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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中介里的女人

2021-04-19 06:1515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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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苦伶仃逃进城

二零零八年秋后的 午夜,田野寂静得只听到风戏涅落叶的瑟瑟声,那些诗意的虫鸣鸟叫、花香果熟都隐于记忆里,风像一把螺丝刀,把冷一点一点拧进王秋云的骨子里、心里。

通往静县县城的柏油路上,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大灯灯光里一个女人赤脚前行,司机动了恻隐之心,车速慢下来摇开车窗想捎带一段路,可看到女人嘴角流血、头发散乱后,满脸死灰一样沉静,只有慢慢跟随以防意外。 王秋云只顾前行,表情麻木,不知道夜路害怕,不分析前途路渺茫,不想命运会再怎样捉弄,双脚机械地一前一后运转,司机的好意,根本没在她的视线和思维里,她此时满脑子就两个字“逃跑”,逃离那个她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也不想看到的,那个在外窝囊在家当皇帝的男人。

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整齐的路灯像立正的士兵分立大街两边,它们低头审查着这个不速之客。王秋云求救式抱住一根冰凉的灯杆,慢慢地瘫坐在灯晕里。她头抵着灯杆,浑身的疼痛一点点钻心起来,或许光明给了她一丝活力,她的思维复苏,捂着嘴痛哭起来,两行热泪流过冰凉的脸颊,在下颚汇合滴落在她刚刚涉足的陌生土地上。

哭累了也哭够了,她翻身倚着灯杆仰望天空,她一向想讨要说法的苍天灰暗,月亮只有一条弯弯的光线,几颗小星星诡异地眨着眼睛,似乎猜测这个落魄的女人,怎么跑到了静县。王秋云冻的浑身哆嗦,两只光脚麻木,她脑袋里,两个王秋云在打架,一个坚持活下去,再苦再难也要证明自己,一个却说,一死了之吧,结束痛苦,结束所有的不甘,匆匆百年过去,你是否来过人世,谁会记得。刚开始她顺从第二个,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好像和她无缘,从小生长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像是家这颗大树上的知了、鸟雀,它们把大树做依靠,大树却不把它当一片叶子。如果生错了家庭,婚姻还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拐点,万万没想到自己选择的婚姻,完全颠覆自己的美好憧憬,成了人们饭后消遣的话题,而且话题长新长换,她内心的不甘和挣扎,在今晚像绷紧的纤绳,日积月累的磨损中突然断裂,王秋云被一种贯力甩到这根电线杆下。

如果没有嫁给生活,王秋云的心也许还在阳光下活着。每当午夜,她的心挣脱蜷缩的躯体,如一枚遭了虫蛀的落叶,飘出让她窒息的家门,游荡在覆盖着青纱帐的田野。她极力从田野里串起她童年奔跑的足迹,风吹过来,摇铃一样抖出她咯咯的天真的笑。她的心属于田野的宽阔,属于庄稼的拔节孕育,属于四季的循规蹈矩。

前几个月,家里来了个债主,说丈夫李庭发卖菜期间借了他两千块钱,王秋云崩溃了,李庭发做生意赔了本钱还欠了外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拿了本钱说去做生意,其实就是窝在哪个地方疯玩后回家,最可恨的是借了债不主动说出来,想办法去还,让人家登门来要,在村里有人登门要债,都会当笑话传遍。

王秋云气疯了抱着孩子要回娘家,被串门的邻居庆丰拉了回来:“带着孩子回娘家,不是给家里老人添堵吗?”

庆丰稳住王秋云,转身数落李庭发:“发哥,你太不像话了,赔了功夫和本钱,怎么欠来的债呢?没钱和王秋云要,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李庭发翻着王秋云的包,加毛票凑足两千块钱打发要债的走后,大骂王秋云:“都是这个晦气的娘们,自从和她结婚,就压了爷的运气。”每次李庭发没理,都拿王秋云找借口,反正都是王秋云的错,他犯的什么错都是无辜的。

气的王秋云火冒三丈,要和李庭发拼命。被庆丰劝进里屋,李庭发继续对着电视屏幕玩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庆丰,庆丰继续数落:“发哥,你摸摸良心,自从嫂子进门,任劳任怨地苦干,养着你给你还债,你怎么像个孩子不懂事、不争气呢?以后多疼疼嫂子吧,如果我娶了这样能干明理的媳妇,我得美得天天给她洗脚,你咋就不知足。”

陶醉在游戏里的李庭发,听到庆丰说这话好像如梦初醒,“啪”地摔飞游戏机柄,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庆丰,庆丰看李庭发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想找麻烦丢下一句话:“你就会在家里逞能,有本事出去挣钱养家。”摔门而去。

王秋云在里屋,坐在床上哄孩子。李庭发看庆丰逃一样走了,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咣”地踢开门,一步窜到王秋云面前,也不顾及她怀里的女儿,揪着王秋云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天天看不上我,是和庆丰相好吧。”

王秋云本来就委屈,听到李庭发胡喷,那股憋了很久的气“嗖”地窜上来,她放下孩子和李庭发扭打起来,一个女人再怎么强,动武也是下风,李庭发更是没轻没重地下手,打得王秋云不知了疼,耳朵里只有孩子的哭声。

自从这次动手,李庭发占了上风,他有了翻身农奴得解放的快感,更是吃透了王秋云挨了打不声张的习惯,一下子跃上皇帝的宝座,不但不干活还耀武扬威地指使王秋云,更是疑神疑鬼。不许王秋云搭理庆丰,就是看到王秋云和来店里理发的客户说说话,甚至遇到熟人打个招呼,都能打翻李庭发的醋坛子,不是怀疑王秋云跟这个有问题,就是跟那个不清楚,把庆丰更是作为重点话题,以此打压王秋云逼他干活,王秋云也不愿惹他互喷,伤自己无所谓,伤其他无辜的人,让王秋云不知该怎样面对。时间长了,李庭发把自己的猜想当真事一样,找茬骂孩子打大人,起初邻居们都骂李庭发神经病,可王秋云任由李庭发糟践,不还嘴不理会,也猜不透王秋云是不是像李庭发说的那样放荡。

王秋云和庆丰住对门,刚开始,庆丰听到李庭发打王秋云,还过来拉拉架,自从被李庭发当面质问:“我打我媳妇,你心疼啥?”再也不管了。李庭发越是当着庆丰的面越是找茬打骂王秋云,庆丰怕给王秋云添乱,再也不去管。

庆丰不明白,好强不服输的王秋云为什么如此能忍李庭发的无理,趁在胡同里见到王秋云从理发店里回家,迎上去问:“你怎么从将军到奴隶了?再欺负你你就和他拼一回,他就怕横的。”王秋云眼圈一红:“他在我眼里已经不是人了,只当家里闹鬼吧。”庆丰看着可怜的王秋云,继续走进她那地狱一般的家。

庆丰同情并心疼王秋云只是在心里,因为李庭发的醋坛子,无事生非已经闹的邻居们不知真假,他怕被邻居们过多猜疑,也不敢为王秋云洗白,他能做的就是碰到王秋云时,安慰她几句,让她为了孩子好好照顾自己。

王秋云在地狱般的婚姻里,一年又一年地熬着,她无数次想离婚,更想和李庭发同归于尽,想到无辜的女儿,她就长叹一声忍了。她知道李庭发本质不是恶人,就是二虎得得意忘形,她盼着李庭发迷途知返,软硬兼施想把李庭发改变,可李庭发自从占了上风,深陷在自己的得意里。深知李庭发家庭内幕的亲人、朋友越指责他无能和无耻,越夸王秋云能干、贤惠,他就越生气,为了证明他才是家庭主人,越是在人前,越对王秋云指手画脚,骂骂咧咧,他知道王秋云最要面子,怕家丑外扬,一定配合他的高高在上,以此赢回他男人病态的尊严。

今天,是李庭发看到自己闺女和庆丰的儿子散学一起回家,他就像看到了王秋云和庆丰上床一样,撒疯地大骂王秋云放荡和庆丰不是东西,惹得邻居们围观,羞得王秋云不知如何解释,怕越描越黑。看他无理取闹,邻居们都说李庭发的不是,他好像真被戴了绿帽子一样委屈,列举庆丰说过的,王秋云各种的好,还说娶了王秋云甘愿给洗脚的话。

庆丰媳妇叫回庆丰对质,庆丰气得扬手打了李庭发俩嘴巴:“再胡说八道,我废了你。”李庭发瞪瞪眼珠子愣是一句话不说了,回家拿王秋云撒气。

庆丰打完李庭发又后悔,他知道李庭发会变本加厉拿王秋云出气,让媳妇去看看王秋云,庆丰媳妇告诉她:“小心点,晚上最好别插门,如果实在忍不了就跑。”

王秋云就这样一路跑到静县县城,坐在路灯下发呆,阵阵的麻疼才缓过神来。她坐在陌生的土地上心慌意乱,就像漂泊在大海深处,看不到岸,她四下张望寻觅救命稻草,只要给她一丝丝安慰,她就有活下去的借口,她似乎看到了女儿小雨乖巧的小脸。她镇静下来,在心里把几个好朋友和兄弟们捋了一遍,娘家人不能求救,至亲有时也是至敌,嫂子弟媳看不起这样的穷亲戚,生怕和她联系多了添麻烦,父母指儿养老,也不敢为她辩解,她更不能让朋友们知道她现在的狼狈相。了解她的委屈和知道她家内幕的人只有庆丰,她知道庆丰不会笑话她,更不会看不起她。想到庆丰,王秋云翻遍口袋,找到一枚一元硬币,扶着路灯杆站起来,虽然两腿发软、头发沉,她还是一步一步挪到公用电话亭,拨通庆丰家座机。

庆丰两口子,刚念叨完可怜的王秋云才入睡,听到电话铃响,这么晚估计就是王秋云打来的,庆丰披衣下床:“喂。”“庆丰,嫂子真的无家可归,又没带钱出来,你能借我点钱吗?”王秋云近乎哀求的声音,庆丰望望媳妇,也是一脸担心王秋云的样子,回答:“嫂子你在哪,我给你送去。”

庆丰开着他的小卡车刚进县城,就看到王秋云蜷缩在路边,他急忙下车喊声嫂子,王秋云无力地抬抬手:“把钱留下,以后还给你,你赶紧回去吧。”庆丰看王秋云如此虚弱,怎放心她在大街上不管:“嫂子,我还是先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发哥没轻没重的,别落下毛病。”王秋云本想拒绝的,可她又怕庆丰走后,她自己再没有力气站起来。见到庆丰后,她浑身似散架,一下子没了筋骨。庆丰把她扶上车,直奔县医院,急诊大夫给王秋云检查后,指责庆丰:“一个大男人打媳妇,算什么本事,她肋骨裂了两根,皮外伤十多处得住院治疗。”庆丰没有辩驳,安排王秋云住到病房,下楼交了住院押金,又给买了住院必需品和一双布鞋。楼上楼下忙乎一通,看王秋云输完液,已过半夜,他和王秋云说:“嫂子,我得回家了,我若整宿不回家,怕我媳妇再误会了。”

王秋云感谢地点点头:“庆丰,谢谢你谢谢你媳妇。”

庆丰又给王秋云放下五百块钱:“嫂子,你好好睡觉,啥也先别想,明天白天我和媳妇来看你,咱们一起想办法。”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王秋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她叹自己的狼狈处境,又担心家里的闺女没妈照顾,她是下了铁心再不和李庭发过了,还为明天的生存为难。她自信自己能养活自己,只怕李庭发阴魂不散来纠缠自己。

王秋云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离开医院,开始找工作和存身之地,看到哪有招工的,她就一路找过去,人家一看她像是赌气出来的,大多都劝劝她赶紧回家,任王秋云怎么恳求,人家也不收留。眼看着日落西山,王秋云不去住旅馆,那里收费高。长期落脚只有租房子,她推开街边一家小房产中介店:“有便宜点的房子吗?我一个人住。”

中介老板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来了客户,忙请她进屋,看她伤痕累累也不多问,给她介绍房源,王秋云一听都是四五百一个月租金的,就用央求的口气问:“有少点钱的吗?我不嫌破。”

中介女老板每天接触各类租房买房人,一看王秋云的惨样,就知道是赌气出来租房小住的,说:“北面街边有个小煤房,那个便宜,就是破还没水没电,得自己收拾收拾,三个月二百。”

王秋云忙点头:“行,行,行。”

中介老板带她借着路灯光看了房子,灰墙灰地,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再小再破总算有个自己的小窝,王秋云交了二百房租签完协议后,老板找她要中介费,这是王秋云没想到的,刚进县城她不懂,中介老板看她吃惊的样子,有点不高兴:“我们指望着挣中介费养家糊口,不是租个门脸搭着时间在这学雷锋的。”

王秋云不好意思地问:“多少钱中介费?”

中介老板的脸一下子舒展了:“看你怪可怜的,你就给一百吧。”交了中介费,房东丁伯把钥匙给了王秋云。

庆丰给王秋云的五百,租房花了二百,再中介费一百,王秋云有些心疼,再到劳保点花五十买了一套被褥,王秋云只剩一百五十块钱了。

不过自己能安顿下来,王秋云高兴,旁边一楼的房东丁伯,看王秋云可怜,给了她一些日用品,一天没吃饭,她买了两个馒头,和房东要了一壶热水,狼吞虎咽、黑灯瞎火地吃起来,丁伯主动说明天给她接上水电,然后,打开一楼和小煤房之间的小院门,领着他那叫“皇上”的小白狗,遛狗去了。王秋云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丁伯的背影远去。

这一晚,王秋云又是辗转反侧,她不再想和李庭发的婚姻,既然逃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家,她就断了再回去的念想。躺在四面透风的小煤房里,从一尺见方的小窗望外面,路灯灯光透进小屋,有隐约的光亮,照在她失血的脸上,外面落得没几片叶子的树枝在风里摇着,天空上星星,它们调皮地眨着,像是和陌生的王秋云打着招呼,也像是笑话她这个误闯城里的可怜的女人。离开熟悉的家乡,离开熟知的人群,身心疲惫的王秋云,不知自己明天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想到这个小煤房,她的心又踏实不少,她琢磨着自己以后怎么在这里扎根下去,口袋里这一百多块钱,就是整天喝凉水吃馒头也支撑不了几天。

去商场当售货员,她怕遇到熟人,会被李庭发快速找到,去工厂上班,三十六岁的她,没学历没技术,开自己有手艺的理发店又没有本钱。万念俱灰时,她想起中介女老板的红嘴唇,红嘴唇上下翻动,带自己看看房就赚了一百块钱。王秋云在村里长大,从来没听说过中介这个行当,村里买卖房屋,都是亲戚朋友给牵线,双方商量成了,叫大队管事的给写个协议,买卖双方和四邻八家一起吃顿饭,证明一下房子易主,不像城里介绍人还能挣钱。

这个生意不用本钱,王秋云也想干中介,却无从下手,房源信息没有,城里环境不熟,即使有了房源,熟悉了环境,是不是还有高难度的问题。自己租的房子临路边,在这小屋里吃住,如果利用起来赚钱岂不更好。王秋云天马行空地做起梦来。

第二天打开门,丁伯早晨遛狗回来,进到王秋云小屋聊天,打听她情况,王秋云只说了出来的大概,丁伯安慰她:“先住一段时间,找个工作稳定下来。

王秋云也借机和丁伯打听中介的事,丁伯让她去求给她租房的中介,看能否带着她一起干,没人带摸不着门道。王秋云和中介一面之缘,不知人家脾气秉性,和自己更没交情,只有先去探探路。

中午,她买了一袋橘子去中介店感谢老板给自己找到小屋,老板也热情地招呼她坐坐,店里串门的你来我往,客户也时时有进来租房买房咨询的,也有房主来登记房源的。连续几天去串门,王秋云知道了老板叫秦丽丽,是这一片的坐地户,街里街坊的谁有闲房出租或卖都告诉她,她抽屉里一堆房钥匙,都是房主留给她的,让她自己带人看房。店里人来人往,王秋云还听到别的中介给秦丽丽打电话找房,原来中介和中介是沟通的,有信息或有客户一起合作,挣的钱平分。王秋云知道了这些,心里非常激动,房源问题不愁了,可以找其他中介要,开店等登门客户就全凭运气了。

王秋云信心满满地筹备开店,哪知道庆丰第二天去医院,找不到王秋云急的心急火燎。他知道王秋云手里没钱,一个人在外怎么熬日子,别看他刚开始看不惯王秋云,现在,当他深知王秋云的忍忍和精明能干,他无数次想王秋云这朵鲜花插在李庭发这摊牛粪上的可惜,他再想想自己那只知道打牌、逛街的媳妇,长叹“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枝”,心里更是放不下王秋云。每天尽量抽出点时间,开着他的小卡车到县城转转,希望能找到王秋云,王秋云在外面受苦受罪,他寝食难安,不知何时惦记变成了强烈的思念。

庆丰媳妇发现,自从王秋云逃开,庆丰就像丢了魂一样,猜疑他们真像李庭发骂的一样,就没事敲打庆丰。刚开始媳妇提到王秋云,庆丰不搭理她摔门就走,最后火冒三丈,一半真一半假赌气说:“我就看上王秋云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媳妇大哭大闹,到处诉苦,闹得满村风雨。不知真象的人们信以为真,把庆丰和王秋云说成狗男女,李庭发更像证据确凿一样,找到庆丰家撞头玩命,庆丰不搭理他,后来实在受不了勾得四邻八家挤进家门看热闹,拎着李庭发的脖领提溜出去,告诉他:“再来闹打折你的腿。”李庭发还真怕了,不敢再去,像祥林嫂似的,到处诉说王秋云和庆丰怎么勾搭成奸的,抹眼泪博得人们的同情。

十多天过去,王秋云数数手里的钱,剩下三十二块,再不挣钱要撑不住了。她考虑再三决定求助秦丽丽,十多天的接触,她对秦丽丽也了解一些,夫妻下岗自谋的这个小生意,店里主要是秦丽丽应酬,秦丽丽老公和朋友开个饭店,不忙时才到秦丽丽这看看。

王秋云又来秦丽丽店,帮秦丽丽擦完中介店的玻璃,客户和串门的暂时没有,王秋云才开口:“秦姐,我刚来县城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想跟你学着干中介。”

秦丽丽一点也不吃惊,早就看穿了王秋云的意图,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想干就干呗。”

王秋云看出来秦丽丽不高兴,就讨好秦丽丽:“秦姐,我在北街,也许能给你揽个过路的客户,我也没房源,有客户肯定找你。”

秦丽丽看王秋云坚持:“愿意干就干吧,不过,你那若来买房的必须先找我合作。”

“没问题,以后全听秦姐的。”王秋云看秦丽丽松口,满脸感激。

秦丽丽继续以前辈身份说教:“还有就是中介费,该挣的时候别手软,即使是熟人也得该要就要,你不能少要坏了中介规矩。”王秋云想钱都想疯了,使劲点头。

秦丽丽手机响,她接通和人闲聊,再不理会王秋云,王秋云又讨好地给秦丽丽店里的炉子添煤、倒炉灰,接着擦桌子扫地,然后静静地坐着,像个乞丐一样等着秦丽丽赏口饭吃。秦丽丽接完电话,撕一张纸给王秋云写了几个不好卖房源,房源信息没有房主联系方式。王秋云接过,有点不知所措,秦丽丽告诉她:“这是中介规矩,再信任的朋友也不给联系方式,中介赚的就是信息费,给你房主电话号码,还能找我啊,没准自己偷着联系呢。”

王秋云这才明白,千恩万谢地揣进口袋,摸摸口袋里的钱:“把请秦姐吃饭。”这句话咽下去,心想等自己挣了钱在表达感谢之情。王秋云背熟了秦丽丽店里贴的收费标准,告辞,顺路买了两个馒头回小煤房。

这是王秋云十多年来少有的高兴,就像重生了两个幼嫩的翅膀,她在心里默念,以前的敢作敢当的王秋云快点回来吧,祈求老天开眼,让自己能有一个新生活。自己多挣着钱,不求赶上别人的富裕,只求相差距离缩短,被人看不起是她最痛苦的,她也明白,被人看不起自有人家看不起的理由。

王秋云的小煤房虽小却临街,她找丁伯讨要个木板,封张大红纸,起个什么店名呢,王秋云拿着碳水笔苦思冥想,后来想到自己急缺钱,希望钱顺利到达自己的口袋,干脆就叫顺达。她反复描着“顺达中介”这四个字,笔画又粗又黑非常醒目时,她敞开门把木板立在门外边。这就算开业,随然没有鞭炮,没有贴开业大吉,没有人道贺,王秋云也很满足,脸上充满活力。

立好牌子,王秋云用报纸把小屋的墙糊了糊,小屋立马干净整洁,她又把背熟的中介收费标准写在半张红纸上,贴在小屋醒目的位置。然后一条一条地念,带领看房十元,租房成交月租金的一半,卖房成交买卖双方各收千分之五,再把秦丽丽给的房源记在刚买的日记本上,一切准备就绪,她开着门不顾深秋的冷风刮进屋,耐心等待客户登门。丁伯看王秋云小店开业,表示祝贺,通过这些天,王秋云也了解到,丁伯老伴去世三年,闺女远嫁他乡,儿子大学毕业,留在市里教学,丁伯倾尽所有给儿子买了市里的房,在那娶妻生子,小狗“皇上”就是他的伴,陪他安度晚年。

开业三天,王秋云收了两个租房信息,这些信息不是她的独享,房主会沿附近街把所有的中介登个遍,这样王秋云也很满足,有了自己的信息就不愁等不到客户来找。她舍不得离开小屋,生怕错过来店的客户,孤单地坐在小屋里,用大把的时间作白日梦,她梦想着自己的小店越来越红火,日进斗金,拿钱砸的李庭发乖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牵着闺女的小手飞到城里,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闺女高兴地亲着她的脸。王秋云越想越美,脸色洋溢着幸福快乐,这得感谢庆丰曾经的劝:“嫂子,人脑子闲下来时,大多都想伤心的事,越想越伤心,那就别让它闲着,没事就自己做做美梦,身心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她听庆丰的,闲下来时就习惯了憧憬美好未来。

她还沉浸在美梦里,有人拍拍门框进屋:“老板今天挣钱了吧,这么高兴。”

王秋云脸红,赶紧给客人让座,问客人是租房还是买房,这个客人对房子房价很熟悉,她看看王秋云的房源:“就这几个呀?”

王秋云点点头忙说:“你要哪的,我找同行问问有没有。”

客人笑笑:“不用问了,我和她们都熟悉,你这若登了胜华里的两室卖的,记着先给我打电话。”

客人说完让王秋云记了个电话就走了。

王秋云口袋里只剩十块钱了,现在有人要房,这个机会她不会放弃的。可胜华里是哪,如果登了房子她自己都不认识,怎么带路看房,王秋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不专业。接连几天,白天看店,晚上,她就把附近小区挨个转,记小区的名字,每号楼位置,仰着脖子数几楼到顶,全都记在本子上,再以她的小屋为中心,标出小区的东南西北方位。从离她最近的到远处,虽然脑袋里记不住多少,还有很多地方说不清方位,没人时翻翻本子复习。王秋云转悠小区的同时,还把临街中介店招牌的名字,和招牌上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还没挣到钱,她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天阴沉沉的,街上行人稀少,王秋云买回馒头和一小袋榨菜,她摸出口袋里只剩两个五毛纸币,焦急、害怕蜂拥而来,她丰富的想象又开始了。冻饿死在小屋,丁伯报警,警察来查明她的身份,通知李庭发来认尸,小雨趴在她的身上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不知不觉她的脸上热泪直流,嗓子眼堵个疙瘩。除了小雨她觉得自己没有一个亲人,颤抖的揪心抓肺地又想起自己的闺女。

店门外,雨点霹雳拍啦落下,一场秋雨一场寒,王秋云穿出来的这身衣服已经单薄的无法保暖,再加上面临绝境心理,再让她瑟瑟发抖。从早晨到中午雨就没停,王秋云的心也被冷雨浇透,她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里。盖着被子在床上蜷缩着,又一次陷入深深的绝望中,再也做不出白日美梦,满脑子是一万个不甘心,眼泪无声地流淌。

门外有刹车声音,她急忙抬头,透过小窗望出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下车冲进她小店:“大姐,我想在附近租个房,有吗?”

王秋云翻身下床忙不迭地说:“有,有,有。”她偷偷擦干眼泪,翻开记房本,给客户介绍两个,其中一个平房客户感兴趣要求看房。王秋云心里高兴,这个房东就在附近,可以直接带客户过去,虽然留了房东号码可她没有手机。她带客户找到租的那套房的地址,又去房东住的地方喊来房东,看完房,客户还算满意,双方谈好价格,让王秋云写协议。这时王秋云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协议模板,她让他们等着,借口回店拿,她跑回到小屋找出她租这小屋的协议,又跑到对面复印店复印,店主把已填空的地方用白纸条遮住,给她复印两张,王秋云掏出口袋里仅存的一块钱付款后,赶紧回跑。

王秋云照着葫芦画瓢,给双方签了协议,客户问她收多钱中介费,王秋云本想说月租金一半,她又怕客户嫌贵反悔不租:“你看着给吧,多少都行。”

租房的小伙子看王秋云淋得全身湿透,冷的上下牙磕碰,心生怜悯:“看大姐也是实在人,为挣点钱真不容易,给你三百吧。”四百五一个月的房租,人家给了三百,王秋云对这个小伙子心存感激,更感谢苍天没绝了她的活路,给了她救命钱!这真应了人们常说的,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雀。小伙子和房东要钥匙,说今天就搬进来,房东不解:“下这么大的雨,为啥今天就搬。”小伙子一脸无奈:“我爸病了,在这跟前医院住院,我妈黑白看护五六天了,晚上睡不好,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租个房,晚上回来睡个好觉,我爸这病即使出院了,还得每天回来做康复,索性就让他们在城里住几个月,等好一些再回村。”

王秋云送走客户,看着手里的三张大红票子,就像上苍发给她的三张奖状,刚才还冻得发青的脸上有了红晕,对自己误入中介这一行感到幸运。前几天还在疑惑自己能不能干成,今天立志要大展宏图。她立即冒雨跑出去,这时的雨水她都感谢的,不再感觉阴冷反而有一丝丝温暖。她跑到手机店,买了个最便宜的诺基亚小板机,花了一百八十块钱,再买个手机卡加话费,口袋里还剩七十元,她欣喜自己有了中介必备的工具手机,她想把这份喜悦分享出去,拨通秦丽丽的电话:“秦姐,我今天挣到钱了,买了手机,下次挣钱再请你吃饭。”

秦丽丽雨天不去中介店的,难得的清闲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说王秋云挣了三百块,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醋意:“别高兴的太早,今天挣不一定以后也挣,我这条街上刚开始十多家中介,一个个挨不了几个月就关门,现在也没剩几家。”

不管秦丽丽说啥也没打消王秋云的信心,她把以前记下的中介号码存在手机上,心想有空了找她们串串门认识认识,打开人脉才有财脉。

丁伯看着王秋云过的不容易,知道邻居家有房卖或出租,就来告诉王秋云一声,王秋云心里热乎乎的,对“皇上”也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