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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冷暖自知往前行

庆丰和媳妇一直冷战,没事就来静县转转,希望能碰到王秋云。王秋云逃走的消息也传到她娘家王庄,爸妈差遣哥哥弟弟找李庭发要人,李庭发不知王秋云去了哪,他估计王秋云在外躲不了几天,肯定回来继续和他过日子。到现在,一个多月还没音信,看到大舅子小舅子来找心慌了。他一副可怜相,诉说王秋云和庆丰咋样咋样,娘家人听他说王秋云有外遇,差点动手打他,他们只知道王秋云脾气火爆,欺负李庭发这个窝囊废男人不成问题,不相信王秋云会做出偷人的事,这让娘家人脸面无光。在村里打听打听,确实也有人这样说,哥几个挂不住脸,再也不找李庭发算账,心里憋气规规矩矩的人家,怎么出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姑奶奶,回家告诉父母,父母也发狠,全当没生这个闺女。

王秋云谦虚谨慎地和人接触,和周边几个中介熟络一些,虽然每次信心十足地带客户看房,讲解房子的优缺点,再没有成交过,她依然坚定地想干下去。她从认识的中介口中得知,县城里干中介的人们,大多是女人,她们要么是城里下岗职工,要么就是初入县城的,村子里的妇女,干中介起步点低,租个小门脸,能容下几个人大的空间就行,一部手机、一张桌子、两个本子,再有个自行车。房产中介这活,是好汉看不上,赖汉干不了的生意,这些人虽然没多少文化,字写的歪歪斜斜,却个个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她还从她们那知道一些中介之间约定成俗的规矩,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规规矩矩地干,不坑人不骗人,不偷同行房源和客户。

离年近了,老天爷可能眷顾王秋云,她陆续租了几套房子,挣的中介费置办了灶具和换洗衣服,也花钱安装了和其它中介一样的招牌,买了整本的协议,可还是一天两个馒头一袋榨菜的吃着,更不买一件奢侈品,她知道干中介收入不固定,口袋里的散碎钱不足以度过一月没收入。腊月,王秋云的小屋成了冰窖,加上她衣服单薄,脚冰凉得像两块冰,手指肉皮冻的又干又脆,她攥拳稍猛一点,关节处就裂开口子,十指八个开裂,稍碰一下钻心的疼。白天,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去附近中介店串门暖和暖和,人家店里点着炉子,夜晚冻的睡不着只能挨着。

庆丰虽然也在北街找过王秋云,可王秋云大多时间在自己小屋里,没看到过庆丰的小卡经过这里。庆丰找不到王秋云,也顾不上别人说三道四了,去早些年进城的村里人家去打听,听人说好像看到过王秋云在北街,他想不到王秋云干中介,还以为在附近雇主家干保姆,庆丰就在北街附近小区转悠。

外面冷风刺骨,王秋云不放过一个挣钱的机会,有找工作的,找保姆的,家政服务的活都联系着,她的小屋偶尔也有人串门,大多坐不了一会儿就冻走。丁伯给她找来胜华里的两室房源,是自己老同事家的着急卖,从丁伯那得知,胜华里虽然是老楼,却是为数不多的已接上集体供暖的小区,便宜实惠,出来个房很快就能卖出。

王秋云急忙给刚开始进店的客户打电话,和房主约好时间看房,房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儿子的二婚媳妇未婚先孕,匆忙操办婚礼,娘家提出不要脏乱差的老楼,儿子没办法才撺掇着老爹卖房添钱换新的。买房人很精明,知道人家急用钱,让王秋云狠狠压价,王秋云还不会打价,买房人自己上阵,句句话敲打老人的痛点,拿自己一次性付款方式要挟,大爷最后答应了他出的价,让王秋云写买卖协议,王秋云听同行闲聊过,写买卖协议必须慎重,因数额巨大万一写出纰漏不好收场。

她第一次卖房,不敢自己写协议,犹豫一下,出去给秦丽丽打电话:“秦姐,我这卖了个房,不会写协议,你来帮我写写吧。”

秦丽丽有些惊讶,这个后来的土包子竟然也能卖房了,心想不能白给她帮忙:“写协议要担责任,万一哪写错了,也不是我卖的我还落纠纷。”

王秋云也是聪明人,知道秦丽丽的意思:“放心吧,秦姐,房子卖了,后面带他们办理过户我也不会,还指望你呢,算咱俩卖的,挣钱平分。”

王秋云想要一个写买卖协议的模板,只有忍痛把钱分出去一半。中介圈里没有白帮忙的,帮小忙的给一二百吃喜,自己干不了求助的,必须分给人家中介费。

秦丽丽十分钟后上楼,她和买房人很熟,就嗔怪他:“高哥,买房咋不找我呢?”

买房人脸有些尴尬指指王秋云:“我今天路过她店,进去随便问问的,没想到还有合适的房。”

秦丽丽明知他说瞎话也没揭穿,写协议后让双方签字按手印,又一起去银行给房主转了定金,让房主打了收据。一切手续办完,又叮嘱买卖双方别忘了定的过户日期,谁违约按合同办,她又把合同违约责任复述一遍:“买家反悔,定金和中介费不退,卖家反悔,赔付双倍定金。”王秋云像个跟班,一切都听秦丽丽安排。

买房人和房主打价时挑房子毛病,和秦丽丽说的每一句话,王秋云都用心记着,她知道自己零基础,必须用心才能早日独立支撑小店,分手时买房人给了王秋云两千块钱。

等买房人走后,王秋云不解地问秦丽丽:“明明二十四万的房,一家出一千二,房主怎么不给,买房人倒给两千呢?”

秦丽丽嘴一撇:“你傻啊,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果房主出他那一半中介费,准加在房价上,房主谈的净价,买房人出全额。”

“那怎么少四百呢?”王秋云不明白。

“高亮虽然心贼,给中介费还算够意思,换作别的房虫给一千就不错啦,你以为中介费那么好挣啊。”

王秋云也不方便多问,给了秦丽丽一千块钱,再三拜托秦丽丽,等房子过户带她去学习学习。王秋云心里美美的,自从第一次租房挣了三百,其他都是百八十的,有时一个租房客户,她没房源要找其他中介,那个中介再找另一个中介,多时五个中介租成一单,每人分三四十元。今天一下子收入一千,这是人们正常工资的一半了,她把钱装好和秦丽丽道别回店。

她不想耽误一分钟,小店锁门怕耽误生意。刚拐进北街,迎面正碰上蹲在街边抽烟的庆丰,王秋云愣住了,自己欠庆丰的钱还没还,口袋里的收入还要支撑马上春节的歇业时间,房租也要续交,她很难为情怎么说出口,让庆丰等等再还钱。当初她恨李庭发引得债主上门,现在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她犹豫着不知前行还是转身离去。

庆丰见到王秋云几步跑过来,非常激动:“嫂子,可找到你了,你住哪?找到活干了吗?这三个多月你怎么熬的?”

庆丰一连串的问,王秋云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下来,她赶紧用手抹抹眼泪,哽咽着说:“到我店里说吧。”

“啊,你还开店啦,真有本事啊?”庆丰跟在王秋云后面,看王秋云消瘦了很多,走起路来飘飘不稳,他心疼得要命。

进到王秋云的小店,庆丰才知道王秋云的可怜,小屋里比外面还冷,硬板小床上一条薄被子,连个褥子都没有,一个脸盆一把暖壶,还有个纸箱子放着王秋云的衣服。

庆丰再看看王秋云的手,眼泪差点也掉下来:“嫂子,你何必这么苦熬,不是还有朋友嘛。”

王秋云眼里含着泪说:“我已经给你添好多麻烦了,怎么能再麻烦你,麻烦多了你媳妇也会误会。”

“她早就误会了,我俩分居好长时间了。”庆丰看到王秋云如此坚强地绝处逢生,他更加佩服和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不为她做些什么,心里过不去,他告诉王秋云出去一下,就开着小卡一溜烟走了。王秋云掏出口袋的钱,数出两张放到枕头下,剩下的掖进口袋,等庆丰回来先还给他八百,剩下的以后再还。

一个多小时后,庆丰回来,她招呼着王秋云卸煤安炉子,王秋云不要,庆丰也不理她,自己把煤和引火炭卸在小屋门口边,叮嘱王秋云晚上睡觉轻点以防人偷,庆丰手脚麻利地安上炉子和烟囱,立马点燃,小屋里温暖起来,这是王秋云久违的温暖。她望着庆丰,心里把谢谢说了一千遍一万遍。坐在温暖的小床上,俩人把这三个月的事唠叨唠叨,王秋云知道了李庭发和庆丰为仇,庆丰媳妇也和庆丰结旮瘩,还有自己女儿的情况,王秋云连声和庆丰道歉。

庆丰无所谓的样子:“我那媳妇爱过不过,反正我也不待见她,只是你的闺女你得尽快接来,孩子没妈再有个混账爹,肯定耽误学习成绩,过完年就要升初中,你把她接城里借读吧。”

王秋云也着急,自己这个情况,把闺女接来吃住,上学都是问题,只能拜托庆丰在家多照顾照顾孩子,接着又聊王秋云干中介的过程。

俩人聊到天黑,庆丰请王秋云去饭店吃顿好的,王秋云推脱不过跟着去了。俩人边吃边接着聊,庆丰委婉地表达出要和王秋云出来一起过,不再让王秋云受苦受罪,王秋云何尝不想有个肩膀靠,但是绝对不能是庆丰,那样老家里的传言就坐实,她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以后更没脸回老家。

她再三感谢庆丰,把口袋里八百块钱掏出来:“兄弟,我现在只有这些,欠下的以后再还。”

庆丰把钱推回,有些生气:“你就是再强亮,还能支撑多久,看看你现在还是人过的日子嘛。”

王秋云执意还钱,庆丰把钱使劲往桌上一扔:“你现在这样难,我拿钱走,我还是人吗?”说完结账走了。

小屋暖和,也有人来人往,王秋云和旺居中介李姐,还有温馨中介徐姐熟络起来,姐仨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她们聊男人聊孩子聊自己的过去,秦丽丽没事也过来坐坐。旺居中介李姐也是一穷二白从村里搬来的,干了五六年了,不但供儿子上了大学,还买了楼房,手里存款也不少,丈夫拿着钱去山东投资水产生意,李姐自己接着干中介,干的年头多,对处理房屋买卖中的难题有各种解决办法。王秋云想近朱者赤,多接近旺居中介学点本领。徐姐善解人意,虽然中介干的不温不火,为人却老实厚道,她从不问王秋云,老公做什么的,孩子怎么样,为什么不跟着大家去逛街买衣服,这些让王秋云尴尬的话题。

王秋云越来越讨厌秦丽丽那张是是非非的嘴,她把王秋云的囧在中介圈子里说个遍,还把王秋云和她说过的心里话到处宣扬,添根加叶不算还讥讽几句。中介圈的人们有的还不认识王秋云,可都知道了王秋云是偷人被老公打出来的。

王秋云给高亮买房的消息也是秦丽丽散布出去的,秦丽丽会咬着别的中介的耳根说:“新干的顺达中介来我这串几回门,就把我的老客户高亮翘走了。”中介圈虽然知道秦丽丽说话有水分,也都提防着王秋云,尽量不和王秋云合作。

因为静县干中介的大多是妇女,是是非非、传言传语避免不了,几乎大多数的中介女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状况,历史污点,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圈子里不公开的秘密。王秋云也听到过秦丽丽的种种劣迹,不管秦丽丽怎么对待王秋云,她还是和秦丽丽走近,她觉得秦丽丽是把她带上路的人,她应该拿秦丽丽当师傅尊敬着,即使秦丽丽蒙骗自己一些,就当自己交的学费。

离近春节,大多数外地人、陪读的都回家过年,租房要等到过完年回来。来店里的多数是来咨询买房,王秋云因为初入中介行,只能回答简单问题,对于哪个小区的房型、学区,价格高低,还有交易税费都讲不明白,打电话问秦丽丽,秦丽丽不是说忙就是简单一两句打发,她问温馨徐姐,徐姐也一知半解,虽然房管局贴着过户流程和税费计算方法,跟实际办理有着差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中介的特长。

她求助旺居李姐:“李姐,请教您个事。”

“不谈请教,什么事你说。”李姐爽快回答。

王秋云问:“买房税费怎么算。”

“这得一房一个算法,按平米,按套数,按房证年头,你说说情况。”李姐把客户问的这套解释清楚。

王秋云才知道干中介,不是跑跑腿说说话的事,里面学问很大。来中介的房主和客户各个阶层都有,各种性格都有,肯定来选房、谈价的是家庭里的精英,几十万的交易应该是家庭最大的开销,王秋云有时也感觉到好笑,一群骑着破自行车或电动车的老娘们儿们,张口闭口却谈着几十万、上百万的生意。她想要把中介干好,必须熟悉专业知识和房产调控政策,也要因人制宜,机智地周旋在买卖双方之间。

腊月二十八,庆丰又来看王秋云,他问王秋云:“过年怎么过?”

这也是憋在王秋云心里的疙瘩,有家不能回的无奈:“只能在这里了。”

“李庭发最近到处找你,估计很快就找到,我怕你俩在这打架,城里不像老家,还有人出来拉拉架。”庆丰一脸担心。

这也是王秋云每天担心的,她知道早晚李庭发会来,只有和他快刀斩乱麻:“等过完年我就和他离婚,他若不肯协议我就起诉。”

“那孩子呢,跟着李庭发就毁了前程。”

“离婚,我啥也不要就要孩子。”这是王秋云早就打算好的,她先解决了自己温饱,才敢把闺女接来。

庆丰临走再三叮嘱王秋云:“这几天小心点。”

王秋云心里感激着庆丰,在生命快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是庆丰给的一丝光明,她有时真想靠在庆丰的肩膀上痛哭一顿,可又怕庆丰误把她的软弱当做暧昧。

零下三四度,冰雪的路面像王秋云的婚姻,让她一个不小心就摔个跟头,她上街买了米面油盐和两副对联,再怎么样,过年也得包饺子,贴对联,一个人再苦再难也要图个喜庆。丁伯被儿子接去市里,临走告诉王秋云,别忘了春节给他的大门也贴副对联。

王秋云正打算贴对联,高亮推门进来:“老板还敬业啊,不回家吗?”

王秋云诙谐回答:“回家着啥急,挣钱才是第一位。

高亮哈哈一笑:“对滴,有挣钱机会就得抓紧,以后的市场谁也预料不准,又登了啥信息了,有没有便宜点的?”

这时的王秋云县城小区还没认全,更不知道便宜不便宜,她把记房本拿给高亮:“你自己看。”

高亮有点吃惊:“人家中介都把信息捂得死死的,你不怕我记住房主号码,自己联系去呀。”

“不怕,高哥也不可能干那事。”王秋云心里嘀咕,但她表面装的无所谓。

高亮把几页房源看完,指指春华园这条:“给这个打电话联系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