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街道办事处的领导就上门来到她家里。
慌得蒋英妈妈手忙脚乱的,递板凳,倒开水。
办事处的黄主任这位中年女领导,倒是显得十分的客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黄主任坐下后说:“我们接到了市知青办的通知,今天,来看看蒋英,也来了解下你们的家庭情况,准备给蒋英安排个适当的工作。”
听到黄主任的话,蒋英的父亲母亲很是高兴,连声道:“谢谢谢谢。太感谢政府了,这么关心我们家蒋英。”母亲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蒋英坐在一边不说话,母亲赶紧过去:“英妹子,还不谢谢领导关心,现在工作那么不容易的。”
黄主任看着蒋英,对她说:“蒋英,我来看看你,你先多在家休息两天,下周一,你到办事处来。”
蒋英站起身来:“黄主任,谢谢你关心。”
“那我就走了,记住下周一啊。”说完,黄主任起身走了。
蒋英母亲一直把黄主任送出院坝门。
回到屋里,母亲就高兴地对蒋英说:“英妹子,你不知道,现在耍起的年轻人好多啊,工作太难找,你一回来,就能有工作,真是谢天谢地。”
母亲看见蒋英表情淡漠,又说道:“政府照顾你,才脱离了七里坪,多不容易,星期一去办事处,不管啥子工作都要去,每个月能挣十几二十元也能让家里多些钱开支,你爸又不好,你在乡下,家里每个月就紧巴巴的在过日子。”
父亲看到女儿回家好几天,并没有很开心,还显得有时情绪低落,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也不知道她是何原因,听她妈说了那么多,这时也开口:“蒋英,你妈说的,是真的,爸看得出,你心里有事,你不说,我也不问,但你也快十九岁了,能有个工作是好事情,家里的环境,你是知道的,爸只要身体好了,都还是要去上班。”
“爸,不要说了,我知道,星期一我会去办事处的。”蒋英说完,忙把脸转向一边,怕父母看到自己眼里快忍不住的泪水。
星期一早上,蒋英六点钟就起床。
自从回了家,蒋英为让上班的母亲多睡会儿觉,每天早上准备早饭,就是她的事了。
煮好稀饭,把昨天买的馒头蒸热,蒋英又去叫弟弟,这时母亲也已经起床。
把父亲的早饭盖在锅内,蒋英和弟弟、母亲三人开始吃早饭:稀饭、馒头、泡菜、豆腐乳。
这是中国老百姓最普遍的早餐。
吃过早饭,母亲上班、弟弟上学。
母亲不忘出门前又叮嘱蒋英:“英妹子,办事处去,你直接去找黄主任,看能给你安个什么工作,你自己不要太挑剔,这年月有工作挣钱最重要。”
收拾好厨房、房间,见父亲还在睡觉,她喊醒父亲:“爸,我去办事处了。”蒋英轻轻拉上房门。
走出院坝,街上人来人往,上班的、上学的,熙熙攘攘。
蒋英步行了三条街,来到了汪家塘街办事处。
“同志,你找哪个?”有人问她。
“我找黄主任,她叫我来的。”
“进去,左手边第一个办公室。”
蒋英走到办公室门前,正在与一个中年男子说话的黄主任一眼看到了她。
“蒋英,进来进来。”
黄主任微笑着对蒋英说:“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红旗布鞋厂,就在西马棚街,离你家也不远,你愿不愿意去,可以先考虑一下。”
黄主任让蒋英坐下,又说:“也可以另外再给你介绍工作,可能就要等时间。”
蒋英略想了一下:“黄主任,我愿意去,他们光是生产布鞋?”
“专门生产布鞋,规模还不小,你要去,到对面办公室小刘那里去开个介绍信。”
拿着介绍信,蒋英决定就去看看。
西马棚,这是一条背街,宽不过六米,两边都是青灰砖砌的墙,坐落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院子,有的外墙还有图案,筑有栓马石。
据传,这一带清朝时均是满族八旗所居,故称少城。
走到一个挂着《锦都市西城红旗布鞋厂》牌子的院子门前,蒋英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这是一户大院子,两扇高大的朱漆大门打开着,里面有人在走动,她抬脚跨过高门槛,走了进去。
这是处深深的庭院,院子很宽,前后共有两个天井,天井内生长着桃树、槐树、桂花树、梅花、海棠、玉兰等树木。
在苔藓阑珊的角落,栽有两丛青青的翠竹。
两个大花台上细细的青草丛中绽放着茶花、杜鹃花、蝴蝶花等很多小花。
天井两边的偏屋,居中的大堂屋,和两侧的正厢房,所有的房间,都是老式雕花窗户。
后面天井,还有一口深井,井水清澈,现在是布鞋厂的生产用水。
看得出这是解放前大户人家的私家宅院。
此时,院内一间间房屋里,很多人都在忙着工作,有的糊布壳、有的裁鞋帮、有的上鞋底。
蒋英边走边看,一些男女青年看来和她岁数差不多。
“往这边走,这边这边,办公室。”有个女青年走出来提醒她。
蒋英笑着向她说了声:“谢谢你。”
走进办公室,一个中年妇女接待她,看了看办事处的介绍信:“欢迎你,小蒋同志,到我们厂来工作,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具体工作,你来再安排。我是这里的厂长,姓梅,厂里王书记今天不在。”
梅厂长转身对埋头在一边写材料的一位女青年说:“小骆,一会你把厂里的基本情况给她讲一讲。”
(十六)
两年过去了,七里坪的知青们陆陆续续返回了省城,继续着各自的生活。
天还未亮,白如雪已经起来了。从屋里出来,她轻掩上房门,下楼,走出院子,步行十多分钟,走到了公共汽车车站。
在这里,她要等头班车。
刚六点过,街上行人很少。
昏黄的街灯将法国梧桐树婆娑的树影映照在街面上,微风拂过,地上的树影不时地变幻着不规则的光斑。
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在打扫卫生,大扫把在地上划过发出哗哗的声响。
白如雪抬头仰望,点点的繁星,在遥远的天际闪动。
她想起七里坪那些日子,如今,已是恍然若梦。
返城快半年了,对这座城市她还是有些陌生,尽管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她去七里坪当知青不久,爸妈他们就搬了家,离开了她从小到大居住十余年的院子,搬到现在的小院,弟弟也都长成了大小伙子,爸爸妈妈显得又老了一些。
在现在的小院子里,她家住在二楼上,而厨房又在楼下。
这是很老式的那种全木结构楼房,两户人家住楼上,她家门进去,前后只有两间十余平方的住房,外间是上中学的弟弟住,里间是爸媽的寝室,现在又安了张单人床,床前拉了布帘一隔,就是她白天休息晚上睡觉的小小空间了。
爸爸在搬运公司开车,妈妈是针织厂工人,都是普通职工,挣着微薄的工资维持全家的生计。
为了能早点有份工作,街道办事处,她去了不知好多趟,等着找工作的回城知青、待业青年,真的太多了,还算比较幸运,白如雪她只跑了一个多月,就被介绍安排到粮食局系统的国营面粉厂,只是离家很远,在东门外大面铺。
她只得每天早起从西门赶往东门外的面粉厂上班。
记得去报到那天,她爸还对她说,太远了,跑起会很辛苦,等有近一些的单位时再去工作也可以,她说,没关系,每天无非早点起来,许多上班远的都是这样的。
她心里想的是快点工作挣钱,不在家中吃闲饭,减轻爸妈的负担,没说出的这句话,留在她自己心里。
天色麻麻亮,公共汽车也终于来了。
离上班铃响还有一刻钟,白如雪走进了面粉厂的大门。
“白姐。”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白如雪回过头去,是同工班的曾玉文。
曾玉文,大家喊她曾小妹,同是返城知青,比白如雪小一岁,在面粉厂上班快半年了。
“车好挤啊!”曾玉文上前走近白如雪身旁,拉起白如雪的手。
“今天我还好,不是很挤。”
两人一起走进了车间。
这是面粉厂专门生产面条的车间,十多台压面机流水线生产,每个工班负责一台机器。
她们的班长大老王已经做好开机器的各项准备工作。
“小白小曾,你们两个看下和面机的面粉和好没有。”
放好自己的包,换上白色工装,白如雪去看了看和面机,
“快了,班长,要和好了。”
这时班里的工友张孃、刘孃还有戴眼镜的秦川也到了。
二工班六个人都按时到班,两分钟后,上班铃声响起。
拉上电闸,车间里电机同时旋转,所有压面机发出整齐划一的单调的声响,一天的工作开始。
厂里下的任务是每个工班六个人每天生产定额,一千斤产量,要做五百斤水面,五百斤干面。
流水作业,和好的面粉先经过三次压皮,再经不同切刀切制成几种细面宽面,除水面当天送去供应各粮店卖,做干面还要经过晾晒、断切、裹包,三道工序,成品入库后,再陆续供应市场。
在流水线边八小时来回不停地走动,手中还要端一卷卷面皮,举放上机器,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1小时,稍微休息一会,八小时工作下来,每个人都感劳累。白如雪更是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样的沉重,下班回家,躺在床上真的是动都不想动,尤其是第一个月上班时。
这两天,白如雪心中很是烦躁,发生在她身上的两件事,让她是心烦意乱的。
上周日晚上,舅舅、舅妈来到她家,是为给她说男朋友介绍对象。
妈妈显得很是高兴,连声道谢:“就是,如雪快二十二岁了,是该耍朋友了嘛。”
舅妈见白如雪没有开口,也在一边敲起边鼓:“早先,十八九岁好多就谈婚论嫁了。”
“如雪,这样,你年纪也不小啰,下个星期天,你和你爸妈都到我们家里来,上午来,吃午饭,对方小伙子也来,见一面,你看行不行?小伙子是汽配厂的工人,车工有技术的,人还不错。”舅舅开口对她说。
面对长辈们的关心和好意,白如雪只能点头:“舅舅,谢谢长辈的关心,星期天到时我来。”
从内心来说,白如雪还没有让别的男人取代孟一帆在她心中曾占有位置的思想准备。
谁知前事尚未了,昨天下班出车间时,班上的那个二十五六岁小伙子眼镜秦川,竟然趁人多大家不注意时,朝她的包里塞进去一样东西,然后快步上去拍着班长的肩头朝前走了。
白如雪真的有点诧异,会是啥子喃?她想不出。
对同一工班的几位同事,经过一段时间相处,白如雪都有了基本认识:认真负责的班长大老王、做活时爱摆龙门阵的张孃、刘孃,正好相反不爱开口的曾小妹,还有就是班里唯一的男青年秦川。
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秦川初中毕业没有再读书,打了两年临工后,为了他能顶班,他妈提前从粮店退休,让他进了面粉厂,这是张孃和刘孃摆出来的龙门阵。
自己从进厂后,在班里对其他同事都是一样接触,没有亲疏远近,对年长的班长大老王和张刘两位都尊称为叔与孃,对秦川,自己与大家一样都喊他眼镜,不过大家共同对他的好感是,小伙子勤快又踏实肯帮忙。
白如雪想不出秦川干吗?他朝自己包里刚才塞什么呢?
走出厂门,和曾小妹分手后,白如雪悄悄地看了包里,是对拆的信封。
她心里一跳,会是一封信?她不敢想,又不敢马上看,直走到公共汽车站等车。
正是下班人流高峰,头趟车她没有挤上去。
“白如雪。”有人拍了她一下肩头。
转身一看,是七里坪同寝室的李兰。
“哎呀,硬是你,雪姐,真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白如雪笑了起来:“分开好久了,真的难得见到,各自都在忙。”
见到七里坪曾经同甘共苦的知青朋友,白如雪心里非常高兴。
本想多聊一会,可惜这时公共汽车来了,李兰见状忙问:“雪姐,你现在做啥?”
“我分到面粉厂上班。”
“那好,有空我来找你,我家离面粉厂不远。”
“好的,有空见。”白如雪边往车上挤,边回头向李兰说。
(十七)
晴空无云,阳光明媚,蓝莹莹的天就像一匹巨大无比的锦缎铺在穹苍,在阳光中光彩熠熠。
柳飞絮骑着辆新的自行车,上海生产的凤凰26跑车,在东郊784厂大门口刹住,就好似一只轻盈的小燕子停止飞翔,跳下车来。
身高168公分的柳飞絮,扎着两条齐腰的辫子,穿一件白底碎花衬衣,外扎在黑色的小喇叭裤里,脚上红色的皮鞋5公分的鞋跟,让身材苗条的她,腿显得更加修长,白里透红的脸上,两条柳叶眉,一双水灵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唇轻启时,脸上一对浅浅的酒窝,显出妩媚与可爱。
柳飞絮已经二十一岁,正是青春靓丽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含着微笑,她推着自行车走到厂门的岗哨前,从红色小坤包里拿出自己的厂区出入证。
年轻的哨兵看着她那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满面笑容挥手让她进去。
进入厂大门,柳飞絮轻身踏上自行车,沿着厂区内枝叶茂盛的梧桐林荫道继续骑行,汇入厂里上班的人流。
随着知青大返厂回到省城的柳飞絮,是她爸通过原来的战友,将她内招进这家军工企业的。
柳飞絮爸爸妈妈都在区政府工作,妈妈在计生办,爸爸在她当知青期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现是区里组织部门的一名科级干部。
回城后,没用柳飞絮自己操很多心,很快她就进到东郊784厂,在库房当了一名管理员。
她有个姐姐叫柳飞霞,比她大四岁,早已经结婚,安了家。
现在,家里就她和爸妈住在区政府新建两年的宿舍楼一套100多平方的三居室里。
柳飞絮回到家里,妈妈的饭菜也快做好了。
“絮儿,回来了?”
“妈,炒啥子?这么香。”
“鱼香肉丝,快去洗个手,马上吃饭,吃了饭我们去你姐家。”
“怎么,爸还没回来?”
“今天,有人请他。”
柳飞絮洗好手,到厨房把菜端到餐桌上,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