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盐河镇因老盐河而得名,镇子就坐落在老盐河北岸,镇子不大,只有一条十字街,十字街伸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西边是金家,东头是洪家。镇政府位于十字街东北角面朝西南。东南和西南方向是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两棵千年古槐,枝繁叶茂,绿荫如盖。鸟瞰盐河镇,有山有水也是一方风水宝地。
盐河镇的镇长钱守年心里明白,盐河镇的财主就数金家和洪家,还有镇政府这个衙门口的建筑气派,其他的房子看不上眼。当然还有寺庙、烟馆、妓院、茶铺,各种商号沿街铺开。每逢集日商贩云集,人头攒动,给人一种热闹吉祥的气氛。
春天的时候,钱守年接到洪家的请柬,准备去吃喜酒,身材矮小的钱镇长有一双狼犬般的眼睛,总像在搜索猎物似的滴溜乱转。这会儿沿着街面走的时候他的小眼珠子瞪大了。出了街口站在十字街头,仿佛时刻盯着匆匆而过的人流,猜想着谁的腰包更鼓囊。这时远远看见金老爷的轿子从南面来了,钱守年知道金老爷刚从南街戏院子四姨太太那儿回来。金家二少爷金长起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可能家中有什么急事儿,不然金家二少爷不会去喊他爹。钱守年见金老爷的轿车来到跟前,向前打招呼,问候金老爷好。轿夫们个个汗流如雨,一路小跑着,也没听见金老爷答应,只听见金少爷督促着:快,快快!钱守年眼瞅着轿子匆忙而过,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又吐了一口痰。但钱守年仍然挺狐疑地望着,莫非金家火上了房?还是死了人?金老爷家是个趁钱的主儿,跟东头洪家一样财大气粗。尤其金家县衙里有人,总跟县长称兄道弟的,也是惹不起的主儿!
这些年钱守年没少往金家跑。作为一镇之长,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得出面解决。至今他对金老爷家耿耿于怀,因为前几天金老爷去了县衙,结果戏院子起火,是洪财主家的人组织救灭的。事后金老爷挺感激。传说有人想放火烧死他年轻貌美的四姨太,结果洪家的水会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这事让金老爷心中不安,自家养的水会怎么没发现呢。于是他托镇长钱守年想请请洪家老爷,一是感激,二是表示友好,老辈的恩怨也应该有个了结。钱守年一听金老爷这么说,他满口答应下来,表示一定尽力。钱守年并没去洪家跟洪家洪恩玉商量金老爷要请客的事儿。他只是跑在金老爷面前说洪家老爷说了要工钱。你咋也得出个三百,二百现大洋。金老爷眼一翻,慢条斯理地抽着大烟袋,吐了一大口烟说:洪家真这么说的?妈的,自古救火就没有要钱的,咋到了洪财主家就张口要钱呢?他这不是成心跟我作对吗?
金老爷的大儿子回来了,他也表示反对,这个钱说啥也不能出,再说洪家不是缺钱而是给咱难堪!
金二少爷一跺脚,我找他去。
钱守年急忙拦住了金二少爷,这事儿就算了,人家也没说非要不行。你一去找人家打起来咋办?
钱守年的心思是想从中捞一笔钱花,没想到金老爷一口拒绝了。金少爷还想论理。钱守年赶紧打圆场。有道是破财免灾呀!
金老爷说,哼,我已经破财了。看来他洪家是铁心和我金家作对了。那好,来吧,我豁出几十亩地去跟他玩,也不给他一分钱。这么做不合乎规矩。趁火打劫呀!
最后钱守年连一顿酒也没摸着喝,钱守年什么也没捞到,一个人拍屁股打脑袋的,骂了自己半天,心里有些不愉快。好歹金家和洪家不知底细。但是,他这一招真灵,因为两面三刀地糊弄了一下,他们就没有和好的机会了。不管是洪财主还是金财主家,他们有事儿总得找我这个镇长吧。这年头,我又没穿着你们家的黄麻褂子,你不掏银子,我才不让你们两家合好哩。你们两家合好了,我没事干了,花钱冲哪儿要?钱守年是个好赖人,既做坏事也做好事儿。但万变不离其宗,吃回扣,索要点辛苦钱是他的主张。身高不到一米半的钱镇长,人称阎王爷的外甥子——鬼糕。说是这人让太多的心眼儿坠住了长不高。也有的说瘸子狠、瞎子刁、矮子杀人不用刀。
钱守年见金老爷的轿子走远了,骂开了金老爷,怪不得人们说他吝啬,洗脸水也舍不得倒了,留着熬粥喝!哼,你就是一个水蛭,我也要一锥子扎出你的血来。他觉得这样才解气,不管如何生气,洪家洪恩玉请他吃喜酒的事儿他没有忘记,于是迈着悠闲地步子朝洪家大院走去。
二
洪恩玉的三姨太十五岁那年生下了四少爷。这一年正赶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轰轰烈烈地闹起“五四”运动。
洪家家大业大,人丁旺盛,日子富裕,岁月红火。长工短工和看家护院的不下百十人。孙管家这个人有心计,鬼里鬼气的让洪家洪恩玉心里烦,佣人七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不但心灵手巧,人也重情义。当初七姑娘的孩子死了,精神就受了刺激,她被婆家赶出了门。无家可归之际来到了一家大户人家门前。只见高墙大院,门前摆一对石狮子,磨砖对缝的墙很是工整,经打听才知道是洪财主家。本想要口饭吃,谁知洪家乐善好施就收留她做了佣人。
洪家大老爷在关外开洋行,洪家三老爷在天津卫行商。四少爷的父亲洪恩玉一肚子文墨不慕仕途,唯独苦恋这万贯家私,把洪家偌大的家业料理的井然有序,煞是火腾。
洪财主家光好地置办了一顷多,桃木梨园也有五六十亩,洪家名气越来越大,说四少爷生在名门望族名副其实,毫不夸张。
四少爷的来临免去了洪恩玉的忧伤,洪恩玉有两房太太,大太太给洪恩玉生了三个姑娘。二姨太没给洪恩玉生,这让洪恩玉苦不堪言。关外的大老爷和天津卫的三老爷都有后嗣,来日不会断香火。所以洪恩玉一狠心又迎娶了个三姨太。
三姨太的娘家姓乔,家境败落,为了抵债自愿进了洪家门,做了洪恩玉的三姨太太才十二,整日价服侍太太和二姨太,稍有不慎挨针扎,抽嘴巴,还罚跪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事儿。三姨太进门三年没给洪恩玉生个一男半女,三姨太自个也泄了气,每日里忙里忙外的跟佣人一个样,洪家不拿三姨太当人。三姨太叹息自己命儿苦,盼着早日生个男丁,好再不受大太太和二姨太的气,越是盼越性急,可是洪恩玉却不急,总是不跟她好好睡,大太太和二姨太争抢洪恩玉,三姨太不敢,争不过她们,只好忍着。夜里守着空房,泪眼伴着孤灯熬日月,一脸的愁容,满腹幽怨。
洪恩玉时常喝酒,喝醉了就没头没脑地骂三姨太,三姨太蜷缩在墙角不敢吱声。这时便疯了大太太和二姨太,为争洪恩玉,两个人厮打的狼狈不堪,骂得狗血喷头。大太太争不过二姨太,二姨太的性子急,说话好掐腰,走路一步三晃得很泼辣。长了一双浪里浪气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安分人儿。大太太不好打牌不好烟酒,二姨太烟酒全会,善于交际,深得洪恩玉的宠爱。但是,洪恩玉要不醉酒,养足了精神就去睡三姨太,经郎中指点诊脉吃补药,一心想生个大胖小子。鹿茸,虎鞭,大葱拌香油是洪恩玉的必备补药,有了精气神弄得三姨太常叫喊,后来知道了咋回事儿,心中涌起一阵激情,事后纠缠洪恩玉不让他动,搂着洪恩玉直撒娇。
这种床上之欢,男女之爱传至窗外,便引起偷听的大太太和二姨太的不满,两个人合起手来整治三姨太,三姨太的娘家没人只好忍着,要不就偷偷抹眼泪,跪在洪恩玉面前寻死觅活。嫁给洪家是为了吃穿,不是来受罪。洪恩玉说:你起来,有我呢,我的心肝宝贝。洪恩玉抱起了小巧玲珑的三姨太,一下子就把三姨扔在了炕上。饿虎捕食一般的动作挺凶狠,但三姨太喜欢。
三姨太在洪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因为有洪恩玉撑腰,大太太和二姨太才有所收敛,大太太和二姨太说三姨太,哼,别看老爷总往她屋里跑,三姨太自个吃独食。说我不下蛋,她也下不了,她也是一个飘货。
大太太跟二姨太说的正起劲儿,这一年三姨太的肚子就悄悄鼓了起来。洪恩玉望着三姨太,三姨太瞅着洪恩玉,两个人笑脸对泪眼,兴奋异常。
洪恩玉说:谁也不能明里暗里让三姨太受气了,兴许她能给我生个带把的种。如有闪失,我知道是谁休了谁?于是大太太和二姨太就规矩了许多,看洪恩玉的脸色行事。
三姨太的肚子日见起伏,突起的肚子走起路来像企鹅,那副娇柔媚态,让洪恩玉格外陶醉。洪恩玉日思夜想,盼的眼前冒火一般,结果天随人愿,好梦成真,洪恩玉自然把三姨太捧上天。
三姨太搂着刚生的四少爷一声长叹,我的命根子,我的心肝儿,你可救了娘。于是三姨太悲喜交加,热泪盈眶。
四少爷过满月,洪家犹如过年节,杀鸡宰羊,鞭炮齐鸣,一时前来祝福贺喜的人络绎不绝,洪家门庭若市,盛况空前,置办酒席招待亲朋四邻。
孙管家拿着清单向洪恩玉汇报礼品礼金,唯独没有镇西金财主家的份儿,洪恩玉沉默不语。孙管家说:老爷不知,金家老爷过世了,这是一喜一丧,不好往来吧?洪恩玉说:那也得上礼。孙管家说这事我去办。洪恩玉说带上二百大洋。
孙管家点头哈腰,唯命是从,孙管家说:难得洪恩玉施大礼,有了后嗣能不高兴?转身欲走碰上了大太太,孙管家说:还是三姨太有福分,造化大,给老爷挣了脸,受苦受难到了头了不是。
大太太听了后,一句话也没说,脸色憋的像个紫茄子。
自从三姨太生了四少爷,在洪家的地位就相应地提高了,大太太和二姨太再也不敢给气受,不管心里多妒忌,总是和颜悦色的说话,早起的洗脸水由七姑娘端来,晚上的洗脚水大太太抢着送去。大太太借机看看四少爷,她也喜欢男孩子。二姨太可不干,二姨太说:大太太这个人发贱,讨好也没用,洪恩玉不稀罕,我要能生一个带把的不比她差。二姨太很气愤。大太太说:你是个不生蛋的鸡忍着点吧,洪恩玉没怪你,你还张狂啥?省得老爷翻了脸。二姨太说:哼,他翻脸又如何?还能休了我?大太太说:别激火,逼急了不是不可能。二姨太说:要是那样我非给他咬下半截来不可,你看他那个熊样,他不吃药就像个蔫巴萝卜似的怪这怪那,咋不怪他自个无能,这地里要是种上高粱能长出谷子?有本事轮着来。
大太太跟二姨太正说的起劲儿,洪恩玉一步跨了进来,你们叽叽喳喳吵个啥呀?大太太脸色骤变,显得唯唯诺诺。二姨太的眉毛一挑,走近洪恩玉。老爷你耳朵够长的,还能说啥呀,说自个呗,我们俩无能,没能给你生个抱香火的。
洪恩玉一惊:哦……这事不能全怪你们,以后多关照他们母子就是了。洪恩玉满脸红光,满面笑容荡漾着钻进了三姨太的房间。二姨太在他身后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大太太抹了把泪水。说,你这是干啥?二姨太说:大太太像个猪尿泡——太软。走,打牌去,散散心。大太太说:不,我有点儿累。于是独自悻悻地回房歇息去了。
二姨太见大太太走了,一个人愣在门口有点儿无可奈何,不知所云。抬脸看见孙管家走得匆忙,二姨太伸开双手挡住了他。哟,孙大管家跑这么快,小心摔断了胳膊腿。孙管家说:不,二姨太,我找老爷,你看见老爷了吗?二姨太的双手往怀里一插,摇晃着脑袋,然后伸出手看看手上的戒指,眉毛耸动,啥事不可以跟我说呀?孙管家对二姨太又爱又怕,二姨太,是这样……
二姨太一脸怒气:说啥呢?我告诉你多少回了?属猪的没一点记性。不许你叫我二姨太,叫太太。孙管家脸上冒出了汗珠子,是二姨……啊不,太太,当真,骗你是王八。孙管家伸出五指做了乌龟状。二姨太说:看你对我还有点儿真心,不追问你了,一会儿陪陪我……孙管家说:太太,这会儿恐怕没空,晚上吧?二姨太说:晚上你不怕黄狗咬掉你裆里那块肉?孙管家说:太太不咬,没人敢咬。二姨太伸手揪住了孙管家的耳朵,一路呲牙咧嘴进了二姨太的房间。二姨太说:你找老爷啥事儿?孙管家说:我也不知道。二姨太说:老爷钻了三姨太的屋子,你没个眉眼高低。疼不?孙管家摸着耳朵说不疼。二姨太说想我了不?孙管家说不敢。二姨太说你小子又不是没尝过老娘的滋味儿?
说着,二姨太撩起了丝绸做的旗袍,原来她早有准备,丰满的身子没穿内裤,雪白的大腿让孙管家看得眼睛发直,愣怔地望着,手有点儿颤抖,喘息急促,直咽唾液。
孙管家说,我,我去插门。二姨太说不用,这院子深,来人能听见动静,大白天插上门反倒让人怀疑,要是有人来也抓不住,你就假装为我清扫屋子。放心吧,我都为你想好了,冤家。二姨太用手一指孙管家的脑门,孙管家浑身一阵剧烈地颤抖。两腿立马就酥软了。
二姨太娇声娇气地催促着孙管家,快点快点,别磨蹭了。孙管家斜眼看着,心血在直涌脑门子,那一刻孙管家停止了想象力,消失了恐慌,兴奋的浑身颤抖,紧咬牙齿,伸手解开长衫,退去长裤,爬了过去。二姨太把旗袍蒙在脸上,裸露着半截身子,望着雪白嫩柔的玉体,孙管家伏着,云雨一番,汗水就湿了一身,忘情地交欢,呻吟不止,犹如两个仓皇逃命的人,又像落水之后求救一样拼命向岸边游去。由于波浪汹涌,淹没了他们的理智,他们的呻吟,两个人生生死死一般的较量时。佣人七姑娘走了进来,七姑娘怕打扰二姨太的午睡,走路轻手轻脚地格外小心。
七姑娘见了那情景。啊了一声,偷儿似的逃了。惊慌失措的孙管家爬了起来。二姨太拉住了他的手,意犹未尽。有人?
谁?不是没进来吗?
孙管家激愣一下子