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站在琵琶湖边向船家招手,一位白胡子老人手握桨向岸边划过来。船停靠岸边,大娘轻脚利手一步跨上船板,船家举桨调头。
“等等!”营长骑着车子顺山道快速蹬过来,边蹬边招手呼叫。船家看他一身黑衣且有自行车不敢怠慢,急忙将船往岸边靠近点,用带铁钩的竹篙勾住岸边缆绳,营长肩扛自行车像杂技演员样的一个旋转身站立船头。
船家惊奇的眼神凝盯他片刻,吆喝一声,“开船喽!”小船向对岸划去。
约半个时辰小船划向对岸,在琵琶湖末尾一个隐蔽处停靠,张大娘和营长两人上岸。张大娘正在那里观察路线,营长推着自行车闷不言语直往前走去。
张大娘故意问他,“这位侦缉队长不是进城吗?怎么老跟着我干啥?”
“不是跟,是保护。”营长巡视周围片刻,没有再保密的必要了,这才笑着纠正说,“实话告诉大娘,您是位特殊人物,政委特意安排悉心护送,一路上要是有个差错,我这条小命可不保啊!”
张大娘点头说,“难怪呀!昨晚刚进破庙,你可就尾追过来。要不是你------”
船家一声口哨,打断了他俩对话,一男一女两年轻人钻出芦苇荡。姑娘伸手拦住他们问,“从哪儿来?干啥去?”
张大娘随口回答,“青龙沟来,看闺女。”
姑娘肃目诤言,以审问的口气问,“闺女姓啥?几岁?”
张大娘也不隐瞒,笑答,“姓刘,29。”
姑娘一把拉住张大娘手,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说,“俺姐等急了,前几天接到区上的信儿说你老人家要来,派我俩在这儿等两天了。”
张大娘如释重负,长叹一声说,“走!带我看闺女去。”
男的给姑娘递个眼神,姑娘从张大娘手中接过包袱,营长推着自行车,4个人一起向芦苇荡深处走去。
芦苇丛深处有一片空地,几间茅草屋前,阳光下一个大肚女子站在小路旁迎接亲人。张大娘紧走几步抓住刘英双手激动不已,“孩子,想死娘啦!”
刘英身孕近八个月,明显有点笨手脚了,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攥着张大娘的手高兴,将大娘让到草屋内扶她坐下,倒茶端水,说不完的知心话。营长一见刘部长和张大娘那个亲热劲,立马想起了政委的吩咐,急忙起身向张大娘和刘英敬礼说,“请大娘,刘部长写张条子,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张大娘这才想起介绍说,“哦,看我这记性,老啦。这是政委安排的,一路护送娘过来,这孩子有心计,一路上隐蔽的很严实,一身汉奸服要不是昨天下午同小鬼子一场打斗才露陷儿,我还真把他当成跟踪我的汉奸了。快,给他看看伤口,换换药。”
刘英解开他伤口换药,自言自语简述说,“泰安,随县手枪队长,27岁,家住泰山脚下故起名泰安。1938年加入县大队,后调入司令部任警卫营长。”
张大娘满脸惊奇,像陌生人的盯着她问,“英儿,你咋知道这么详细?”
刘英稚雅的口气里,流露出三分娇气,她说,“娘,可别忘了,你女儿可是敌工部长哩。”
换好药,刘英亲自送泰安到琵琶胡岸边,泰安严肃认真的汇报说,“是肖政委给我下的死命令,要我暗中保护大娘到这里的,来前没有征求赵司令意见,回去如何向赵司令报告?”
刘英知道丈夫在个人事情上有点太正统,但张大娘和她肚里未出生的婴儿,这一老一少,在战争年代能生存下来,是民族的兴旺,人民的财富啊!她不能在司令员和政委二人之间品头论足,更不能拨弄是非。只好对下级给以原则的答复,“如实报告!”
“是!”泰安听出刘部长的话外之音,更加对刘英敬佩,敬礼告别,推着自行车,原装原汉奸嘴脸,上船消失在芦苇荡中。
赵成武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画圈圈,肖政委一旁陈述己见说,“藤江师团长老鬼子意图很明显,是想扫清大洪山这条通道继续南撤,从宜昌走水路运走略夺我金银瑰宝,还有他们那些------”
赵成武心有灵犀,一言挑明,“还有他们战死的骨灰,和那些自杀士兵的耳朵手指!决不让他得逞!让参谋长直接去回龙湾。马上行动!”
泰安走进来递给肖政委一封信,肖政委连看都不看问他,“送到了吗?”泰安笑说,“虽然有点小麻烦,但还是安全顺利,小命保住了。”
赵成武接过政委手上的信瞄一眼,有点不大高兴说,“一处失火,殃及四邻哪!”
“唉!”肖政委叹口气,还司令员一句亲密无间的友谊话,说,“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呐!”
参谋长快马来到回龙湾独立大队传达赵司令指示,赵小海听后拍案而起,叫一声说,“好啊!我早就想报张自忠将军殒国的一箭之仇啦!大队长,情况紧急,我带部队马上赶过去,你留守门户防止------”
朱良相比赵小海还激情万丈,几乎是吼叫,“集合!留个啥?有什么好留守的,刻不容缓,集合部队紧急出发。妈的,豁上这条老命也不能让狗日的小日本通过坪坝一步!”
陈达起身去集合部队,朱良相命令加强连留守,红叶噘嘴不说,内心在打小算盘。朱良相和赵小海带领独立大队几百名战士跑出湾子,红叶带加强连一排战士远远跟在后面。
藤江师团长站在挂图前,用指挥棒指着鸡鸣寺位置,对二师师长胡克说,龟田联队已经赶往这里,治安三师两个团正在集结,你部马上到达这个位置,这次皇军要吃掉赵成武的游击队。
伪二师师长胡克和参谋长赵桥对视片刻,二人立正大“嘿”一声!转身向外走出去。走到大门外,赵桥望着闷声不语的胡克讨好说,“两个联队加上咱们两个师,还有警备部队一万多人,赵成武的游击队就是长了翅膀也他妈飞不了啦。”
胡克乜他一眼,讥讽的口气里带三分泄气,说,“赵兄,这几年来怎么------这仗怎么?不是没和游击队交过手。哪一次皇军占便宜啦!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土匪出身的彭麻子你不陌生吧?他的2000人大多是悍匪,被周大山一顿饭功夫吃掉了。高顺过去是你手下得力干将,当年投靠我时你差点没气吐血。周大山指我鼻子大骂,下一个就是他,这话说了没过十二晌,高顺和他的团就被周大山给拆巴了,高宣脑袋被砍掉拿走了。还有,秦源和齐成方就甭说了,死的更他妈惨。”
赵桥瞧不起对方,满口大话吹牛皮,“瞧他们那几个屈死的货,手下那几块料还能成鸡巴啥气候儿,不是我埋汰你胡兄,就是李亮还有点尿性。妈个巴子的,这次看老子的,我不但拔下周大山那颗眼中钉肉中刺,老子还要灭掉赵成武的游击队。”
“好好好!有胆识,有雄图大略。”胡克拍掌冷笑,提醒他说,“不过前面几个都自认为是乱世枭雄的人,可是都没落个好下场,你好自为之吧。”
赵成武站在山坡处凝思,通讯科长走过来送给他一份周大山的急电。肖政委对临战前发明文电报有点不解,说,“完全可以用波段机和有线电话吗?明文电报容易泄密。难道连这个军事常识都------”
赵成武没动声色,撂出一句,“念!”
通讯科长立正读电文:“敌意图在坪坝外围合围游击队,现正在调兵,速率部东移,我已过茅茨畈接应。加急。”
肖政委仍面带疑虑,说,“这个老周,俗人自扰。你在百里之外,何以晓得这儿的情况。马上就要开战,赶快进入你的阵地。”
赵成武反倒认为及时,他说,“战争进展在不断变化,随机应变胜券在握。他的一支人马正面过来与咱们合二为一,迂回敌人背后,待鬼子兵力向西突袭时,我们从背后猛烈攻击,朱良相和参谋长从西南两个方向合围,薛东方从北南合,自然形成了鬼子腹背受敌阵势,我便一举歼灭之。”
藤江师团长用指挥棒指向三县交汇地带说,“平时这个三不管地区防守松懈,无暇顾及,赵成武正是利用我们这个弱点扰乱我。今天,我们就把这个弱点变成优点,三不管,我就是要好好管管这个地区。各分头准备,明日拂晓向指定位置进军。”
晚10点钟,赵成武与周大山两支部队汇合后,当即从鸡鸣寺后山向坪坝镇外围30里沟行进。晚12点赶到30里沟,部队布成一字长蛇阵势,隐蔽在鬼子向西进攻的山林中守株待兔。
临近拂晓,藤江师团长和龟田站在茅茨畈东一公里处,冲胡克吆喝,“胡桑,中国有句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坝西那一股吃下去,然后在消灭坝东。坝东的游击队肯定要突围,我们就把口袋一扎,统统的网大鱼!哈哈哈哈!”
龟田跷指夸奖,“吆西,藤江师团长大大的高明。”
“太君的高明。”赵桥邀功心切,边拍马屁边催促藤江师团长下命令,“下令吧!坝东给我们的干活,保证踏平这小庄子。”
藤江师团长多年战场残杀,惟恐中国军队夜如游神,防不胜防。明为夸赞赵桥,实为敲他警钟,摆摆手,“吆西”一声,说,“赵桑大大的忠于皇军。但是,不要小瞧赵成武,这只夜老虎,不是一般的平川虎,东北虎的干活。”
凌晨3点半,朱良相和赵小海带领部队出现在坪坝镇西部,红叶笑嘻嘻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朱良相一看火了,破口大骂她混蛋,谁让你来的?滚回去!这是朱良相第一次在下级面前开口骂人,而且粗野难听。要在平时,红叶非委屈得放声大哭不成,可今天,她自愿找骂,虽然满脸不快,也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但始终忍着没让掉下来,只是小声嘟囔说,“人家也是新四军指导员了,打鬼子我也有份儿,不就是想和你们一起战斗嘛。”
赵小海看红叶满脸委屈样子,急忙帮她求情说,“大队长,让她留下吧,自己回去也不放心。陈达,你一定要保护好指导员的安全,出了事我毙了你。”
赵小海只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捂住那头又跳起来这头,陈达满脸不快左右为难,不答应吧怕政委训斥,答应吧大队长要给他小鞋穿。正在那里不知所措,红叶还不领他的情,瞥一眼冲他一句,“利落点!婆婆妈妈,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哩。”
“好心全作驴肝肺。”朱良相有意留下红叶,全是为武锋着想,枪子儿不长眼,战场有死有伤,他要保住武锋这根血脉,可他们就是不理解。为了赢得时间,他只好让步,吼叫一声,“准备战斗,红叶作为后备力量。执行吧。”
凌晨4点,藤江师团长举起指挥刀吼叫,“攻击!”
炮弹呼啸,子弹横飞,一片硝烟笼罩坪坝镇西。
胡克挥动驳壳枪叫骂督战,“妈个巴子的,打死一个游击队大洋10块,活捉一个,赏洋100。”
朱良相望着黑压压敌人,心情沉重,面向赵小海说,“组织全部火力掩护,我冲过去接应司令员和政委。”
赵小海指着对面的机枪阵地反对说,“敌人火力太猛,硬冲伤亡很大。拦截,我们的任务是堵住,东、南、北三股力量在包抄,意在全歼。”
朱良相红学会首领,看了不少古今兵书,在兵法布阵上有独到之处,他不同意争执说,“围城禁忌四门布兵,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在敌人重兵包围中,靠哪一股单薄实力也难以突围出去,只有攥紧拳头打击敌人一处,才能收到最好效果------”
一阵呼啸声而至,炮弹落在不远处爆炸,大家忙趴地躲飞弹片。
薛东方单枪匹马冲进来,朱良相望着满脸血迹的东方问,“这不扯淡吗,你不在自己指岗位上,冲进来干啥?”
“集中兵力,与参谋长骑兵团会合!”薛东方只说这一句话,手抱冲锋枪回马猛烈扫射,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参谋长坐在战马上,望着坝西的爆炸声和冲天火光,指挥刀一挥吼叫,“冲进去,打乱鬼子阵势。”
骑兵团呼叫着冲进敌群挥刀砍杀。
“冲啊!”赵成武从望远镜中看到参谋长骑兵团已与鬼子干上,驳壳枪一举,吼叫。一支长蛇队伍瞬息变成了一条龙阵向鬼子阵地裹去,赵成武从战士手里抢过机枪猛烈扫射,右翼敌人大乱。
朱良相端机枪率几百人突破敌人左翼防线冲过来,赵小海用驳壳枪柄狠磕一下马屁股,战马长嘶一声,腾空跃起,从一坡崖上飞越,旋风般冲到赵成武面前问,“赵司令没事吧?”
赵成武一边扫射,一边吼他,“小海,你小子怎么来啦?谁让你们来的,乱弹琴,坝西怎么样?”
朱良相连着两枪击毙两名指挥官接腔说,“我让他来的,坝西鬼子已被逼上公路,陈达红叶率队正在追击。我朱良相蒙你所指,走上革命道路,才有今天,我曾经说过,你有任何危险,我朱良相都会在你身边陪伴。江湖上还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同生共死才是好兄弟嘛!”
赵成武大吼一声,“走!既然来了,那就跟我一起和藤江死磕。”
朱良相举枪扫一梭子,和赵成武并肩向鬼子兵冲过去,几个鬼子应声倒下。
周大山指挥部队把藤江和龟田团团包围,战斗激烈双方伤亡很大,县大队从东边压过来,把藤江和龟田包围在山坡边柳树下,危局得以缓解。
藤江看着身前背后倒下去大和武士,气得举指挥刀大吼,“八嘎!向西突围!”
周大山和赵九拍马冲过来,藤江挥舞指挥刀呼喊,“赵成武在哪里?让他来和我决斗!”
周大山“哈哈”大笑,说,“你不配!收拾你这战争贩子,不用赵司令动手,我来收拾你这刀下败将。”
一直沉默的龟田,突然歇斯底里,蔑视口气吼叫,“支那人怎么能战胜我大日本帝国,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
周大山以过强的气势,指着龟田叫骂,“统统被杀光的是你们这些侵略者,祖国不让,你们在我们中国土地上死一个就少一个。你杀我一个中国人,就会有五个、十个、甚至更多的人站起来!”
日军的阵势已被我军彻底打乱,陈达和红叶带领独立大队从河川和松田背后包抄上去,河川步兵大队和松田骑兵大队在遭受两面夹击情况下集中火力向赵成武冲过来。
阵势的突变,让藤江萌生一丝妄想,借机向周大山打一梭子也向赵成武冲过来,赵成武正面压力很大,抱着机枪不停扫射,鬼子拼命抵抗。
胶着战地阵势瞬息万变,参谋长为解司令员正面压力,率骑兵团在龟田部阵地猛冲直撞,鬼子兵和伪军不断中弹中刀身亡。藤江看龟田阵地危险,急忙率兵回头冲破周大山部与龟田汇合。突然一发子弹打伤龟田左臂,一发子弹穿破藤江军帽,头皮被子弹擦伤流血,藤江从白衬衣边上撕下一布条绑扎止血。怒吼一声,“八嘎!游击队大大的多,马上给熊本司令官发报,请求支援。”
“晚啦!”龟田吼叫,“远水不解近渴,我们兵力分散,被肢解成几部分,只能硬撑。河川大队和松田骑兵大队如果能靠拢过来,我们还有胜算的可能。”
藤江站在一山坡处望着河川和松田阵地呼叫,“不可能了,他们已经被赵成武紧紧咬住,分身不得。”
河川大队和松田骑兵大队被赵成武直属队压缩在一片田野里,朱良相一枪击毙河川。松田望着被歼灭的骑兵大队,用指挥刀抹脖子自尽。
藤江师团长一看三边外围阵势,知道大事不妙,指挥刀往南一指吼叫,“撤!应城!”
四方力量汇合成一支利剑,直向藤江师团背后刺去。鬼子伪军不断有人马倒在游击队尾追途中。追至应城,城门大开,藤江师团残兵败将迅即进城。
赵成武率四路人马凯旋而归!
一场由国民党军队和新四军联合阻截日军南犯的较量,最终以击溃藤江师团大获全胜降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