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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感怀儿时情 (2)

出。这样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出去玩了。

父母争论着,后来竟为这事吵起来。

“我真不明白,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书干什么?”

“知识能改变贫穷,改变一切。我已经穷了一辈子了,我不希望孩子重蹈我的覆辙。”燕儿清楚,妈妈怕她以后功课多没时间帮她做家务活了。虽说妹妹也能做,既然爸爸要让她继续读下去,也会让妹妹读下去。那么她们一个个飞了,就没人帮她做饭洗衣了。

那些天,父母天天为此事争吵,吵得她都无法安心学习。那时,她懂得了恨,品尝了恨一个人的滋味。

时隔多年,当王奶奶把她的手放在妈妈的手心里,她明白老人的用意。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恩怨大到还要带到天堂继续纠缠?

我们来到这世界,并未经我们同意,我们离开这世界,也将不经我们同意。我们是被动的。既然人生如此无奈,我们何不潇潇洒洒地离开,不留一丝遗憾?

念及此,她似乎释然了。

在场人关心地问候她,要她好好养身体,最后才各自黯然神伤地散去。王奶奶又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会儿话,用袖子揩了揩悲伤的泪水难过地离开了。

浩天目送邻居和王奶奶离开,也会意地蹲下身,用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燕儿,语重心长地道:

“跟你妈妈好好聊聊。”说罢,他将轮椅推到夏天用来纳凉的敞篷里,架子上漫漫缠缠爬着丝瓜藤。枝叶繁茂,黄花烂漫,青嫩的果实静静地垂坠着。丝瓜的清香软滑在口腔里徘徊片刻后,再依依不舍滑入肠道。

小时候的美味变成了永久的回味。从此后,这个架上每年牵藤结瓜,可惜自从结婚后她很少回家。每次回来总要摘些果实带走。如今望着满藤的果实,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欲望。

浩天借机要走,给她们母女一点空间,却被她拽住了。

“哥!你别走。”她叫住了他。

她已记不清何时跟妈妈单独相处过了,若只留下她们俩,她会觉得尴尬。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当时,录取通知书来了,她兴奋地将消息告诉爸爸,从牌桌上刚刚下来夏华,一到家脸就阴郁着,跟雷雨前的预兆一样。很明显今天手气不好,得知她被录取了,旋即雷声隆隆,暴雨倾至。

“高中有什么好读的?不许念,在家干活。”

她早已盘算好,燕儿初中毕业后回来干农活,家务活就让灵儿做。

“我要读书!”燕儿一听急了,马上反驳。并将求助目光投向商大伟。

“让燕儿去读,普通高中也上。”商大伟支持她。

“说得轻巧,她上学了,学费哪里来?田里的农活谁干?”

“你干!现在三个孩子都要读书,你却天天在家里吃喝玩乐。你像做妈妈的样子吗?一点不为孩子考虑。”商大伟被逼急了。

“我他妈的怎么了?跟着你受穷受苦还要让我受累了?养这些丫头干什么?到时候还不是要嫁人,会照顾你?一个个都是白眼狼。再说我这身体干得了吗?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帮你这个穷鬼生了三个孩子,都被你们害死了。”夏华严词厉声地对着父女俩咆哮着。

“你让我读书,长大了我会照顾你们。”燕儿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死一边去,不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读那么书有什么用?在家好好干活。”

“不!我要读书。”燕儿依然倔强着。

“你看看,翅膀还没硬就开始跟我横了,哪天真读书读出去了,还不把我吃了?”

“别说了,燕儿,好好学习,爸爸支持你!”商大伟怒不可遏望着妻子。

“你……”夏华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顺手拿起一只碗就朝丈夫掷过去,碗硬生生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倾时,血紧随破碎的碗片滴落在地。疼得商大伟这个轻易不流泪的汉子泪水在眼眶里翻滚。当时燕儿就吓傻了,拉着爸爸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已经深烙于心的一幕。从那以后,她与妈妈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每次见面都不知聊些什么,心里的疙瘩越长越大,占据着对母亲感情的整个思想。正因为这个因素,她对生养她的妈妈的怨恨远远超越爱恋。

她们单独在一起该说些什么,血肉亲情的母女,内心却隔山隔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母女俩的世界里萦绕,良久,夏华才打破沉默,

“你爸爸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个样还不知难过成什么样?”

她依然沉默着,想到爸爸,止不住泪流,要不是爸爸给予的父爱,她恐怕都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还是春节见到爸爸的,在临走之前总要跟爸爸道个别。爸爸是个闲不住的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走南闯北,这不,去年又去了新疆。春节回来半个来月又走了。

“你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好自己,腰疼就不要久坐不动,多活动活动。”夏华在生他们坐月子时落下了腰痛病。

“知道,现在好多了。”

“叫爸爸不要再东南西北地跑了,老两口把身体养养好,身体好了什么都好。”说到这里,她的心骤然黯然下来,是啊!若不是身体关系,她用得着年纪轻轻就坐在轮椅上吗?

“这次的工程结束就让他回来,哪儿也不去了。”

母女俩就这么简单的对话后,又是一阵沉默。

“燕儿,就在家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妈妈,给妈妈一次照顾你的机会。”夏华诚恳地心存内疚的凝视着大女儿,话没说完就开始哽咽起来。

燕儿默默地回望她并不接话,只是在回味着她的话,此一刻,她感觉到了那份母爱复活了,只是来得太晚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是难言、痛苦的泪水陪着夏华伤心、悔恨的泪尽情流泻着。人啊人?为何总要到即将失去时才能明白一些道理,才想抓住曾经不知珍惜的一切?

一阵痛哭流泪后,母女俩这才安静下来。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燕儿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生育她的妈妈,说了一句。

远处的浩天默默地凝视着这一切,内心难以平静。一生中,最大的伤痛莫过于生死离别!尤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知怎么劝慰这对母女,一切的语言无论怎么组合都犹如游丝般无力,就给她们一点时间让母女俩好好地待一会吧!

燕儿无法满足妈妈的要求,疼痛随时来临,她必需回家按时用药。说罢,她扭头用眼神叫来远远站着浩天,夏华默默不语地把她送到路口。

“你回去吧,保重身体。”

“燕儿,妈对不起你!”夏华再次哽咽了。

商燕儿感觉再停留一秒也会崩溃,就赶紧让浩天推着她离开。走了一段路,浩天将车停下,要她等一会,又折身追上夏华。

“燕儿妈妈,事已至此你也不要伤心了,她现在不放心就是你们的身体健康,好好照顾自己,让她安心去吧,有空我会来看你们。”

“谢谢你,听灵儿说你一直在很照顾燕儿,这些年多亏了你。”

“她一直把我当哥哥,照顾她是应该的。我知道你想在她最后时刻多陪陪她,等有机会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到时候我来接你。”

燕儿请浩天推着她在村中走一圈,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让她再看看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村中还是一排排旧时的老瓦房,很少有人家造楼房。年轻人即使没有离开家乡也都到镇上,县城,市里买房安家了。村中留的都是些中老年人,再说国家鼓励农村改革要将农村城市化,建设新农村,他们省事先进行了试点。村里的房子不能再建造,除了修缮。

浩天推着她在村里走了一圈,过去的一切还是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腾。每到一处尤其是那些曾经留下痕迹的地方,都会在她的心海里泛起阵阵涟漪。

熟悉的村景使得商燕儿再次泪崩。

浩天了解她此一刻的心情,不言不语地陪在身边,就让她的感情来一次无拘无束的宣泄。

车子出了村子后,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稻田便呈现眼前,绿色稻叶在风中翻过来覆过去地俏皮地舞动着,摇曳的商燕儿思绪翻腾。稻子已开始抽穗,不久丰收的日子即将来临,如今都是现代化作业,农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回想起小时候农忙秋收的情景,仿佛未曾离去。

记忆中小学一年级时,她便到稻田里捡拾麦穗了,当初次被穗芒扎中时,她体会了隐痛的滋味。

按照四季轮回的顺序,应是先春季再秋季。当时光在一轮轮的春秋中留下痕迹,农人们喜欢热恋春天期待秋天,懵懂的燕儿在课堂学到:春天来了,种子发芽,柳树开花。

这时的燕儿也要走到大自然中去寻找田埂里的那些小草,把它们一根根拔回来喂猪。田埂里常常出现她瘦小的身影,由于人小步子跨不大,有一次没能跨过泛着鳞波的沟渠,直接掉了进去,幸亏被人发现将她救了起来。弄得一身的泥巴回到家还被夏华给责骂了几句。

“你能干什么?拔个猪草还把自己拔到水沟里去?”这句话这么多年一直顽固地存在记忆里。

时光好不张狂,抬眸,曾经的一切都翻跃而去。恍惚间,聚拢苍凉,在千疮百孔的心里结了一层层薄冰。

从捡拾麦穗开始,每年秋天,田地里便留下她小小的身影。几年后,她便拿着镰刀开始割稻了。

第一次握着被爸爸磨得明晃晃的镰刀木把,望着晃眼的白光,小小年纪的燕儿竟然有些发憷,另一只小手握住稻谷的腰身,镰刀就这么沿着稻谷根部一刀下去。她也第一次做了一件极富意义的事情。

爸爸怕镰刀伤到她的手,一直提醒她当心,割慢点不碍事,安全最重要。第一次在稻田里割稻的情景并未从记忆里褪去。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就再也无法收回来。

一把把的稻谷被割下堆成一对再捆成扎,爸爸再用叉子一头勾上一捆挑到水泥船上码成堆,再撑到每个生产队开辟的几亩地大小的正方形的空地上,最后将一捆捆的从船上运到场地,码得整整齐齐等待着脱粒机来作最后的处理。老一辈将它称作脱粒,就是将稻粒与稻身脱离开来。

这个过程很短,一是要将场地腾出来给后来者,二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道工序,稻谷与稻身分离后就可以扛回家了。

当然这个过程需要多人配合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如此几家人家一商量便互相帮忙,夏华平时不干活,懒惰成性,自然就没有人家愿意跟她家合作。只是伯伯叔叔们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搭把手,也不用商大伟回报。

无奈的商大伟只得自己辛苦,还常被等着场地的人家责备,因为他家拖了他们的后腿,闷着一肚子怒气的商大伟是又累又饿,只得让回去吃饭的邻居告诉夏华让她送饭过来。

燕儿一到家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夏华叫住,她是做好功课回来了,因为她清楚回到家妈妈是不会让她消停,不是干这就是干那。等到忙完这些再做作业时,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激烈酣战了。

“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快去给你爸爸送饭。”

“爸爸一天忙到晚,你不帮忙就算了,连饭都不能准时送给他。”她气恼地顶撞。

“你这个死丫头!自己放学不回家帮忙倒教训起我来了,看我不打死你。”夏华说着就伸手要煽她耳光。这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催促她快送饭过去。

商燕儿匆忙忙地来到场地,见爸爸满脸灰尘地手脚忙碌着,想到妈妈在家的悠闲,她的心也揪痛起来。

“爸爸,吃饭了。”

“你怎么来了?放那回去做功课吧。”

“你先吃饭,吃好再忙。”

“不行,快要下雨了,得赶紧把它弄完,你快回去。”

父女俩正对着话,雨已迫不及待打落下来,就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下雨了,大家赶紧些。”

商大伟也来不及再跟燕儿说些什么,忙着抢场。雨点只是稀落地打来,他拿起农具挑起已被脱粒机打分离开的稻粒与稻身,漫天飞扬的尘灰和草屑直扑燕儿的脸上,飞进眼里。刺得眼生疼,难以睁开。

她也顾不上这些了,拿起扫帚就扫被分离好的稻粒,跟在爸爸的后面有条不紊地扫着。

“你快回去,别淋着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商大伟回头望着犟头倔脑的燕儿,身材瘦小单薄,小手舞动着跟她差不多高的扫帚,眼眶有股热热的液体流动。

稀落的雨点开始稠密起来,雨的脚步也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快速。父女俩将地上的稻粒聚拢后,摊开塑料薄膜将其盖住,

“这样盖着不行,风大雨大,一会就被吹开,得找点东西压住。”商大伟说着,就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

当爸爸从附近找来几块碎砖时,燕儿也跟着跑出去寻找,她唯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找到一些可以压住薄膜的重物。

父女俩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寻找着,不远处她看到了一根跟她手臂差不多粗细的木头,赶紧捡起直奔回来,由于一激动,路又滑,她摔倒了。嘴巴硬生生地磕在木棍上,一阵痛直抵心底,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磕痛的嘴巴。

经过父女俩一番努力,总算将薄膜压住。

望着稍稍受雨点侵袭的稻粒,商大伟轻轻地舒了口气,此一刻的父女俩却成了雨人。一路上雨水冲刷着整个世界,脚下的泥路湿滑难行,想奔跑都无法进行,爸爸一手搀着燕儿,一手握着担在肩膀上的农具,农具上还勾挑着燕儿送来的未来得及吃的晚饭。

燕儿一手握着爸爸的大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撸去砸在脸上的雨水。嘴巴疼痛加剧,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牙齿和牙床隐隐作痛。这可恶的雨水来势凶猛,冲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视线模糊的只得跟着爸爸的步子前行,暴雨狰狞,狂风肆虐,唯一让燕儿感到温暖的是爸爸的大手,牵着她无惧风雨侵袭。

父女俩就这么深一步浅一步往回走,到了家里,爸爸要燕儿赶快脱衣服。叫了好几声“夏华”才将她叫醒。

“你叫什么?儿子刚睡下。”

“你倒好,还睡得着?让燕儿一个人去送饭,要不是她帮忙,我们家的稻子就要被雨水冲走了。”

“凶什么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