往西,总喜欢跟别人对着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不同凡响似的。刚才说话那位姑娘是他妹妹,确实比他有眼光、明事理,是个人才。”孔志宏叹口气说:“咳,我今天上山,本来想通过你找响鼓岭大当家肖贵元商量联合抗日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们这个二当家突然跳出来惹事捣乱,导致我这次响鼓岭之行徒劳无功,这个欧春和实在可恶。”

林小彪宽慰孔志宏说:“有关联合抗日的事,你这次上山虽然没有协商一致,但我们大当家已经表态了,我觉得这事很有希望,下次还可以接着再谈。不过,我觉得有关联合抗日这事,不仅我们二当家持反对意见,我们大当家好像也有顾虑,我看你也不用急于求成,可以从长计议,逐步消除我们大当家的顾虑,转变他的思想,与你们游击队达成共识。”孔志宏听了林小彪的话,似有所悟地说:“小彪,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大当家对联合抗日的事也认识不足,心存疑虑,态度暧昧,过分强调客观原因,缺乏抗战的信心和决心,有畏战情绪,想保存实力。小彪,方便的时候,你也可以旁敲侧击,给你们大当家做做思想工作,让他明白联合抗日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要他知道抗战必胜,畏战必亡。”

林小彪点点头:“好的,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相机行事,尽力而为。”两人出了石洞,孔志宏握住林小彪的手说:“小彪,我这次上山给你添麻烦了,多谢!”林小彪说:“志宏,你千万别客气,我实在是爱莫能助,请多谅解。”两人正寒喧,山寨一个站岗的壮汉拿着孔志宏的手枪和头套过来,恭敬地对林小彪说:“军师,不好意思,客人下山必须遵守山上的规矩。”说完把手枪递给孔志宏。孔志宏松开林小彪的手,接过手枪。林小彪点点头说:“没事,就按山上的规矩办,志宏,再见!”“小彪,后会有期!”孔志宏向林小彪挥了挥手,戴上头套,在壮汉的引导下走了。

孔志宏跟着壮汉来到响鼓岭半山腰的路口,壮汉取下蒙住孔志宏的头套道声“慢走!”,孔志宏说句“谢谢!”健步如飞的向山下走去。谁知孔志宏刚走出不远,草丛中突然闪出两个蒙面人拦住去路,同时用手枪指着孔志宏说:“站住,举起手来!”孔志宏不明白两个蒙面人的身份,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没有贸然行动,他一边缓慢的举起手一边跟他们套近乎:“二位好汉,我和你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还请两位英雄多多包涵?”孔志宏说完仔细地观察着两个人的反应。其中一个蒙面人气势汹汹的吼道:“你是响鼓岭的土匪吧,少跟老子套近乎,乖乖把武器交出来,老实的跟我们去见我们孙队长,如果想在我们面前耍花招的话,小心我们一枪崩了你。”蒙面人说完走过来要对孔志宏搜身。

孔志宏听蒙面人说出“孙队长”三个字,估计他们两个是孙玉华特别行动队的人,是日本鬼子的走狗,真是冤家路窄。孔志宏眉头一皱,顿时有了主意,他趁蒙面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间,身子一蹲避开枪弹的射击,迅速闪到蒙面人身后,旋即起身一只手抱住蒙面人的腰,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蒙面人的枪。事发突然,变起仓促,等另一个蒙面人反应过来,孔志宏手里的枪已经指向了他:“老实点,把枪放下,否则,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好汉饶命!”这个蒙面人刚才已经见识了孔志宏的功夫,老老实实的把枪扔到地上。孔志宏腾身过去把手枪捡起别到腰上,孔志宏用枪指着两个蒙面人说:“你们给我老实交待,是谁派你们到芭笠山来的,为什么跟踪我?”

其中一个蒙面人申辩说:“好汉,没人派我们到芭笠山来,我们也没有跟踪你,完全是巧遇,误会,误会!”孔志宏厉声说:“少他妈的废话,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谁相信你的鬼话,再胡说八道,我两颗子弹报销你们。”孔志宏说完拉了拉枪栓,把子弹推上膛。两个蒙面人见孔志宏要动真的,吓得魂不附体,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说:“好汉,我们如果实话跟你说,你可不可以饶我们一命?”孔志宏点点头:“放心,只要你们说实话,讲真情,我可以网开一面,决不为难你们,我保证说话算数。”

一个蒙面人说:“我们这次来这里是奉了孙玉华的命令,到响鼓岭了解肖贵元的布防情况,谁知道我们在山上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去响鼓岭的路,却神差鬼使的遇到了你,我们以为你是响鼓岭的土匪,不,我们以为你是响鼓岭的英雄好汉,本想把你抓回去向孙队长邀功请赏,没想到却被你缴了械,当了俘虏,惭愧,惭愧!”孔志宏严肃地说:“你们两个回去告诉孙玉华,日本鬼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叫他悬崖勒马,改邪归正,他如果再死心塌地给日本鬼子当走狗的话,小心有一天我们响鼓岭的英雄好汉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孔志宏故意将错就错,说自己是响鼓岭的人,目的是为了蒙蔽孙玉华,让他搞不清虚实。两个蒙面人听了孔志宏的话,磕头如捣蒜:“好汉,我们回去以后一定把你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孙玉华,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两人说完枪也不要了,揭下头套一丢,拔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孔志宏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哈哈大笑。

林小彪送走孔志宏正要返回自己的住处,欧春艳突然从旁边走过来,笑盈盈的打招呼:“军师,今天游击队那位长官讲的很有道理,现在外面的形势确实很严峻,我觉得我们响鼓岭确实不能坐山观虎斗,应该与外面联合起来,一起消灭鬼子汉奸,要不然我们中国就真的完了!”听了欧春艳的话,林小彪赞同地说:“欧小姐,难得你有这份见识,真是女中豪杰,说实话,有些男同胞的眼光都不如你。”林小彪言下之意就是:包括你哥哥都不如你。欧春艳谦虚地说:“军师,你过奖了,我发现你和游击队那位长官还是蛮有远见的,不像我哥和大当家,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只求自保,没有担当。”

欧春艳和林小彪正谈得投机,欧春和的二徒弟古作民突然走过来叫道:“师姑,我师父找你有事,叫你赶快过去。”林小彪听了古作民的话,担心欧春和对自己有意见,赶紧向欧春艳告辞,欧春艳跟林小彪谈兴正浓,意犹未尽,带着遗憾的心情跟在古作民后面走了。林小彪望着欧春艳的背影,觉得她不仅有爱国心,而且有责任感,跟他哥哥欧春和截然相反,仿佛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